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餅 作品

第59章 晨曦將至

    “非得像你這樣較勁才叫上進?”卓憫敏譏諷,“那怎麼沒見你帶面料回去。”

    卓欽典氣得胸口一陣陣的疼,“你這是強詞奪理,分不清黑白是非了。”

    “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卓憫敏煩了,倦了,衝口而出:“這公司解散算了,折騰個什麼勁。”

    像一根刺,從天靈蓋往下,劈頭扎進心臟。

    卓欽典血液倒灌,胸口先是一片麻木,掐斷一半氣管似的喘不來氣,繼而眼珠脹痛,眼前一片混沌模糊。

    卓欽典用盡最後的理智,“憫敏,拿、拿藥,在包、包裡。”

    晚了。

    只聽見卓憫敏一聲尖叫:“啊!!”

    卓欽典意識渙散,雙手蜷曲,滑落方向盤。天旋地轉,車身失控。卓憫敏鬆開安全帶,下意識地去扶方向盤,奈何慣性力太猛烈,這一推搡,反而更加嚴重。

    “嘶——嘶——”輪胎打滑,摩擦地面發出劇烈刺耳的聲響。卓欽典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踩下剎車,整個人往方向盤上趴壓,試圖穩住車身。

    “嘭!嘭!嘭!”車撞向樹幹,直衝而下,擋風玻璃碎裂飛濺,車頭擠壓變形,巨大的推力砸向身體。

    塵囂瀰漫,安靜了。

    卓欽典清醒時,覺得自己胸腔腹腔沉甸甸的,像膨脹到極致的氣球。副駕的卓憫敏,歪著頭,腿被卡在窄小的空間裡,滴滴答答流著血。

    “憫敏,憫敏。”卓欽典顫著聲音叫她。

    卓憫敏意識還算清醒,一臉血,麻木得分不清哪裡在疼。

    卓欽典環視四周,前邊,山崖萬丈。稍一動彈,車身明顯搖晃。

    卓憫敏醒來,恐懼讓她失控尖叫。

    “冷靜,冷靜點。”卓欽典剋制著,有把握道:“咱們別動,只要車子保持平衡,一定能獲救。”

    卓憫敏慘白一張臉,神色呆滯,似遊魂,慢慢歪下頭,昏死過去。

    後來,一個小男生出現。

    再後來,他跑去搬救兵。

    離生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了。

    卓欽典渾身疼得不行,但仍然奮力把卓憫敏叫醒,“別怕,別慌,他已經去叫人,會沒事的,別動,憫敏你別動,大哥在這。”

    車身在山崖邊隨風搖晃,卓欽典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只要再多堅持一分鐘,一分鐘。

    卓憫敏忽然一聲吼叫:“啊啊!!”她受不了絕望的折磨,竟拼盡全身力氣解開安全帶,反手推開車門,抽出卡得死死的左腳,顧不上撕心裂肺的疼痛,連滾帶爬地跳了出去。

    卓欽典猛地回頭,眼神絕望。失去平衡,車頭下墜,秒速跌落山崖,“轟!”聲悶響,驚鳥飛騰,成為最後的葬曲。

    ……

    “我叫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其實我離開的時候,車身穩得很好,那天沒起風,也沒有外力撞擊,雖然那時我年紀小,但我肯定,只要再堅持一會會,他們都可以獲救的。”姜弋措辭謹慎,實話實講。

    卓裕面如夕湖,此情此景,像一幅靜態的、壓抑的圖畫。他似與山風夜露融為一體,好像下一秒就要隨風遠逝。

    姜弋嚥了咽喉嚨,又想起一件事,“對了姐夫,那個人……不,你父親,丟給過我一樣東西,我記得,是個銘牌掛件。”

    卓裕像被從冷水裡打撈上岸的人,終於回過魂,啞聲問:“在哪?”

    “放老家了,我沒丟,要不,我們現在回霖雀找?”

    找東西是其次,主要是,卓裕剛才的狀態,姜弋心裡太沒底了。

    辰市到霖雀,四十分鐘高速,姜弋開車。

    這一折騰,到家已是凌晨兩點。

    兩人把車停在院子外,姜弋有鑰匙,開了門,輕手輕腳地進了屋。

    卓裕開著手機電筒,不讓他開燈,怕吵醒熟睡的長輩。

    到姜弋房間,卓裕關上門,背抵著門板,一動不動。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獲獎,所有東西我都沒丟。”姜弋從櫃子最底層拿出一隻四方形的鐵盒。時間太久,盒蓋已有鏽跡。

    他打開,從一堆小玩意裡扒拉尋找,“找到了。”姜弋抬起手,一枚銀白相間的銘牌,靜靜捏在手指間。當時沒細看,如今再一看,姜弋情緒也複雜起來。

    銘牌上雕刻的圖案,是一個滑雪動作。

    “姐夫。”姜弋小聲叫他。

    卓裕抬起頭,目光沉靜,“這是我大三的時候,在國際大學生滑雪錦標賽上拿下的第一枚獎牌。”

    當時,父子關係很一般。

    卓欽典倔強,為了他學滑雪的事耿耿於懷。卓裕有時很恍惚,覺得他倆的身份應該倒過來,他是爹,哄兒子呢。

    老卓當時不屑一顧,“你別給我,什麼破牌牌,給我我就扔了。”

    卓裕槓上了,隔著車窗,把牌子往車裡一丟,“隨便你。”

    他真的以為,老卓把它丟了。

    “那天很危險,他不讓我靠近車,我去叫人之前,他把我叫住,把這個丟給了我。”姜弋還記得細節,“他說謝謝我,讓我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