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書呆 作品

第89章 4你是枝頭雪11

 祈雨回來後,秦青很疲憊。 996跳到他身上,想讓他抱一抱,他竟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 秦德懷和幾個婢女連忙把秦青扶住,給他喝了幾口涼茶。天氣這麼熱,他來來回回在壺口折騰了好幾圈,受了諸多驚嚇,孱弱的身體早已經吃不消了。 996擔心地說道:“秦青,你靈魂受損,身體很虛弱。你以後別折騰了,安心在家待著吧。泰安侯府是好是壞,李夙夜已經看清了,他大約不會再害你了。” “他不害我,別人也會害我。若是沒能保住侯府,我死了也不安心。”秦青扶著額頭,倦懶地低語。 “呸!你才不會死!快把這話收回去!”996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就在這時,葉禮去而復返。 “要下雨了。”他指著外面,表情極其複雜。 “什麼?要下雨了?” 客廳裡所有人都很驚喜,連忙走到外面去看雨。唯獨秦青還坐在桌邊愣神,那隻胖貓抱著他的小腿,仰著頭,喵喵叫著。 “小侯爺,要下雨了。”葉禮慢慢走到秦青身邊,壓低嗓音說道。 這本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卻害怕驚擾了秦青。 秦青微微抬眸,看向了客廳外的烏雲密佈。 真的要下雨了。 原本滾燙的風此刻帶上了涼意,在院子裡四處呼嘯,把落葉殘花捲上半空。一團紫光在雲層裡閃爍,那是不曾落到地面的悶雷。 “要下雨了啊。” 隨著這一聲感嘆,豆大的雨點即刻傾盆,砸出噼裡啪啦的巨響。盼了兩月的大雨竟是說下就下,猝不及防。 “下雨了。”秦青又嘆了一聲,朦朧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下雨了,下雨了!太好了!”陶然衝進院子裡,承受著雨點的澆淋,發出了驚喜的呼喊。緊接著,一大群僕從和婢女也都衝進雨幕,又跳又叫,揮灑著快樂。 秦德懷站在屋簷下,連連拊掌朗笑。 秦青又眨了眨濡溼的眼睛,這才說道:“葉禮,你扶我去看看。” 葉禮連忙把那隻纏人的胖貓趕開,扶著秦青走到外面。秦青最近又瘦了很多,皮膚薄得近乎透明,整個人像冰雕玉塑得一般。 葉禮真害怕他有一天會忽然消失,就像春日來臨必會融化的雪。 兩人繞開歡喜雀躍的眾人,走到一處偏僻的院落。 這個院落也有幾名僕從在淋雨,卻很安靜。 秦青在屋簷下站了一會兒,忽然邁步向前走去。他也想淋雨。 “小侯爺不要。”葉禮拉住他的手,沙啞的嗓音裡帶著濃濃的擔憂。 秦青仰頭看著大雨,又回眸看了看葉禮,笑著說道:“我坐在這裡看一看,總可以吧?” “我給你搬一張凳子過來。”葉禮轉身想走。 秦青卻擺了擺手:“沒關係,就坐在臺階上吧。”他自顧坐下,脫掉鞋襪,挽起褲腿,把兩隻玉足探入雨幕,承受雨點的敲擊。 雪白的足背浮上了淡青的血管,顯得晶瑩剔透。粉嫩圓潤的腳趾頭頑皮地翹了翹,引發了一聲低笑。 “呵~”秦青彎了彎唇。 葉禮站在一旁,目光凝固。 雨幕,天水,玉足,雪膚,還有冰雕一般易碎的人。這樣的畫面,他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怎麼會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雨。”秦青仰起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宣洩著狂喜,唯獨他憂心忡忡,難掩焦慮。 葉禮低下頭,略帶慌亂地收回目光。他知道秦青在擔心什麼。所有人都只看見了希望,唯獨他看見了隱藏其後的隱患。 “剛把那些妖道推下水就落了雨,明年這個時候如果又逢大旱,祈雨儀式還是會辦,且信眾更多。到時候又該死多少人呢?”秦青搖著頭,嘆息道:“這個雨下的不是時候啊。” 他眉頭緊蹙地看著傾盆大雨,想的卻是很久遠之後的事。 然而只是片刻,他又笑了,輕聲道:“三年後水渠挖通,就再也不會有什麼獻祭活人的祈雨儀式了。” 葉禮在他身邊坐下,低低地應了一聲,目光總是會不自覺地看向他在雨水裡一翹一翹的腳趾。 “小侯爺,你年紀還小,不用操心這些。” “我年齡小,可我活不長啊。誰知道幾年後我還在不在呢。”秦青自嘲道。 葉禮的心便在此刻被狠狠紮了一刀。扎得透了,流出數不盡的鮮血。 “你別說這種話。”葉禮的嗓音彷彿灌滿了風,又涼又啞。 “我說的是實話。那歌謠能傳到這麼偏遠的地方,就能傳遍江北城。凌遲我的刀,已經懸在那上面了。”秦青指了指自己頭頂。 葉禮伸出手衝秦青頭頂揮了一掌。尖嘯的氣勁劈開了那處的空茫,吹歪了豆大的雨珠。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葉禮沉聲說道。 秦青只是搖頭,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葉禮壓了壓心中的恐懼和慌亂,又道:“你安心待在家裡,哪兒都別去了。你不會有事的。” “可我有很多事要做。”秦青搖頭。 “那些事未必就要你去做。” “我若不做,還有誰做呢?陶然嗎?” 秦青低低地笑了,慢慢說道:“你知道吧,叫女子們上山採藥,她們有可能遇上狼群被吃掉。因為顧慮這個,陶然不會去做。叫男子們組建巡防隊,驅趕猛獸和匪患,他們更有可能被殺死在道旁。為了防止這樣的傷亡,陶然也不會去做。修造房屋的時候,工匠有可能被巨石砸死或從高處摔落。開挖水渠更是勞民傷財,屆時還不知有多少人會淹死在河道里。” “這些事,善良的人都不會去做,因為會死人的。” 秦青看著雨幕,忽然沉默了。 葉禮的心便在此刻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陶然那樣的善良,真的是有用嗎?於這世道,她能改變什麼? 秦青伸出手,接住幾滴雨水:“她不能做的,我都能做,因為我是泰安侯府的小侯爺,我臭名昭著,窮奢極欲。我害死幾個人也沒所謂的,我不怕被唾罵,被勒索,被詛咒。因為我生來就是罪人。” 秦青看向葉禮,淡淡說道:“我是罪人,這是全大燕國都知道的事。罪人早晚都會被砍頭,所以做事可以沒有底線。” 話落,他眯了眯眼睛,唇邊勾著一抹譏嘲。 密密麻麻時輕時重的刺痛,便在此時化作了剖心挖肝一般的劇痛。若非急促地咬緊牙關,強壓了下去,葉禮一定會痛到嘶吼。 秦青是罪人? 來到江北城之前,葉禮也是這樣想的。他甚至想要親手審判這個罪人! 可是現在…… 看著秦青強作不在意的臉,看著霧氣在他的眼瞳裡彌散,化作哀涼,葉禮竟無法剋制地抱緊了對方。 他以葉禮的身份越了矩,失了態。他唐突了自己的小主人。 “你沒有罪。誰也不能審判你。”葉禮沉聲說道:“我知道你在做什麼。我知道。世上有三種人,一種人覺得自己很善良,所以總是沉溺在這個世道里,以受害者自居。一種人站在中間,可以窺見苦難,也可以看到光明。還有一種人站在天上,脫離了世俗。” 葉禮用手掌捧住秦青的臉頰,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陶然是第一種人,所以她畏首畏尾,卻又仗著受害者的身份指手畫腳。那些官吏、顯貴、皇族,他們是第三種人,他們對所有苦難都能冷眼旁觀,無動於衷。你是第二種人,你站在中間,你想把苦難帶向光明,而且你不怕揹負責難。” 葉禮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秦青蒼白的臉,柔聲道:“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真正改變這個世道,可是你這樣的人已經太少太少了。你沒有罪。我知道你在做什麼。” 秦青的黑瞳泛出了層層漣漪。 做了那麼多,還要被唾罵,被詛咒,被仇視,他不委屈嗎? 他很委屈,可他沒有地方訴說。 “葉禮。”秦青低低地叫了一聲,彷彿在尋求一種確定。 “葉禮。”秦青又叫了一聲,嗓音裡帶上了一絲輕顫。 此刻的他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童,看見至親的人就忍不住呼喚,尋求著慰藉和溫暖。 “我在呢小侯爺。”葉禮啞聲答應著,把孱弱的少年緊緊抱住。 “小侯爺,你會沒事的。泰安侯府也會沒事的。”葉禮一遍一遍撫摸秦青的脊背,溫柔無比地許下承諾。 --- 葉禮把秦青送回臥室,親手把秦青的雙腳擦乾淨,換了清爽的褻衣褻褲,這才滿頭大汗地退出來。 大雨依舊傾盆。 葉禮閉上眼睛,回憶著方才觸手溫潤的雪膚、纖細的腰、挺翹的臀,以及蝶翼般優美的肩胛骨和深深凹陷的後脊…… 他睜開眼,看著自己難以隱藏的身體,發出了明悟的苦笑。 卻原來,他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走上了太上皇的老路。 一隻胖貓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睜著一雙大眼睛,驚愕地看過來。 葉禮連忙弓身,用袍子掩了掩,繼而半蹲下去,苦笑道:“你看見了?” 胖貓齜牙咧嘴,發出低吼。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總是用眼白斜我。”葉禮自顧說道。 胖貓停下吼叫,翻了一個白眼。 葉禮沉沉地笑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斂去笑意,低聲說道:“我其實不是葉禮。我叫李夙夜。我的真實身份是四皇子。” 胖貓瞪了瞪眼睛,還是一副我看不起你的模樣。 “我也挺看不起我自己的。”葉禮搖搖頭,目中盈滿了愧悔:“這些天我總是在想,如果我不是李夙夜,而是清清白白的一個葉禮,那該多好。可是就在剛才,我忽然明悟了。” 葉禮表情恍惚了一瞬,自言自語道:“葉禮什麼都不能為秦青做,而李夙夜卻可以做很多很多。比如——” 他指了指天上,所有的恐慌、焦躁、茫然,都在此刻變成了冰冷尖銳的野心。 “比如登上那個位置。”他摸了摸明顯愣住的胖貓的腦袋,大步離去。 996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用爪子刨開房門,溜進屋內,跳上床,睡在秦青枕頭邊。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秦青從疲憊中醒來,看見996便下意識地抱住,把臉埋進軟軟胖胖的貓肚子裡。 996拍拍他的腦袋,神神秘秘地說道:“剛才我見證了一隻舔狗的覺醒。” “什麼?”秦青愣住。 996又道:“舔狗就要變成舔龍了。” 秦青:“……” 996懶洋洋地擺擺爪子:“你再撐個幾年就安全了,會有人罩著你的。你這該死的魅力真是叫人無法抵擋,呵呵呵呵~” 秦青:“……” --- 葉禮準備離開侯府,卻得找一個好時機。他冒著大雨走出角門,準備聯絡一下暗衛,卻在門口看見了渾身浴血的阿牛。 葉禮悚然一驚,連忙衝上前去。 “你被人發現身份伏擊了?” “不是。”阿牛脫掉血淋漓的外衫,搖頭道:“這都是別人的血。主子,這江北城已經爛透了,沒得救了。” “發生什麼事了?”葉禮追問。 “你們走後,我想把泰安侯府的兩千兩黃金帶回來。那守備答應得好好的,還派了幾十個兵丁送我。但路上,我們遭到了土匪的打劫。” 阿牛從懷裡掏出一雙襪子,嫌棄地扔在地上,“黃金被土匪搶走了,那些兵丁也都四散而逃,獨獨把我一個留在山林裡。我摸了摸被砍死的土匪的屍體,發現他們腳上竟穿著軍戶專供的鞋襪。他們哪裡是什麼土匪,他們就是江北城的駐軍!他們假扮土匪搶走了那些黃金!這個地方,官就是匪啊!” 阿牛仰天長嘆,怒極近哀。 葉禮掏出短刀撥弄地上的襪子,果然在襪口處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大刀刺繡。這批軍供還是從葉禮手中撥出去的,他自然清楚。 “這江北城處處都是妖魔鬼怪,可笑的是,他們還說小侯爺是妖孽。”阿牛冷笑道:“回來的路上,我聽見了一首童謠,說是妖孽不除——” “我已經知道了。”葉禮沉聲說道:“我要恢復身份,調遣親兵,來鎮一鎮這群妖魔鬼怪。” “皇上不曾下令,您就調遣親兵,怕是——” “父皇那邊我會處理妥當。走吧。”葉禮朝傾盆大雨裡走去。 雨幕深處霧氣繚繞,煙波陣陣,看不清前路。可是葉禮知道,這條路自己只能一走到底,回不了頭了。 --- 葉禮走後不久,江匪石拜訪了泰安侯府。 “江先生你來得正好,我要挖一條水渠,你來幫我看看該怎麼弄。”秦青拉住江匪石,把他帶到桌前。 桌上鋪著一張輿圖,圖上用硃砂勾出了洪波湖與江北城。 江匪石一看便知道小侯爺想做什麼。 “這可不行啊,屆時泰安侯府怕是要落魄到吃糠咽菜了。”江匪石盯著輿圖,眉心微微皺起。 “歌謠傳開後,泰安侯府就大難臨頭了。”秦青趴伏在桌上,兩隻手花兒一般託著腮,大大的眼睛平靜地看著江匪石。 “當今聖上治國無方,不思朝政,酒池肉林,以至國庫連年虧空。而我們泰安侯府有鑄幣權,又經營有方,富可敵國。只要抄沒了我們秦家的家產,就能充盈國庫供皇帝繼續揮霍。” 秦青講述著侯府的困境。 江匪石看了看窗外,用食指抵住唇瓣:“噓,小侯爺,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 “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秦青譏諷一笑。 江匪石也跟著笑了,眼中帶著一樣的譏諷。 在這一刻,無需言語的贅述他們也知道,他們是同伴。 “江先生,挖水渠的事你來幫我做吧。家裡的賬本你也拿去看一看,幫著管一管。如果我和我爹出了事,你就把侯府全都搬空吧。”秦青很是平靜地說道。 “小侯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江匪石不得不懷疑這是一次試探。 “我知道啊。既然皇帝想搶我的家產,那我就給他一個空空如也的庫房。” 秦青靠倒在椅背上,眼眸放空陷入了幻想:“等到那一天,抄我家的官員指著滿地灰塵,氣急敗壞地問我銀子都去哪兒了,我就告訴他,都被我用光了。” “他會問我:這麼多銀子,你是怎麼用光的?” “我就告訴他:你們不都說我是大燕國第一敗家子嗎?瞧瞧,這就是我敗家的功力,是不是名不虛傳?” 說到這裡,秦青眨了眨眼,忽然就慢慢拍打手掌,快活地笑了。 他知道侯府的結局,可他依舊樂觀。 江匪石也被他的言語帶動,想到了那幅場景,便也朗聲大笑起來。 片刻後,江匪石斂去笑意,輕輕嘆息:“小侯爺,那些歌謠我不會叫它傳開的。這江北城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沒人動得了你。” 秦青只是低笑擺手,全然沒把這句話當真。 “小侯爺,小心你家的陶姨娘。”江匪石又道。 秦青的笑容轉瞬化作一團陰雲。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匪石一眼,卻沒有詢問消息的來源。他當然知道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但他不在乎。 土匪怎麼了?官兵比土匪更可怕。 見他沒有追問,江匪石心下稍安,卻又有些失望。 外面還在下著雨,幾個年紀尚小的婢女在雨裡跑來跑去,相互追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秦青轉頭朝那些婢女看去,眼裡帶著羨慕。他才十六歲,年紀比那些婢女還小,他何嘗不想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江匪石忽然握住小侯爺的手,低聲問道:“你想去淋雨嗎?” 秦青愣了一愣,繼而點頭:“想啊。” “那便走吧。”江匪石拉著少年推開房門,大步走進雨裡。 他們穿過中庭,入了垂花門,出了前院,繞到角門,衝進了傾盆大雨裡。前方不遠處浸泡著一件染血的衣袍和一雙襪子,惹得秦青駐足。 “什麼都不要在意,淋雨就好。”江匪石握緊了秦青的手。 他的手很溫暖,被雨淋了個透,依然帶著滾燙的溫度。 於是秦青收回目光,漫無目的地跟著江匪石走向了朦朧雨幕。 他們踩著泥水來到一處田坎。幾個農人站在田裡,腦袋高高仰起,閉著眼睛承受雨點的砸落。 他們不哭不笑也不動彈,像幾個泥雕,周身卻縈繞著一種虔誠的靜謐。 這是一種對生命的虔誠。 秦青呆呆地看了很久,藏在內心深處的焦躁與恐慌竟在此時漸漸消弭。 該做的他都做了。結果如何便交給上天好了。 秦青釋然地笑了,繼而仰起頭,閉上眼睛,像一株即將枯萎的植物,用喜悅的心去接受這久違的甘霖。 他在雨裡站了多久,江匪石便看了他多久,深邃的眼眸裡也落著滂沱大雨。然後江匪石抬起手臂,把自己的掌心當做雨傘,撐開在秦青頭頂。 --- 葉禮在外面忙活了一天一夜,回來時給秦青帶了一個麵糰捏的小人。 他本想逗秦青開心,卻意外地發現,秦青竟然不用逗弄也很開心。他好像放下了所有重擔,重歸年少的無憂無慮。 “我準備去城裡施粥,你與我一道去吧?”秦青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小麵人。 “好的,我這就去套馬車。”葉禮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匆忙走了。 雖說昨天下了一場雨,緩解了乾旱,但第二茬糧食還未種下,百姓們依舊吃不上飯。等待糧食成熟的幾個月裡,發放救災糧依然是必要的賑災手段。 秦青看著他的背影,笑意慢慢收斂。 “你說舔狗要變成舔龍,是因為葉禮要變回李夙夜,回去京城了嗎?”他在心裡問道。 996用爪子沾了墨水,正往紙上塗梅花印,鼻端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這次施粥,他怕是回不了侯府了。”秦青嘆息道。 “為什麼?你要做什麼?”996這才察覺到情況不對。 秦青沉吟道,“我想讓他幫我解決一下齊似風再走。齊似風不除,我總不能安心。” 996眨了眨眼,有些懵。 另一頭,葉禮和阿牛來到庫房,看著家丁們往車上搬運糧食。 陶然不知從哪兒衝出來,用手裡的短刀劃開麻袋,氣憤之極地責問:“這就是小侯爺讓你們拿去熬粥的米?裡面為什麼摻了石子兒?為什麼?” 她用手掌抓了一把米,狠狠砸在一名家丁臉上。米粒裡摻雜了一些黑色石子兒,打得家丁連連喊疼。 管家站在一旁耐心勸說:“陶姨娘,您放心,這些石子兒都是我們從河道里挖出來的,用滾燙的開水煮了好幾遍,乾淨著呢。” “這是乾淨不乾淨的問題嗎?你們用摻了石子兒的米去熬粥,你們這是在害人!” 陶然勃然大怒,不依不饒,手裡的短刀好幾次都差點扎在管家身上。 阿牛扯了扯葉禮的衣袖,小聲說道:“葉哥,這次我真的沒法理解了。摻了石頭的米哪能熬成粥給災民喝?這不是缺德嗎?” 葉禮定定地看了阿牛一眼,冷笑道:“泰安侯府不缺德,倒是你缺了腦子。” 他走上前,劈手奪走陶然的短刀,利落地甩出幾朵刀花,駭得陶然驚叫退後。 “走吧,去城裡施粥。”葉禮扔掉短刀,搬起一袋摻了石子兒的大米放在車上。 他知道秦青在做什麼,所以他絲毫也不覺得秦青有錯。 看著一車一車摻了石子兒的劣等米被運走,陶然再也按捺不住,悄悄找到小凳子,叫他給自己送一份信。 她真的搞不懂秦青。 好事壞事,全都是秦青在做,他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