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餅 作品

第35章 逼上梁山

    每一秒沉默都在榨取氧氣。

    直到姜宛繁開口,很小的音量如往他心□□出一箭,她低聲說:“我想回家了。”

    自始至終,姜宛繁任何抱怨憎惡的話都沒有過,但這句“想回家”,卻讓卓裕的心被磨成了一張粗糲的紙。

    他答應,伸手碰了碰她的臉,“好,等我明天處理好工作後,陪你回去住幾天。”

    第二天,兩人的作息與往日無疑,卓裕去公司,姜宛繁說晚點去店裡。她的反應沒有任何異樣,像無事發生。

    卓裕出門,還沒開到公司,姜宛繁給他發了條短信:

    “我回霖雀了。”

    卓裕心口一窒,膨脹的氣球被一針扎爆,亦如最後一根稻草被折斷。

    他沒有猶豫,在下個紅綠燈調頭,徑直往反方向駛去。

    ……

    “你確定這樣做有用?”

    高速入口路邊,白色車裡,向衿邊解安全帶邊問。

    姜宛繁心裡也沒底,“孤注一擲吧。”

    “他那麼能忍,忍了這麼多年,萬一這一次又給忍了回去呢?”向衿心疼她的小奧迪,“車不是白撞了。”

    姜宛繁認真想過這個問題,“那隻能證明,這車撞得不夠狠吧,下次再換個別的。”

    向衿愣了愣,然後無奈一笑,“你是真腹黑。”

    “我是上梁山。”姜宛繁長吐一口氣,“好了,車給我吧,這兩回多虧你幫忙,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

    春日晨光,隨著時間推移,不疾不徐地編織出一道磷光細閃的網。院子裡的花草攢齊了花苞,凝著欲滴的露水,一派大好光景。卓憫敏端著一盆花苞最好的垂絲海棠進屋,打算擺去書房。

    阿姨開門驚訝,“咦,這個點過來了?”

    卓裕進屋,站在玄關處,連鞋都沒有換。

    卓憫敏不明所以,仍維持著好心情問:“誒,怎麼沒去公司?吃早飯了嗎?”

    卓裕不想繞彎子,順著她的話反問:“姑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在你劃定好的時間裡,必須在‘兆林’恪盡職守,按點打卡是嗎?”

    卓憫敏笑容失斂,“你這是怎麼了?”

    卓裕往前一步,目光咄咄緊逼,“我怎麼了,重要嗎?姑姑,我自認為,這些年,我對你,對公司,不講功勞也有苦勞。你也應該明白,你屢試不爽的底牌是什麼。我認這張牌,是因為老卓對不住你,是因為我想彌補,是因為,在我記憶中,你實實在在地對我好過。”

    卓憫敏慢慢放下垂絲海棠,置於桌面時,花盆底座壓到手指尖,一絲尖銳的疼痛反覆跳躍。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給您提個醒。”卓裕答:“老卓有虧在先,但他的結局已經夠慘烈。您回回拿陳年傷痛‘無意’展露,挑著我最軟的那根神經反覆摩擦折磨,你有沒有想過,我也失去了父親,怡曉沒有了爸爸。他違反法規,沒個好下場,那是他已經得到的懲戒,就算是等價交換,老卓抵了一條命,你再要,他也給不起多餘的了。”

    卓裕冷靜到近乎絕情,一字一字刨了自己的心。

    卓憫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慌亂,當一個人,摒棄情感,就事論事時,事態就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而去了。

    卓憫敏終止這個角度的對話,大聲呵斥:“難道‘兆林’沒有給你發展平臺?沒有給你優渥的薪水?沒有讓你入股分紅?難道我不是真心實意地對你好?沒把你當一家人?!”——

    “你別忘了,你父親在世時,就把你的滑板給砸了。你要繼續走那條路,能有現在風光?”

    卓裕說:“他是不贊成我滑雪,打過,罵過,但他從來不會,真正折損我的選擇。我上的大學,選的專業,我喜歡做的任何事,他最後都選擇了默默接受。”

    “難不成是我逼你的?”卓憫敏冷呵,“這些年,‘兆林’給你的不少,你不用現在給我扣帽子。”

    卓裕的眼眸清亮如解凍的溪水,冷肅,卻也是極致的淡然。他低了低頭,再抬起時,沒有一點讓步與猶疑,“話到這份上了,姑姑,再直白就沒意思了。給的是不少,但我付出得也足夠多!”

    他不含糊,逼近撂話:“自願也好,馬前卒也罷,這就是我應得的。”

    卓憫敏胸口起伏,精緻妝面失了光彩,整個人都在抖,“你今天是來算賬的。”

    卓裕抬了抬下巴,“是來讓你知道,我留在這,是顧及著情分,你的所有欲蓋彌彰,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您既然握著自以為是的感情底牌,就要遵守好感情牌的遊戲規則。”

    卓憫敏忽然反應過來,但還是不甘心地要一個明白:“你什麼意思?”

    “從我告訴你,我有喜歡的女人那一刻起,姜宛繁就不是你能左右的人。”卓裕心頭的火一茬茬地往外拱,“任何人都做不了她的主。她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司機,也沒有義務伺候好亂七八糟的親戚。我不是來算賬,我只是來提醒,彼此該有的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