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書呆 作品

第86章 4你是枝頭雪8

 秦青不顧秦德懷的暗中使眼色,更不顧陶然的大吵大鬧,徑直與無為道長達成了合作協議。 祈雨臺就設在壺口瀑布。 “本道這便去尋祭品,三日後開始祈 。”無為道長加重了 “祭品”二字的讀音。 他依然還在奢望侯府能給出一筆銀子,把本該拉去淹死的孩童贖回去。以往每次祭祀,侯府不都是如此嗎? 然而這次卻令他失望了。 秦青拱拱手,笑著說道:“這次的祭品道長一定要好好找,必是要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孩童才行。” 無為道長仔細看了看秦青淡笑的臉,確定他目中沒有一絲憐憫,這才冷笑著去了。 好啊,既然侯府不願出銀子,那他就好好地找祭品。以前都是在流民堆裡隨意抓幾個孩童,這次他專往良民家裡尋,土豪鄉紳的孩子也可以挑幾個,叫這些人把仇恨都記在侯府頭上! 無為道長打的什麼主意,秦德懷一看便知。等人走了,他焦急地說道:“兒子,你這回可闖了大禍了!這種害人性命的事,咱們侯府一丁點都沾不得啊!” 陶然氣得眼眶通紅,伸出手想揪住秦青的衣領質問,卻被箭步趕到的葉禮阻止了。 “陶姨娘請自重!”葉禮擋開陶然的手,冰冷的目光掃過對方修得十分尖利的紅指甲。 這是一雙野獸般的瞳仁,裡面蓄滿了煞氣與厭惡。 陶然被駭得倒退一步,漂亮的臉蛋立時就白了。 跳上餐桌趁機偷吃的996:“……秦青,他越來越像一隻忠犬了!說好的噁心呢?” 秦青腳步微挪,躲到了葉禮身後,輕輕揪住了葉禮的一片衣角。 “我們走。”他扯了扯這片衣角。 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被輕扯了一下,葉禮麵皮微微發燙,手臂一個用力便把陶然推出去,轉過身把秦青護得嚴嚴實實,帶著走了。 陶然不敢再衝上去撕扯,只能站在廳堂門口,大聲叱罵:“秦青你助紂為虐,一定會被雷劈死!那二十個孩童會化成冤鬼,把你抓去地獄!你們泰安侯府真是不積陰德,早晚有一天要被抄家滅族……” 秦青加快了腳步。 葉禮眸色暗了暗,心緒一度紊亂。若是泰安侯府被抄家,秦青會怎樣?他竟然不敢去想。 只聽身後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卻是秦德懷狠狠甩了陶然一巴掌。 “我知道你生氣,但你不能口無遮攔!你也是泰安侯府的人,侯府被抄家滅族,於你有什麼好處?”秦德懷氣急敗壞的罵聲遠遠傳來。 秦青回頭看了一眼,在心裡對996默默說道:“這個陶然大約就是內鬼了。她從不站在侯府的角度考慮問題,而是高人一等,蔑視宵小。我們在她眼裡好似罪人一般。” 996一邊追著秦青小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問:“那你準備怎麼對付她?” “我得找個信得過的人幫我盯著她。” “我可以幫你盯著她!”996連忙毛遂自薦。 “你可以幫我盯著她,卻不能配合我反制她。我還得找個信得過的人才行。”秦青回眸看了葉禮一眼,然後搖搖頭。 此時的他竟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找不到。 葉禮被看得莫名其妙,對上秦青透著孤寂悵然的眼眸,心裡不免慌亂了一瞬。 “小侯爺,你怎麼了?" “無事。” 秦青收回目光,繼續朝前走去。 風吹落了盛開在枝頭的火紅石榴花,而秦青每走一步都避開了這些落花,彷彿不忍再將它們摧殘。 葉禮注意到了這個小小的細節,於是也避開了地上的落花。 幾名僕從走過來,用掃帚把花斂走,拋進了環繞著侯府的一汪清泉。 連落花都不捨得踩踏,秦青又怎麼捨得溺殺那麼多孩童?葉禮縱使有滿心疑惑,此刻也問不出口了。他選擇相信秦青。 --- 是夜,秦青蹲坐在侯府門前的臺階上,懷裡抱著正在打呼嚕的996。 小凳子坐在他身邊,手裡捏著一個菜包子,心滿意足地啃著。 “小侯爺,你託我的事,我一定會辦好的,你放心吧。”小凳子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巒,驚呼一聲:“小侯爺你看,那是什麼?” 遠處的山林里正冒出火光,繼而傳來震天響的吼叫,彷彿群獸在發狂。 “是山林裡的老虎在叫嗎?”小凳子害怕地縮了縮肩膀。 “是人在叫。人比老虎可怕多了。”秦青望著火光大盛的山林呢喃低語。 小凳子點點頭,想起了試圖搶走自家田產的那些叔伯。要不是有小侯爺護著,他們一家五口全都死了。 兩人遙望著山林,表情都有些怔愣。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高大的人影從黑暗裡走出來,漸漸來到侯府門前被燈籠照耀著的空地上。那是葉禮和阿牛。他們全身都沾滿了血跡,像是兩頭剛吃過人的野獸。 葉禮漆黑的眼瞳在燈火的映照下閃爍著飽含煞氣的血光。 小凳子嚇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 秦青仰起頭,看向獸性猶存的葉禮,微笑道:“山匪都打退了嗎?” “都打退了,中途來了很多官兵,把附近幾座山頭的匪患也剿滅了。”葉禮緩緩走到門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秦青。 上了戰場他就是一頭狂獸,飲了血更是無法自控。然而此刻看見秦青仰起的白淨小臉,他渴望殺戮的心竟奇蹟般地平復了。 “我在等你。”秦青在夜風中低語。 這句再尋常不過的話竟讓葉禮丟下了手中沾滿鮮血的大刀,沉沉地笑了一聲。 秦青在等他回來啊…… 空曠的心被一團柔軟溫暖的東西佔滿,眼眶止不住地發熱。 “官兵為什麼會去剿匪?不收好處費,他們竟然願意出兵?上回侯府給他們送了五萬兩銀子,他們才肯派一支隊伍在附近巡邏。” 秦青只用一句話就把葉禮火熱的心澆得涼透。 葉禮:“……我也不知。” 給了好處,朝廷駐軍才肯參與剿匪,竟然還有這樣的事?葉禮壓了壓心裡的火氣,眸色暗沉地瞥向阿牛。 阿牛咬咬牙,心裡也是恨地不行。孃的,今日暗衛遞消息過去,江北城的守備明明表現得很積極,原來都是裝的! “回來了就好。我給你們準備了宵夜,都去吃吧。”秦青抱著996站起來,雙腿一麻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葉禮連忙伸出手臂把人抱住,鼻端先是嗅到一股清甜的香氣,懷裡很快便撞入了一團柔軟的軀體,像是擁住了一片雲,潔白輕盈,轉瞬就會散了去。 葉禮心中發慌,不由箍緊了秦青的腰。 腰好細,彷彿一折就斷。 葉禮心中又是一慌,連忙鬆了鬆手,然後又緊了緊,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抱緊了怕弄疼秦青,鬆開了又害怕失去。到底怎樣的距離才是合適的? 心裡的慌亂越來越深,讓葉禮額頭直冒冷汗。憶起自己隱藏的身份,一股不祥的預感緊緊攝住了他的心魂。 如果自己是真正的葉禮,那該多好啊…… “你把我衣服弄髒了。”秦青推開葉禮,指著沾染在自己外袍上的血點。 葉禮低下頭,壓抑著心中的恐慌,啞聲道:“對不起小侯爺。” “沒關係,你安全回來了就好。”秦青轉身往大門裡走去,似想起什麼,忽然對小凳子說道:“你以後不用當差了。” 小凳子愣在當場,臉龐一片煞白,顯然已嚇得丟了魂兒。沒了這份差事,他怎麼活啊! 葉禮和阿牛互相對視,都沒開腔。 “你以後去草棚那邊給做工的人打飯,月錢給你加五百個銅板。”秦青又道。 小凳子這才眨了眨眼,緩慢而又欣喜地笑起來。 秦青捏住他依然煞白的臉,戲謔地問:“方才嚇到沒有?” 小凳子老老實實點頭:“嚇到了。” 秦青松開他的腮幫子,一面往府門裡走,一面低語,“就是要嚇嚇你,呵呵~” 他清潤的笑聲灑了一路,帶著一點兒孩童才有的頑皮。 小凳子捂著滾燙的臉頰,痴痴地看著他的背影。 小侯爺…… “看什麼呢?”葉禮冰冷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嚇了小凳子一跳。小凳子轉頭望去,對上的卻是一雙黑不見底,寒光四溢的深眸。 那是比大山裡的老虎更兇狠的一種目光,彷彿能吃人。 小凳子連忙搖頭,說沒看什麼。 葉禮摸摸他的腦袋,一句話都沒說便去了。 --- 宵夜已經熱好,一一端上桌。 秦青一口沒吃,只是坐在餐桌對面,靜靜看著狼吞虎嚥的葉禮和阿牛。 “管家派了許多人去找你妹妹。”秦青徐徐說道:“我讓他們儘量在半月之內把人找到,之後就送你們離開。” 葉禮忽然失去了胃口,形同嚼蠟。 阿牛暗搓搓地看了主子一眼,沒敢搭腔。他感覺得到,主子的好心情被毀掉了。 “我們不能留在侯府裡做工嗎?如今是亂世,去了外面很難找到活路。”葉禮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留在侯府,卻還是莫名其妙問出了這些話。 阿牛壓下心中的詫異,默默吃麵。 “留在侯府,你們更加沒有活路,因為侯府早晚會被抄家滅族。”秦青淡淡說道。 “咳咳咳,咳咳咳……”阿牛忽然驚天動地地嗆咳起來。 葉禮握在手中的筷子止不住地抖了抖,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原來不止朝廷防備著秦家,秦家也一樣防備著朝廷。秦青一早就清楚自己的結局。 “秦家因何發家,全大燕朝的人都知道。如今聖上要清算秦家也是人所共知的秘密。我這顆頭顱早晚有一天會被別人割下,帶入京城獻給聖上。” 秦青指了指自己纖細修長的脖頸。 阿牛連忙壓下腦袋,不敢多看。 葉禮眼前卻浮現出一個恐怖至極的場景。一把寒光爍爍的大刀以極快的速度劈砍下來,然後便是一道血柱沖天而起,秦青的頭顱…… 啪得一聲輕響,葉禮手中的玉筷竟被他不自覺地捏成兩段。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秦青,眼睛發紅。 秦青站起身朝門外走去,嘆息道:“所以你們還是儘早離開吧。侯府也是龍潭虎穴。” 葉禮丟下斷裂的筷子,追出門外,“誰若是想傷害你,我一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他喘著粗氣一字一頓地說道,然後伸出手去拉秦青的衣袖。 “如果是你想要傷害我呢?”秦青回眸看來,表情平靜。 葉禮已經伸出去的手忽然停在半空,竟是不敢再碰觸面前這冰雪一般易碎的人。 “我身邊沒有可信之人,我也從來不把活著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秦青朝黑暗深處走去,嗓音裡帶著一絲心若冷灰的寂寥。 “小侯爺,你沒有罪。不會有人來殺你!” 葉禮的頭頂掛著兩盞紅色的燈籠。他站在光明處,秦青卻在被黑暗吞噬。 “我享受了祖父帶來的榮華富貴,我的存在就是原罪。如果我死了,勞煩你幫我收一收屍,燒成灰,灑進壺口瀑布裡去。” 說完這句話,秦青淺白的袍角就徹底被黑暗吞沒。 葉禮站在燈籠下久久不動,彷彿變成了一座石雕。 阿牛追出來,傷感地看著秦青的背影,再一轉頭,卻見主子的兩隻眼睛已一片通紅,裡面閃爍著晶瑩的光。 那是眼淚嗎? “葉哥,我們真的要——”阿牛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葉禮忽然轉頭看向他,漆黑的眼眸裡迸射出狂怒的火焰。 “誰說我要殺了秦青?誰說的?”他掐住阿牛的脖子,極力壓低嗓音嘶吼,扭曲的面龐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之色。 黑暗中,996忽然睜開雙眼,懶懶地問:“你幹嘛對李夙夜說那些話?” “只是試探一下他的態度而已。”秦青漫不經心地撫摸著996軟軟的毛。 “試探出什麼了?” “他好像,暗中戀慕著我……” 一聲輕笑散落在風裡。 --- 縣衙內,齊似風屏退左右,與妹妹齊思雨密談。 齊似風:“泰安侯府答應幫無為道長舉辦祈雨儀式。無為道長正四處挑選祭品,這次是二十個童男童女,全都是好人家的孩子。” 齊思雨:“這些人不得恨毒了泰安侯府?” “那是自然。更妙的是,四殿下此時也在泰安侯府。見到這等慘事,你可以想象他是何等震怒。” “我們要不要救下這二十人?” “祭祀那天你去現場大鬧,叫四殿下好好看看你的善良與果敢。我派兵稍後趕到。” “我若是沒攔住呢?” “你攔不住,四殿下能攔住。不過,若是你們都沒攔住,那就更好了。二十個孩子一死,這筆血債四殿下必然會記在泰安侯府頭上。屆時清算起來,那就是一個滿門抄斬!”齊似風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忍不住笑了笑。 齊思雨擰眉思忖片刻,吩咐道:“那哥哥你還是晚些再攔吧。” “放心吧,我帶去的差役很少,祭祀那天全城百姓都會趕去觀禮,我們幾個若想爬上祭臺阻止無為道長作孽,卻也不容易。那些百姓會把我們牢牢扣在原地。倘若我被打傷了,那才更好。” 齊思雨會心一笑:“倘若哥哥被打傷了,那便是為國為民身先士卒。哥哥的赤膽忠心,大仁大義,四殿下必是會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兄妹倆對視一眼,默契勾唇。 --- 江匪石站在山中的一座要塞的塔防之上,俯瞰整個江北城。 一名身材壯碩,鬍鬚虯結的漢子匆匆爬上高塔,小聲說道:“無為道長在四處抓孩童,這次是二十個,泰安侯府的小侯爺親口索要的。我們是不是……” 漢子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江匪石眸光閃了閃:“小侯爺親口要的?二十人?” 漢子點點頭。 “那便不要輕舉妄動,待到祭祀那天潛伏在人群中,看看情況再說。” --- 祭祀的日子漸漸逼近,阿牛把葉禮拉到僻靜的角落,問道:“葉哥,咱們真的不管了嗎?” “派兵潛伏在周圍,不要輕舉妄動。你知曉,我也知曉,秦青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阿牛默默點頭,並無異議。 --- 三日後,壺口瀑布周圍站滿了來祈雨的百姓,用木頭搭建的高臺上,無為道長正在吟唱咒語,手中的桃木劍耍出一片殘影。 二十個孩童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一個個關在竹編的籠子裡,像一頭頭待宰的豬羊。 他們的父母隱沒在人群中,用哭腫的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坐在祭臺上的秦青。 整個泰安侯府都沒有人出席祈雨慶典,唯獨他來了。他此刻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懷裡的胖貓,嘴角噙著一抹愜意的微笑。 毒辣的陽光照得他臉頰泛紅,眸子沁水。 那麼美的一張臉,卻包裹著這般狠毒的一顆心! “我一定要殺了秦青!”不知哪個絕望的母親咬著牙齒躲在人群裡說出了這句話。 齊思雨四處看了看,繼而勾起唇角。 葉禮和阿牛站在秦青身後,默默看著無為道長一會兒噴火,一會兒吐煙,一會兒手舞足蹈。這個妖道挺會裝神弄鬼,惹得臺下的百姓連連驚呼。 冗長的祈雨禱告終於結束,無為道長揮了揮手,兩個牛高馬大的道士便把祭品一樣一樣丟進奔騰咆哮的壺口瀑布裡。 先是一頭烤全羊,再是一隻烤乳豬,然後是一箱白銀。 兩個道士頗為“吃力”地抬起裝有白銀的木箱,緩緩走到祭臺邊緣。這箱白銀不用說,也是侯府進貢的。 往瀑布裡扔銀子給龍王爺花用,這也是慣例,每次都是五十兩。 有人眼饞這筆銀子也不敢下水去撈,只因壺口瀑布這個地方處處都是急流和暗湧,魚兒進去了都得淹死,更何況是人。 扔完銀子就該扔孩子了。齊思雨在僕人的幫助下慢慢擠到最前方,翹首以待。 孩子們的父母親族,以及曾經被淹死在此處的孩子們的父母親族,全都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祭臺上發生的一切。他們好恨!恨不得親手撕碎這些畜生! 可若是他們稍有動作,周圍這些祈盼下雨的百姓卻也會把他們撕碎!因為落下一場大雨便能救活千萬人的命! 死幾十個孩子算什麼呢? 忍啊!忍到心頭滴血也要忍!這些人低下頭,壓抑著痛不欲生的感覺。 兩個道士終於把一箱白銀搬到了祭臺邊。 齊思雨不斷在心裡演練著自己接下來的動作。等到孩子們也被抬到祭臺邊,她要一個箭步衝出去,大喊一聲:“慢著!”然後踩著僕人的肩膀爬上高臺,與無為道長和秦青展開一場舌戰。 她要煽動百姓的情緒,讓他們意識到把活人扔進水裡溺死是罪惡!她要讓泰安侯府成為眾矢之的! 齊思雨定了定神,眸子裡放射出堅毅的光。 與此同時,那兩個道士也晃動著手臂,準備扔下一箱白銀。 “慢著!”一聲輕喝忽然響起。 齊思雨連忙捂住嘴,四處看了看,然後才發覺這一聲“慢著”不是自己喊的,而是臺上的秦青。 正準備丟下一箱白銀的道士們疑惑回頭。 無為道長笑眯眯地問:“小侯爺有什麼差遣嗎?” 終究還是心軟了,準備老老實實拿出五百兩銀子買下這些孩童?只可惜已經晚了!這個罪孽,泰安侯府背定了! 無為道長眼裡放射出窮兇極惡的光。 秦青細細的食指輕輕晃了晃。 葉禮和阿牛立刻彎下腰,極為費力地抬出一口大箱子,端端正正擺放在祭臺中間。箱蓋打開,一片刺目的金光閃耀而出,驚得臺下眾人齊齊發出震天響的喧譁。 “是黃金!整整齊齊一大箱!” “我的老天爺啊!我一輩子還沒看見這麼多金元寶!” “泰安侯府果然鉅富!” 百姓們議論紛紛,看得眼紅。 無為道長的眼珠子也紅了。他萬沒料到秦青拿出的竟然是金元寶!粗略一數,少說也有兩千兩! 兩千兩!而且還是黃金!無為道長的血液都沸騰了!這會兒莫說叫他放了那二十個孩童,就是讓他立刻終止祈雨儀式,他也絕無二話。 葉禮和阿牛把上下兩層黃金都攤開給無為道長看了看,然後又關上箱蓋,抬起箱子,大步朝祭臺邊緣走去,作勢要往壺口瀑布裡扔。 無為道長:“!!!” “你們做什麼?”無為道長失口高喊,嗓子都破了音。 “往日就算扔下再多祭品,龍王爺總是不願降雨。今次我泰安侯府做主,把祭銀換成兩千兩金元寶。祈雨要的就是一個心誠。這下龍王爺總能看見我們的誠意了吧?” 秦青朗聲說道。 臺下的百姓頓時發出了鬧哄哄的議論,不多時便得出判斷——侯府這樣做,心真是太誠了!兩千兩黃金都捨得扔進水裡,龍王爺一定會感動的!至少他們已經被感動得快哭了!那麼多金元寶,他們心疼啊! “小侯爺慷慨!龍王爺必然會被打動,降下雨來!”不知誰在人群裡高喊了一聲。 秦青眸光閃了閃,悄然往人群裡看去,於是便窺見了一道穿著白袍的熟悉身影。 那是江匪石。他在煽動百姓。 秦青衝對方遠遠地眨了眨眼,舉起茶杯擋住自己微彎的唇。 江匪石也抬了抬手,笑得隱秘而又快活。他已經猜到小侯爺想幹什麼了,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葉禮也聽出了江匪石的聲音,連忙朝秦青看去,卻見少年正衝臺下燦笑,眼睛裡滿是清透愉悅的光。可是對著自己,他少有這般全然放鬆的情態。 葉禮暗自握拳,壓抑著心中的酸楚。 阿牛暗暗使勁兒,把裝滿黃金的箱子往祭臺邊挪動。眼看臺下的渾濁浪濤即將把這箱財寶吞沒,兩個抬銀箱子的道士不免急了,回過頭用力瞪著無為道長。 臺下的百姓紛紛吶喊:“快把金子扔下水獻給龍王爺!這次祈雨一定能成功!” “對對對,這次祈雨一定能成功!這次的祭品龍王爺再也不會嫌棄了!”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在乾旱中煎熬了數月之久的百姓對降雨的渴望幾乎成了一種病態。這迫切的呼聲把毒辣陽光都沖淡了。 無為道長被逼出了滿頭大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般跳了跳,忽然高喊:“慢著!祭品改換之後,祈雨的時辰也要換!否則龍王爺收不到我們的供奉!待我算一算,待我算一算。” 無為道長飛快掐著手指,急促說道:“後日,後日才是最合適的時辰!我們後日會準備更多祭品,再來拜見龍王爺!” 百姓們不明就裡,也只能仍由他胡亂安排。二十個孩童的父母差點腿軟地跪倒在地。太好了,他們還能拖個幾日,再來想想辦法! 葉禮和阿牛想把裝有金元寶的箱子搬回去,兩個牛高馬大的道士卻上前一步,按住箱蓋,沉聲道:“祭品需要放在道觀裡齋戒祈福才可去掉濁世的汙穢。你們把箱子給我們吧。” 葉禮和阿牛看向秦青,秦青默默點了點頭。 “上鉤了。”他在心裡曼聲一笑,眼睛彎得像個小狐狸。 996沒好氣地抱怨:“不知道你又在搞什麼鬼,每次都憋著不說。” 隱沒在人群裡的江匪石也狐狸一般笑了笑,帶著一群毫不起眼的漢子慢慢離開了。 “小侯爺若是被誰害了去,我可是會掉眼淚的。”他低聲呢喃,眸光漸暗。 扮作百姓的一群暗衛也在葉禮不經意的一個擺手之下陸陸續續散去。 齊思雨跺了跺腳,暗罵一聲晦氣,這才在一眾僕役的簇擁下挫敗地走了。後日,她一定要讓秦青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