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辭 作品

第30章 第30章

 若有似無地從周意臉上劃過帶起那綹頭髮,然後經過耳尖,點在耳後。 周意剛一說完就感覺臉在隱隱發燙。 這種話真的太矯情了,她想搓雞皮疙瘩。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周意補救的話被慕青臨截住,“今天好好睡一覺,明天我來找你。” 周意彆扭地不看慕青臨,“找我幹嘛?” 慕青臨,“到時就知道了。” 周意,“哦……” 她這一等,真等來一回坐立難安,吃飯都跟小雞啄米似的,看著很沒意思。 唐遠舟嫌她這種吃法影響其他人食慾,把她攆去了苗奶奶的包子鋪吃午飯。 慕青臨如約找來佛魔的時候,她已經走半個多小時了。 “你坐著等會兒,我打電話給你叫人。”唐遠舟拿著手機吐槽,“估計又在那兒放生靈魂呢,成天磨磨蹭蹭的,走哪兒長哪兒。” 慕青臨笑著攔住,“別了,我過去。今天跑了一上午,還沒時間吃飯,剛好找她蹭一頓。” “那也行,她有錢,你記得挑貴的點。” “這……”是不是有點欺負小孩兒? 慕青臨馬不停蹄找來包子鋪。 周意正被熱騰騰一碗米線辣得吸溜不止。 包子鋪是那種比膝蓋高不了多少的矮桌,配幾個小圓凳,金屬材質的,夏天太陽一曬烙屁股,冬天則越坐越冷,偏巧周意去得晚,還只撿到個風口的位置,她把自己的裹得和包子一樣團著,仍然摁不住想發抖的身體。 慕青臨過來看到,好心坐她手邊擋掉一半風,低頭看見滿桌子沒動的食物嚇了一跳,“你餵豬呢?” 周意吸吸被紙巾擰得發疼的鼻子,沒坐起來,“餵你……” 慕青臨笑著踢她一腳,夾起個包子往嘴邊送。 周意繼續挑她的米線,耳朵邊被吹亂的頭髮在半空支稜著,說不定哪一口就能被她帶進嘴裡嚼掉。 就算帶不進嘴裡,也很有機會沾到筷子上的油。 慕青臨看著難受,用眼神指指說:“頭髮撥一撥。” 周意從眼尾往下瞥,然後又收了回來,“冷……”她說。 慕青臨無奈,“兩秒的事兒,冷不死你。” “不……”周意抬頭,表情一本正經,“冷得死……” 慕青臨被周意噎得沒脾氣,她放下筷子,手伸過去撥了一下週意的下巴,接著說:“轉過來點。” 周意想罵「手欠」的話在肚子裡打了個滾,悄悄蹲回去,悶不做聲將腦袋轉向慕青臨。 慕青臨稍偏著頭,指尖若有似無地從周意臉上劃過帶起那綹頭髮,然後經過耳尖,點在耳後,笑說:“頭髮長長了。” “有麼?”周意轉回去,偏頭用肩膀蹭了下耳朵。 “有啊,髮根新長出來這截明顯偏黑色。”慕青一條胳膊搭在腿上,身體往前傾,望著周意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 是吧,她都快想不起來剛開始那會兒怎麼懟慕青臨的。 時間這個磨盤可真利,牙齒都能磨平。 周意心道。 “你來這兒幹嘛?”周意假裝隨意地問。 慕青臨咀嚼著包子,聲音沒那麼清晰,“給你拿點東西。” “什麼東西?” “等會說……” 還等? 周意徹底沒了吃飯的慾望。 心裡裝事兒真的很影響食慾。 慕青臨抬眼看到周意繃著臉,問她,“怎麼了?” 周意,“我都等一天一夜了。” “……”慕青臨果斷拿起腳邊的手提袋,遞給周意說:“抽時間做做。” 周意狐疑,“這是什麼?” 慕青臨,“附中前幾天模擬考的試卷。” 周意已經看到了,她莫名覺得腿上不厚那沓試卷沉甸甸的,心跳有些快,“你要讓我進附中?” “不想?”慕青臨笑問:“還是不敢?” 周意勾著唇,目光灼人,“敢不敢我說了算,就怕你沒那個本事讓我進。” 慕青臨第一次在周意臉上看到這麼自信的表情。 她的篤定有光芒,和紅門巷裡長久的平庸格格不入。 慕青臨為這套試卷奔走一上午的疲憊忽然就淡了,她看著周意的眼睛,用同樣肯定的語氣告訴她,“我有沒有這個本事主要看你的成績。” 周意手往回蜷,攥住試卷問她,“什麼時候要?” 慕青臨不確定。 附中內部的模擬卷難度很大。 想了想,慕青臨說:“三天?” 周意默默反省了一遍自己給慕青臨留下的學渣印象,把已經在心裡說過好幾回的話說給她聽,“看不起誰呢?” 慕青臨臉上的笑意很快浸入眉眼,“那你說個時間。” 周意起身,“明天早上,你上班之前。” 慕青臨有瞬間詫異,“到時間我過來拿。” 周意,“好……” 這一夜,周意房間的燈亮到很晚。 慕青臨準時出現的時候,她剛好從衛生間出來,臉上沾著清透水珠,雙眸也跟水洗過的一樣乾淨透亮,對比得又熬到半夜的慕青臨格外滄桑。 “你昨晚沒回去?”周意看到慕青臨衣服沒換,疑惑地問。 慕青臨靠在桌邊緩神,“昨天上午請假幹了點私事,晚上被主任拉回去補了雙倍。” 周意抽擦臉巾的停住,轉過來看她,“請假是為了給我找那些試卷?” 慕青臨接上週意的動作,把擦臉巾抽出來遞到她手裡,笑問:“感動了?” “屁……”周意扯過擦臉巾,非常熟練地說:“去床上睡會兒?” 慕青臨是真困,但事兒還沒辦完啊,“不了,先找人給你改卷子。” “會不會緊張?”慕青臨問。 “不存在的事。”周意把半溼的擦臉巾攢成一團扔掉,轉手從桌上拿起已經寫滿的試卷,說:“沒翻書……” 慕青臨笑著接過來,“這話我信,但是我的人格魅力沒到讓閱卷老師也信的程度,到時老師下手重,分數不理想別怪我。” 周意囁嚅半天,說:“太久沒做,手感有點差。” “這才是實話。”慕青臨直起身體往出走,“去睡覺,睡醒就知道成績了。好壞有我,安心睡。” 最後一個字說完,慕青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周意下意識往前跟了一步。 昨天回來,她坐在書桌前發了很久的呆,一直到夜深人靜才終於攤開試卷。 那上面的題目她都記得,但下筆很生澀。 她真的耽誤太久了…… 周意看著門口,呼吸很緊。 三天熬一個半通宵,不是和她有關,就是為了她。 希望出來的成績不要讓這個人太失望吧。 —— 附中,年級辦公室。 慕青臨含著從朱黎那兒蹭的潤喉糖等閱卷結果。 朱黎是現在高三一班班主任,也慕青臨以前的語文老師,頭髮永遠梳得一絲不苟,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很有學究氣質。 周意這套試卷就是她幫忙找的,承諾只要分數能排進前1000就會想辦法把周意弄進來,好還欠慕青臨的人情。 這個人情說大不大,卻至關重要。 之前跳樓自殺的姚曉琪是朱黎班上的。 事情發生在自習期間,一班很多學生都看到了。如果不是慕青臨及時找到心理諮詢方面的朋友給那些孩子做心理疏導,朱黎這段時間絕對忙得焦頭爛額。 慕青臨原本只是舉手之勞,沒想找朱老師要報酬。 這不是周意的事剛好撞上了。 恰巧這位附中金牌教師牛得連校長的面子都經常不給,擠個轉學名額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她還是希望周意的成績不會太差,不然在附中這個學霸如雲的地方會很難受。 應該不會很差吧。 慕青臨將已經快化完的糖壓到舌頭下面,心想:連姚曉琪那種尖子生都敢教育,周意身上多多少少會有點底氣在。 “這孩子真一年多沒做題了?”朱黎找其他幾科老師算完分,滿臉激動地跑來問慕青臨,“昨晚也沒看書?你確信嗎?” 慕青臨起身,“只能確信她昨晚沒看書。” “平時肯定沒落下。”朱黎把成績單拿給慕青臨看,“擠進前40了。” “這麼高?”慕青臨驚訝,她還想著頂多進前100。 突然記起那段藏在歌名後面的英語聽力和紙箱子裡成堆的草稿紙,慕青臨又覺得這成績是情理之中。 周意從來沒真的想過放棄吧。 只是有東西在困著她。 “你什麼時候把人帶過來?”朱黎問。 慕青臨折起成績單,放進口袋,“過幾天吧,還有點事要處理。” 朱黎,“什麼事?” 慕青臨稍作猶豫,說:“給她轉學籍。” 其實還有別的。 慕青臨不確定,可能要等到回周意以前的學校才會有點眉目。 “附中這邊什麼時候能說好?”慕青臨問。 “這麼好的成績,轉學就是一句話的事。”朱黎說:“中午十二點之前,我給你電話。” “行,謝謝您了。” “客氣什麼,你難得開口,這孩子也不該是待紅門巷裡浪費時間的命。” “嗯……” 慕青臨離開附中,直奔紅門巷。 都要進去了,崔文敬突然打電話過來問她休息好沒,有篇稿子急等著用。 慕青臨沒辦法,只得給周意發了條微信說明,掉頭往出走。 這一忙就到了晚上十點才來。 唐遠舟說周意已經在畫室待了一天。 慕青臨放輕腳步走進來,手裡捏著折起來的成績單從周意肩上往過遞。 還沒過耳朵,突然被本該認真畫圖的她抓住手腕,用力往前拽了一下。 慕青臨沒防備,被周意拽得身形踉蹌,連忙將另一隻手撐到桌上穩住。 這麼一來,幾乎成了她從後面環著周意,手還離得特別近——被周意抓著的那隻貼著肩,匆忙撐在桌上那隻擦過側臉。 畫室裡有片刻寂靜。 周意用餘光瞥了眼臉側細瘦的胳膊,慢吞吞放開了慕青臨。 慕青臨繞到周意旁邊倚著,笑說:“反應還挺快。” 周意懶洋洋靠向椅背,“不是反應快,是你一進來我就聽到了。” 慕青臨唏噓,“坐這兒等我上套呢?” 周意但笑不語,計謀得逞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慕青臨揚了揚手裡的成績單,“猜猜多少名。” 周意捏著筆的手收緊,“不是很好,但也不會太差。” 慕青臨笑著把成績單遞出去,說:“35,能進一班的水平。” 周意腦子有瞬間空白。 真的看見上面手寫的分數,心裡從昨天到現在的不確定才統統有了著落。 還好現在開始不是太晚。 還好,沒讓這個人失望。 “周意……”慕青臨鄭重的嗓音裡沒了以往那份逗弄,“你的學籍在哪裡?” 周意捏著成績單的手很明顯抖了下,“我不想回去。” 周意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牴觸。 慕青臨壓在桌沿的雙手往裡握,“學籍不轉過來也可以借讀,但最終考試還是要回去,而且,那次是要你親自回去。” 周意把成績單攥回手心,抬起頭問:“這次呢?” 慕青臨看著她,“我一個人去。” “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左右不過多跑幾個地方,說幾句好話,這種事我比你熟,你不想去就乖乖在家等著。” 慕青臨的周到讓周意心窩發熱。 很多年沒人這麼為她考慮過了。 不對,她身邊一直沒這樣的人,就連唐遠舟和楊玲也只能看到表面。 “謝謝……”周意說。 “不客氣……”慕青臨笑著說,語畢抬起一隻手,食指壓在周意頭頂的發縫裡蹭了蹭,說:“記得把頭髮染回來,附中管得嚴,你這顏色不行。” 周意覺得癢,但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躲不開。 磨蹭一會兒,她悶悶地說:“哦……” 31、女人 周意的學籍歸屬地距江坪有差不多四百公里。 慕青臨半夜開車出發,順利趕在7點到了周意以前就讀的學校。 她要在這裡打印周意的學生基本信息表和其他證明材料。 這會兒教務還沒開始辦公。 慕青臨在路邊的流動餐車隨便買了份早餐,邊吃邊觀察周圍的環境。 二線城市不算繁華,但難得雲輕霧淡,溫吞安逸。 周意就是每天踩著這樣的晨光出現,校服拉鍊不拉,和小瘋子一樣甩著書包跑進校門的吧。 想象到那個畫面,慕青臨忍不住笑。 想起現在,嘴裡的食物忽然就淡了味道。 上班時間一到,慕青臨立刻登記信息進入學校。 她以前沒來過這裡,怕人生地不熟遇到什麼變故。所以提前找人脈遍地的王和靖要了「口諭」,沒花幾分鐘就拿到學籍轉出所需的全部證明材料,掃描給朱黎那邊發起學籍異動申請。 事情辦妥,慕青臨沒有馬上離開。 她靠在樓下猶豫良久,最終還是去了高三年級組的辦公室。 “周意啊,我有印象。”高三一班現任班主任謝扉回憶道:“成績好,長得漂亮,性格還熱情開朗,在學校裡的人緣非常好,後來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開始逃課,三天兩頭找不見人,好不容易來一回不是趴桌上睡覺,就是坐老師眼皮子底下畫紋身手稿,後來乾脆連考試都不參加,差點被記大過,還是她當時的班主任力保才沒留底,不過最後還是沒有參加高考。” “什麼時候的事?” “前年了吧,年過完沒多久。” “原因呢?” “不清楚……” “挺可惜的。”謝扉嘆氣。 慕青臨呼吸很輕,心裡的謎團開始聚集,“周意父母呢?不管?”從老師的描述裡,她沒有聽到任何關於周意父母的話題。 謝扉,“那會兒已經管不上了,周意父母過世就是在年後。” 那麼巧? “有沒有可能,周意會消沉到放棄高考是因為父母突然過世?”慕青臨問。 十六七的小孩子,經不住這種打擊說得通。 謝扉,“有可能吧。我聽周意以前的班主任說,她父母因為工作原因,一年到頭回來不了幾次,也就寒暑假那幾十天才有機會把她接到工作的地方一起生活。 但她是個念好的性子,不止沒怪父母為了讓她上學,把她的戶口寄到別人名下,還自己給自己報了少年宮,跑去學畫畫,說是要把每天的生活畫成日記,這樣寒暑假見到父母就有證據告訴他們,她是怎麼長大的。” “說實話,她一個人,還是寄人籬下,性格能長得那麼外向,我真挺詫異的。”謝扉說。 慕青臨只能聽出來心疼。 難怪周意個人信息上的父母姓氏沒一個和她一樣,原來連生活都不在一起。 那天在佛魔,她說起父母離婚,周意竟然沒有表現出來一點異樣,明明她比她的生活完整得多。 “為什麼不把她帶身邊呢?”慕青臨緊緊捏著檔案袋問:“既然是長期在外工作,把她帶過去不是更好?” 謝扉搖頭,“這就不清楚了,家庭私事,我們當老師的也沒辦法追問太多,不過周意和父母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每次放假,她就一個人乖乖坐在教學樓的臺階上,邊做題邊等他們來接。 有一次飛機晚點,她愣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還好有當時的班主任一直陪著才沒被保安攆走。她父母那邊呢,只要是答應了來,就一定會來,風雨無阻。” 風雨無阻的前提是,那個小孩子沒把他們來之前孤零零的生活放在心上。 慕青臨不是周意,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她無法接受,她壓著胸腔裡翻湧的情緒,穩著聲問:“周意學籍裡那對父母有沒有打過她?” 謝扉當即否定,“絕對沒有,他們都是報社的退休老幹部,不可能做這種事。” 慕青臨皺眉,稍作猶豫,她把之前已經被周意否定過的問題再次問了出來,“那周意在學校有沒有被人欺負過?” 謝扉,“那就更不可能,她的人緣上到各科老師叫家裡吃飯,下到崗亭門衛塞零食,誰敢?倒是她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初中幾年一直在被霸凌,後來考到這兒,遇見周意才慢慢好起來的。” “女孩兒?” “嗯……” 慕青臨大概懂了姚曉琪出事後,周意在醫院跟她說的那句「像」。 是因為姚曉琪像她這個朋友,她才能那麼敏感的憑一句話察覺到姚曉琪在學校受欺負了吧。 懂了之後就更想不明白,既然沒人欺負周意,那她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得一身傷跑去紅門巷的? 放棄高考也真的只是因為父母突然過世? 慕青臨心亂如麻。 這些事大概只有周意親自說出來,她才能想通。 “今天非常感謝,我就不打擾您工作了。”慕青臨起身說。 謝扉,“客氣了,我也沒說什麼有用的東西,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可以試著找周意以前的班主任,她就在後面那棟樓辦公。至於那對退休幹部,好像是去國外陪定居的兒女了,沒什麼聯繫方式。” “好……”慕青臨說。 謝扉,“周意是個好苗子,能回去上學,我們這些做老師真心為她高興。” 慕青臨,“您放心,我會讓她去最好的學校,走最好的路。” 那條路不一定繁花錦簇,但一定不會像巷子那樣擁擠狹窄。 從辦公樓出來,冷風颳骨。 慕青臨很慢地往前走著,心裡搖擺不定。 從這裡去高一的教學樓,步行也不過五分鐘,很方便。 可她真要去窺探更多秘密,然後帶著這些秘密對周意另眼相看,或者,有一天口不擇言,變成刺傷她的刀? 剛從謝扉那兒知道的事情恐怕已經超過界限了。 …… 慕青臨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很具年代的教學樓。 小小年紀的周意就是一個人在這裡磨蹭著長大的,她日復一日地等人來接,最後卻還是不得不親手送能接她的人先走,然後孤零零地離開,躲進總不見太陽的紅門巷。 如果她沒來,周意是不是要在那裡待一輩子? 慕青臨緊握著手,心裡一瞬間有了決定:她不富裕,但有的是時間陪這個曾經熱情的小孩子重新開始。過去的就先這樣吧,只要它們不再影響周意的生活,她就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 不畫圖的時候,周意喜歡坐在門廊上逗發財,如果它不來,她就一個人坐著發呆。 今晚發財去和它的狗子女朋友約會了,周意只好無聊地趴在膝蓋上看著對面那條衚衕出神。 那裡陰暗擁擠,還是個垃圾場,很少有人會沒事跑進去噁心自己。 如此天時地利,一到晚上它就變成了諸多幹柴烈火的男女紓解慾望的聖地。 周意以前碰到過幾次,總是來不及細看就會被唐遠舟派來盯梢的小黑求回去。 今天小黑能忙死,顧不上管她。 慕青臨匆匆過來的時候,她正看到關鍵時候,絲毫沒有發現有人正在靠近。直到腦門被慕青臨用手指敲中才驚慌失措地抬了頭。 慕青臨的手停在半空,“做虧心事了?” “我沒有!”周意矢口否認。 “沒有你慌什麼?” “誰慌了!我是被你嚇得!” “啊……”慕青臨提起褲腿在周意旁邊坐下,“轉學的事附中那邊已經審核通過了,現在就等教育局,明天還沒結果的話,我找人催催。” 周意大半張臉縮進羽絨服裡,弓著肩,沒有回應慕青臨投過來的視線,“哦……”她說。 “嘶!”慕青臨被周意的冷淡氣笑,“我來回開了九個多小時的車,飯都顧不上好好吃一口就跑來跟你彙報進度,你這什麼反應?” 周意一愣,快速坐起來,臉色難看地說:“你不要命了?才熬一個半通宵,又來?!” 慕青臨兩腳往下挪了一級臺階,伸開腿回她,“怕你等著急。” “要著急,早急了,差這一兩天?!”周意越說聲音越高。 慕青臨偏頭看向周意,不懷好意地問:“怎麼,心疼我了?” 周意被慕青臨眼下的青黑和發乾的嘴唇弄得心裡很不舒服,她轉頭躲開她的視線說:“我是怕你猝死在半路,那我不是又得去警局做筆錄。” “嘿,我說你屬狗真一點沒錯,你翻臉不認人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了,你知道嗎?”慕青臨氣得勾住周意的脖子威脅她,“給個好臉。” “沒好臉……”周意不服軟,但也沒掙扎,任由慕青臨把她半個人勾進懷裡,嘟囔著說:“有本事別喂,餓死多好。” “我還偏不。”慕青臨鬆開手,隨意搭在周意肩上,聲音變得又輕又緩,“放心,還沒看你長髮及腰,我哪兒捨得猝死?” 周意反駁,“誰規定女人一定要留長頭髮?” 慕青臨笑說:“傻不傻,這只是一種期望。” 多數人以此期望愛情,她只希望周意有一個美好的願望,這個願望單純得只和她是一個女孩兒有關; 她還希望周意多一些任性生長的時間,而不是像餘華先生所說的那樣,「時間無需通知我們就可以改變一切」。 “呦,你染頭髮了?”慕青臨看到周意的新發色,故作驚訝地說。 周意無語,“不是你讓染的,裝什麼失憶?” 慕青臨,“我讓你染你就染,這麼聽話?” 周意一言不發地把慕青臨那隻正在卷自己耳邊頭髮的手拍下去。 慕青臨按了按長時間開車後痠疼的腰,問周意,“家裡有吃的沒?” 周意,“有,我的剩飯。” “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恩人?” “又沒逼你吃。” “行吧,剩飯也行,拿出來我先墊墊。”慕青臨起身往裡走,“今天一天就吃了個煎餅,快餓死了。” 周意聽到這話,眉毛立刻擠成一堆,想罵人。 視線不經意掃過衚衕,驀地定住。 剛才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似乎結束了,其中一人退開時,周意看到他們不是普遍的男女,而是兩個實實在在的女人。 一人的手從另一方褲子裡抽出來,在她被慾望緊緊包裹著的注視下將手指放進嘴裡吮舐,然後熱情的吻在一起。 夜風吹動周意剛剛修剪至眼睛上方的劉海。 她腦子裡有個念頭一閃而過,模糊痕跡支配著她的意識,她快速抓住慕青臨的手腕,抬起頭問她,“慕青臨,女人和女人也可以zuoai嗎?” 慕青臨表情有瞬間凝固,抬眼發現視覺死角里那兩個急不可耐的女人,快速拉起周意的帽子蓋住眼睛,說:“等你畢業了再來問我這種問題。” 周意不解,“為什麼?我已經成年了。” 慕青臨張開被周意握住的那隻手,拇指壓著她細軟的手臂,其餘四指反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用力拉起來,說:“顯而易見,因為我不準。” 周意鬱悶,“你這麼霸道,你爸爸知道麼?” “不知道……” “嘖,傑出的演員。” “還有更傑出,想不想體驗?” “不想……” 周意撇開慕青臨的手,從她旁邊擠進屋裡。 慕青臨沒讓她走遠,手一抬,捏住她裸露的後頸說:“剛說的話記住了沒?” 周意吃疼,縮起脖子嚷嚷,“記住了記住了,畢業之前不要想女人!” 慕青臨,“……”記住的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