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辭 作品

第108章 第108章

 你們中間隔著的可是一條命。 周意沒有杜文菲的聯繫方式,她直接打車到君逸門口等著。 晚上十點,杜文菲和幾個穿得花裡胡哨的男人從君逸出來,欲拒還贏地被他們吃著豆腐。 等到分開,杜文菲立馬變了臉,一邊拿著溼紙巾擦手,一邊低聲咒罵著往路邊走。 步子突然被人擋住,杜文菲口氣惡劣地罵道:“眼瞎啊,會不會走路!” 抬頭看到周意沒有一點表情的臉,杜文菲想起她打自己那兩巴掌和手掐在喉嚨上那種逼近死亡的窒息感,她心裡頓時一驚,慌張地說:“周意,這是在君逸門口,你想幹什麼?” 周意不語,一隻手猛地攥住杜文菲上臂,把她往旁邊的公園裡拖。 周意手上的勁兒很大,步子又非常快,杜文菲別說掙脫,連路都走得磕磕絆絆。 到了人少的地方,周意用力將杜文菲甩到牆上,疼得她臉色驟變,“周意!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意垂眼看著她,面沉如霜,“四年前,慕青臨被人報復出事故,是不是你和郭弘乾的?” 杜文菲愣了兩秒,一臉難以置信地說:“你那會兒都走了,我們還招她幹什麼?” 周意皺了一下眉,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杜文菲怕她不信,快速道:“我和郭弘的目的是讓你們分開,不是要誰的命!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相愛卻不能相守。即使相守也要隔著萬丈鴻溝,這種從內部硬生生割裂的折磨不是更好玩」,這是我當時和郭弘說的原話,後來你既然走了,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怎麼可能再主動去招一個調查記者!生怕她盯不上我們嗎?” 周意看杜文菲的眼神被嫌惡充斥,“杜文菲,為什麼你能一再刷新我對「人」的認知下限?” “我沒下限?!”杜文菲憤怒難平,“郭弘和我,一個被你和戴琳弄得坐牢,一個因為你和慕青臨受盡冷眼,我們不好過,憑什麼你和慕青臨就能開開心心在一起?!” 周意,“憑我們不會把自己的錯算在別人頭上!” “隨你怎麼說。慕青臨的事反正和我們沒關係。”杜文菲說。 她的表情看著不像在裝,這件事估計真和他們沒有關係。 周意觀察片刻,沉聲說:“最好是,否則她哪怕只是破一根手指頭,我也會全部算在你們頭上。” 杜文菲驚愕,“周意,你有病吧!” 周意盯看著杜文菲讓人作嘔的臉,瞳孔裡漆黑一片,“拿她的職業威脅我,不就是你們當年逼我離開她最後的籌碼?” “是!但也只是這樣!”杜文菲聽到附近有腳步聲,壓低了聲音,“郭弘就是個只會啃老的廢物,慕青臨呢?她在省臺的名聲地位全是自己掙來的,郭弘根本沒有資本去惹她! 當年他不過拿準你喜歡慕青臨在先,對她有愧在後,心裡已經亂了,才敢說什麼她揭一個底,就爆她一次,讓那些人去報復她!” “你們耍我?!”周意咬牙,“如果不是怕她出什麼意外,我就是被你們打死也不會離開她這麼多年!” “你會!”杜文菲脫口而出,“在知道實情那一秒,你心裡就已經這麼想了。可是你太喜歡慕青臨,嘴上才遲遲不敢承認!要不然你怎麼可能在我說「你欠她的沒得還」那秒猶豫?” “周意,你的猶豫才是郭弘能用她的職業威脅到你最大的制勝點!”杜文菲低聲吼道。 周意不說話,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如果第一次她還能仗著一隻腳踩在鬼門關裡想回回不來的藉口替自己辯解,那第二次,她是真的毫不猶豫選擇了逃避。 杜文菲和郭弘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促使這件事情發生的導火索,真正做決定的是她,只有她。 那又怎麼樣? 周意譏諷地抬起眼皮,“不管我怎麼選,都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抹殺不了你和郭弘做過的那些醜事。” “做過的事我們認,但是我們以前沒讓人找過慕青臨麻煩,以後更不會!”杜文菲焦躁,“周意,實話告訴你,我現在有房有車有錢,有男人找上門讓我消遣,我早就不在乎你和慕青臨到底還會不會在一起。 至於郭弘,他剛升職,你覺得他敢輕舉妄動?酒駕逃逸,把你打得就剩一口氣,還拿刀在你肩膀上劃了那麼難聽一句話……這裡面哪一樣不夠我們吃牢飯? 在君逸,我說你沒證據,你說你會有慕青臨,我信!既然信了,我們為什麼要去招她?真等她幫你找到這些證據,我們還哪兒來的好日子過!” “周意,我們做個交易吧。”杜文菲冷靜下來說。 周意深黑的目光緊鎖著她,“我是你和郭弘手裡的受害者,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跟你做交易?” 杜文菲急聲道:“憑我和郭弘現在並沒有攔著你去找慕青臨,是你自己害怕,才會又一次選擇逃避!我們手裡的籌碼是對等的!” 這句話直戳周意軟肋,她逼視著杜文菲,瞳孔裡深不見底的墨色壓得她喘不過氣,“周意,到今天,我依然還是那句話——即使沒有我和郭弘,你和慕青臨也還是不可能安安穩穩在一起。” 杜文菲邊說邊謹慎觀察著周意的表情,“你們中間隔著的可是一條命,慕青臨怎麼選?” 她沒得選。 周意確信,不管她選哪一邊,被留下的那部分都會和鑿子一樣日夜不休地鑿著她的心臟。 她捨不得她有一天被折磨瘋,更捨不得她強裝著若無其事。 周意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又鬆開,隔了一會兒,她說:“杜文菲,五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可以忘得乾乾淨淨,前提是,一,你和郭弘把知道的事全部爛在肚子裡;二,不能動她一根手指。” “一言為定!”杜文菲不假思索地說。 以前她沒能力過好日子,只能靠怨恨支撐自己活著。 現在好不容易緩過來,誰他媽還沒事找事。 再說了,老天有眼,她現在什麼都不用做,周意和慕青臨就不會好過。 杜文菲靠著牆,突然覺得暢快,“周意,你以前確實挺讓人嫉妒的。你明明是紅門巷裡出來,卻能遊刃有餘的在學習上碾壓我們所有人,還有慕子佩在旁邊幫你調和那些你並不在意的人際關係,就連魏昭那種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男生都對你有過意思,你沒發現吧? 因為你不在乎。你生來就比我們走得快,走得還是大路,根本看不見我們是怎麼在旁邊的小路上爭得頭破血流的。可是現在……” 杜文菲吞嚥了一口,再出聲,刻意壓低的聲音能清楚穿透夜幕,“我其實有點同情你。你什麼錯都沒有,卻不得不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從戴琳到慕青臨,你一樣也沒逃過。周意,你人真挺好的,就是生得不好。” 公園深處行人稀少,婆娑樹影落在周意臉上,忽明忽暗,她腰背筆直地站著,聲音硬得發涼,“你以前靠家裡,現在靠男人,一個連骨頭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資格同情我,評價我?” 杜文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怎麼樣,我們各憑本事。” 話落,杜文菲直起身體離開。 周意站在原地,眼神從涼薄到空洞,最後扶著牆彎下了腰。 一個來質問的人,最後接受了對方不對等的交易,還有人比她更沒出息嗎? 可她只能這麼做。 五年的傷害已經沒辦法挽回,現在她姐正在往出走,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把她拽回來,再添一樣更沉重的。 等她姐真正忘了她那天,事情就會全部落她一個人頭上。 她們之間至少有一人的生活可以恢復正常。 沒問題的。 周意扶著牆喘息。 再站起來的時候,她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她轉身倚著用來拍照的磚牆,拿出手機給慕青臨發微信: 在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家裡做。 把你帶回去,然後,讓你留下來。 發完微信,周意沒有熄屏,就那麼倚靠著牆,上身微弓,一動不動地看著對話框。 而視野交錯的另一面牆後,慕青臨被夜色覆蓋的眼睛裡照不進一星亮光。 她好像知道了,五年前,她滿世界找周意的時候,這個剛剛從二十歲冒了個頭的小姑娘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受人欺負。 那兩個欺負她的人知道一些她不願意讓她知道的事,還拿她的安全威脅她。 她害怕,所以不得不從她身邊逃走。 五年後再見,她終於鼓足勇氣和那些人說一句「我有慕青臨」,想著她能幫她出口氣的時候,命運又一次無情地捉弄了她。 是這樣吧? 人人都說她聰明,她應該不會理解錯。 她也一直沒判斷錯——她這姑娘不壞,沒真想過讓她難過,她只是,身不由己。 月光從流雲裡透出來,照得慕青臨側臉格外清晰。 她看著周意,之前種種從腦子裡一一閃過。 “曉,你說什麼樣的事,才會讓她一邊愛著我,一邊又要遠離我?” “這些事最終是要你來做選擇,而且是個很難的選擇。” “她還說這個選擇和她有關,她就怕你會選她。” “不知道這位是哪裡的周隊長?” “熱帶草原南部地區的一支志願巡護隊的副隊長,周意。” “是,我去那裡是為了一個人。” “什麼人?” “我喜歡的人。” “即使沒有我和郭弘,你和慕青臨也還是不可能安安穩穩在一起。” “你們中間隔著的可是一條命。” 咔嚓。 地上的枯樹枝在腳下斷裂,驚了慕青臨一跳。 她低頭去看的時候,已經從平整的青磚地退到了剛澆過水的草坪裡。 她不該往後退。 她應該立刻走到周意麵前,讓她幫自己把這些孤立的線索串一串,補一補,這樣她就能找到她一邊愛著自己,一邊又遠離自己的原因。 可她的腳像灌了鉛,沉得連從草坪裡走出來都難如登天。 她被迫站在那裡,身體被草地裡蒸起的水汽包裹,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藉著層隔膜伸進她的腦子,把她剛剛理出一些頭緒的思緒揉成一團攥進手心,悄然帶離。 她的腦子一下空了。 和家長出來散步的小朋友看到草坪裡有亮光,熱心地跑過來幫慕青臨撿起手機,小手拉住她的褲腿,奶聲奶氣地說:“阿姨,你的手機掉了。” 慕青臨被這一聲驚得回神,呆立著接住小朋友遞過來的手機,沒有說話。 大概是她的反應太冷淡,也沒有用一聲「謝謝」肯定一個小朋友的熱情,小朋友的母親不高興地罵了一句什麼,牽著她快速離開。 慕青臨從草坪裡走出來,垂眼看著屏幕通知裡的新消息。 半晌,她點開微信,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著: 信息發出去不到五秒,一道熟悉的人影從慕青臨餘光裡快速掠過,她的手機震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感謝,鞠躬 感謝在-:-: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漸變拿鐵、艾西林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