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當日葉娉上玉清書院討說法時,梁夫子恰好不在。他也是後來聽別的夫子轉述當日之情形,也將葉娉所說之話逐一記下,研究過攻破之法。

    葉娉那日說的是男女之情,今日又上升到一個高度,變成人間真情。梁夫子先前研究過的攻破之法全無用處,憋得一張臉通紅。

    “至於小女的兇悍之名,更是不知所謂。那日王家四公子當街欲欺辱小女,小女不過是反擊而已,竟被人傳成這般。梁夫子也是讀過書的人,沒想到如此欺軟怕硬,不敢說王家子孫無用,反倒貶低一個弱女子。依梁夫子所言,是否被人侵犯都不應該反抗?人如此,國是否也如此!他日敵國來犯,如梁夫子這等讀書之人是否覺得我們盛朝不應該禦敵,而是任人踐踏任人魚肉不成!”

    常慎言倒吸一口涼氣,這位葉家大姑娘當真敢講。

    梁夫子心口堵得難受,心卻跳得厲害。他知道他已經無法反駁這個女子,他想不明白一個女子為什麼這麼厲害。

    巧舌如簧,字字暗藏殺氣。

    這真的是一個普通的閨閣女子嗎?

    “溫郡王,小女要說的都說完了。若郡王爺斷定小女是不知廉恥且兇悍之人,小女願意受到責罰!”

    葉娉說這話的時候,是抱著豁出去的態度。

    這位溫郡王說好的只要她不鬧出人命官司,他一律視而不見。如今他出爾反爾,她也是沒有辦法。她現在賭的是他的職業操守,一個深諳律法之人,若是不能秉公辦案,那麼她無話可說,只能自認倒黴。

    “郡王爺,此女痴纏於你…”

    “梁夫子,個人私事與案情無關,你當郡王是那等公私不分之人嗎?”郭夫子說。

    葉娉心下感激,這個人情她記下了。

    溫御還是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說出來的話依然沒有什麼起伏和溫度,他睨著梁夫子,道:“若你並無證據證明葉氏確實不知廉恥且兇悍,則誣衊之罪屬實。”

    這個葉氏,指的是葉娉。

    梁夫子全身冰涼,抖個不停。

    他不能擔下這個名聲!

    “郡王爺,小生也是聽別人說的…”

    “人云亦云,以訛傳訛,虧你還是一個夫子!”這話是常慎言說的。常慎言不喜葉娉不假,但他是個正真之人,從來都是就事論事。

    梁夫子不甘,繼續喊道:“郡王爺,此女痴纏您,您真不生氣嗎?您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麼出身,她這般行徑,難道不是不知廉恥嗎?”

    溫御垂眸,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娉磨了磨牙,雙手不自覺握成拳。

    “郡王爺,小女只是心悅一人而已。怪只怪那日桃花開得正豔,花了小女的眼,迷了小女的心,才讓小女不顧一切地表明心跡。如果喜歡一個人也是罪,那小女確實罪無可赦。這樣的罪,小女認了。但是這樣的罪無關他人,無關是非對錯,僅是小女與郡王爺之間的事。郡王爺要打要罰,小女都受著,絕無半句怨言。”

    郭夫子眼睛抽了抽,將臉別到一邊。

    常慎言皺著眉,表情痛苦。

    葉娉背過人,挑釁地朝梁夫子揮了揮拳頭。

    梁夫子瞪大眼,大喊,“郡王爺,她…她…”

    她什麼呢?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一個嬌弱的姑娘家,低著頭悽美無助的樣子。

    威脅人?

    根本不存在。

    梁夫子心頭大亂,“郡王爺…”

    “若無其它證據,則罪名屬實。”

    溫御的一句話,結束了這場鬧劇。

    梁夫子被人拖著送去衙門,等待他的將是杖責之刑。

    葉娉緊繃的神經一鬆,心道或許是自己想複雜了。溫御所指的視而不見,可能單純的是指對她這個人視而不見。他僅僅是對事不對人,若是她真幹了什麼違法亂紀之事,以這位溫郡王的鐵腕手段,肯定不會姑息。

    所以自己以後行事,還是要小心再小心,莫要被人拿住了把柄。

    她很想過去道一聲謝,又覺得對方並不需要。

    這時常府的門又開了,出來的是杜氏和蘭氏妯娌倆。妯娌倆在門外聽了好長一會,此時看向葉娉的目光都多了幾分不同。

    “葉夫人,不如將葉二姑娘先扶回常府,讓大夫診個脈。”

    葉氏有些心動,又覺得沒臉。她來常家是來做客的,哪裡知道會生出這樣的事端。出了這樣的事,不知道常家人怎麼看她們,她怎麼還有臉去打擾別人。

    葉娉悄悄用指頭點了妹妹一下,葉婷這才悠悠轉醒。

    “母親,大姐,我這是怎麼了?”

    “你方才暈倒了。”

    “我…我真是太沒用了。明明我一身的力氣,可我的身子卻不爭氣。”

    “好了,沒事了,那個打你的梁夫子已被送至官府了。”葉娉拉著她的手安撫,又對杜氏和蘭氏道:“今日真是給貴府添麻煩了,眼下我妹妹已醒,我們還是趕緊回家為好。”

    她這麼說了,杜氏和蘭氏自然也不會強留。

    妯娌倆安排人將母女三人送上馬車,待到葉家的馬車走遠,蘭氏拿著帕子扇了扇,笑道:“娉娘那張嘴,我聽了都恨不得為她叫好。

    大門處,早已沒有溫御等人的身影。

    杜氏久久不語,等到倆人進了府,入了垂花門,她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母親說的對,越是不可能的事,或許越會成真。”

    ……

    梁夫子行完刑後,被人抬了回去。

    他自知顏面盡失,恐怕書院的差事是保不住了。事到如今,他既後悔又痛恨。後悔自己不應該一時鬼迷心竅,痛恨葉家人斷了他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