我想吃肉 作品

542.手段 妙!......

到了出殯的時候,穆太后又要發作,皇帝乾脆倒在了左右宦官的身上,大臣們一陣忙亂。祝纓對穆太后道:“太皇太后慈愛天下,如今她的葬禮上,您再傷心難過,也請效法她老人家。”

穆太后一噎,看皇帝的樣子也不敢再鬧,悶悶地走完了後面的路。

喪禮過後,丞相們乾脆召來了御醫,詢問皇帝的身體情況。這在以前是不太方便的,現在倒是合適。御醫也不隱瞞,道是當日齊王下手沒個輕重,是傷到了皇帝的內臟。虧得年輕,不然當時可能就沒了。現在體弱是正常的。

丞相們又是一愁。好容易國家有了起色,皇帝可不能現在死!再說了,太子還太小,齊王還活著,至少得等齊王伏誅吧?

祝纓對御醫道:“這件事要保密,誰問,都不能說,尤其是宮裡的。”

御醫心裡苦得很,宮裡哪個都比他大!

施季行也想到了,說:“今後,你只管陛下的病,不用管別人。哪怕是太后!”

御醫這才略放心,轉念一想,皇帝這身體,自己還不知道能活幾天呢!臉又皺了起來,躬著腰退了出去。

王叔亮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說:“東宮……六歲了,該正經讀書啦!”

施季行道:“不錯,誰?”

三個見過劉松年的人都沉默了,不說劉松年,這老頭也不大會教學生,就說陳巒吧,現在這群貨的學問也比不上人家。岳家呢,嶽桓亡故,兒子的名頭是不如其父祖的。一個楊靜,白白蹉跎了幾十年,現在要用,也已經病不能起了。

文的、武得都得配吧?武將?斷代了。

丞相們只能自己上,王叔亮、施鯤算有家學,他們也不放心把太子再交給別人。皇家已經三代庸主了,太子要還是這個樣子,丞相們哭都來不及。

王叔亮道:“子璋,你也要算一個。”

祝纓道:“我想,還是要與姚辰英通個氣的。”

“也好。”

祝纓又說:“我這裡還有幾件事要同你們商議。一、縮減宮中開支,二、抑兼併,三、北地援軍。”

王叔亮一喜,又是一憂:“前兩件都不好辦,難的是要有個引子,後一件是你長項,我們不便多言。可惜,太皇太后的遺令上沒有添上一筆。”

施季行道:“抑兼併倒不用引子,只是怎麼做,還要謹慎。如果在咱們手上再辦砸一次,以後這件事一提就是個笑話了。”

祝纓道:“只要你們同意,宮中縮減開支我去遊說陛下。至於抑兼併,我是想,何必要一聲令下全國一起動手?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先試驗一下,我正在選地方——譬如才平定民亂,又或者正有平亂的地方。大兵壓境,順勢就辦了。”

“地方要慎重。”王叔亮說。

“好,你們回去也看一看哪裡合適。”

而北地軍事調度的事,另兩人聽說祝纓要調禁軍,只說皇帝恐怕會反對,只要祝纓能夠說服皇帝,他們便不管此事。

三人議定,各自散去,祝纓並沒有向王叔亮先提及科舉的事,王叔亮鬆了一口氣。這個選女子做官,他的心裡還是比較難接受的。

……——

祝纓沒有馬上見皇帝,而是與嶽妙君又見了一面。

嶽妙君仍著素服,與祝纓臨池觀魚。

祝纓道:“二十三娘已經對我說了。”

嶽妙君道:“我無意做說客,雖說婕妤是我看好的人,但國家大事,想必有別樣的考量。只是有一樣,如果沒有皇后,陛下萬一生病,太后可就又要興風作浪了。”

在祝纓面前,她說話也更直接了一些:“如今,太后最名正言順。齊王的事,大家都有疑慮,不能怪丞相們之前憂柔寡斷。誠然,紈絝子弟、宗室傻子什麼違揹人倫的事都能幹得出來,齊王的事還是太蹊蹺。”

“我知道,”祝纓說,“先帝駕崩,宮人宦官討好齊王,有沒有生往他眼前湊的呢?必然有!但鬧到這麼大,有人推波助瀾。”

郝大方可是先帝的心腹宦官。

嶽妙君點頭道:“對!秦王、齊王之爭,起頭也有些蹊蹺。天家骨肉,不提也罷,但放任太后的私心,傷到了天下根本,百姓因而受難,那就不行。”

祝纓道:“我這就去見陛下。這楊婕妤——”她雖然是女子,不用避諱與後宮接觸,但畢竟是前朝丞相,不避男女之嫌,倒要避內外勾結的嫌疑,皇帝面前不能做得太明顯。

“有腦子。”嶽妙君說,“只是如果一直只是個後宮,再聰明的腦子也沒用,時日久了也要變蠢。若是中宮,多少能知曉一些國家大事,眼界不要那麼的窄。”

祝纓道:“我知道了。”

“你要不要見一見她?”

祝纓道:“現在不用,我先見了陛下,再說。”

“好。對了,姚辰英那裡等援軍呢。”

“我會安排好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要回春也不是一夕之間,你,保重身體,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哎。”

嶽妙君又與劉昆略說了幾句話,才與祝纓分開。

祝纓次日便去見皇帝。

皇帝在喪禮上半真半假地倒了,著實休息了兩天,今天的氣色回來了一點兒。

見到祝纓,他微笑著說:“相公來了?我這有今年的新來的貢茶。”

祝纓謝了他的茶,問皇帝怎麼樣了,皇帝咳嗽兩聲:“從小,太皇太后就是個慈祥的人。大哥安靜沉默,她也極有耐心,等半天就為聽大哥說一句話。我、我……”

皇帝又大聲咳嗽了起來,眼圈兒也紅了,宮女、宦官忙著捶背喂水。

“陛下要快點好起來呀。我很小的時候就到了京城,歷四帝,見過許多的丞相,直到自己也進了政事堂,這些丞相里,老王相公最令世人尊敬,劉先生最有意思,唯老陳相公是個妙人。老陳相公,急流勇退,生榮死哀,是我輩楷模。我如今也是他當年的年紀了,陛下好好的,我做個隱逸,也能走得放心。”

“如今內外交困,危局未解,奈何要棄我而去呀?我如今……”皇帝說著推開左右,握住祝纓的手,“無一處省心,國事家事,壓在我的身上啊!”

祝纓也感動了,嘆息道:“是啊,內外無不辛苦。不過陛下也不要太擔心,一樣一樣的辦,總能解決的。”

“如之奈何?”

祝纓道:“先內後外,陛下身側要先安靜舒服了,才能有精神管國家大事。”

皇帝點了點頭。

“太皇太后的大事,宮裡也都辛苦了,臣冷眼看著,後宮竟沒有一個能主事的,還要勞動太后。太后是長輩,陛下豈有讓她老人家再辛苦的道理?您……看這宮裡能有合適名正言順分擔的人麼?”

皇帝先是點頭,再是搖頭:“她確實……不妥,不妥。”說著欲言又止。

祝纓湊到他的耳邊說:“那就都交到太后手上了?”

皇帝一驚,身子往後一退:“那更不好!”

祝纓道:“陛下究竟在為難什麼?方便讓臣為您分憂麼?”

皇帝皺眉,道:“母后名份重,有母后事就多,我不想我的兒子也與我一樣。你不知道,當日齊王的事,有些古怪,我阻攔他的時候,宮中有力的宦官已經執杖準備好了……”也之所以,禁軍精銳不在身邊他就不安生。

祝纓想了想,道:“那我知道了。”

“如何?”

祝纓道:“倒有個辦法——釋放宮人,把侍奉過太皇太后的都放出宮去,發錢還鄉,為太皇太后積福。順手就穆太后的心腹也換掉一些,另擇年輕有力者入宮服役,換掉她的人。”

皇帝道:“妙!要辦得不留後患才好。”

“有不遵者,請依法辦之。”

祝纓便趁機對宮人、宦官進行了一輪的替換,進的少、出的多,又裁掉一大筆的支出。

這一筆支出也不是隨便就裁掉的,每一筆的支出都有受益的人。譬如宮女宦官的衣食等,經手人無不能從中獲益,再有宮中採買之類亦是如此。動了他們,極易反噬。

祝纓對此也是門兒清——以前她是給這些人送過錢的。

現在捏著了皇帝的癢癢肉,只消以清除穆氏勢力的名義,將佔據位置貪墨的人或殺或流,這筆錢就穩穩地省了出來。她也不用別人,命祝彤率女兵去抓人,聽起來溫柔,下手卻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