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三百三十四章 孤芳自賞空復情(二)

  花芳儀柳眉一挑,狐疑道:“你說他是你的師兄?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沐芊芊擦了擦雙頰的淚水,顫聲道:“他就是我的師兄……柳長亭!”

  花芳儀恍然一怔,手上的力道頓時鬆了幾分。

  沐芊芊趁機掙脫她的手,便不管不顧的追了出去。

  柳長亭見沐芊芊追出來,立刻輕點雙足,飛身躍上屋簷。

  沐芊芊奪門而出,登時展開雙臂,雙足一踏地,整個人騰空躍起,緊追上去。

  二人在蒼茫夜色中你追我趕,輕功不相上下:

  柳長亭從一個屋頂竄到另一個屋頂,試圖擺脫追趕。

  沐芊芊卻亦步亦趨,始終緊咬不放,終於將柳長亭逼入一個死衚衕裡。

  柳長亭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過身瞧著沐芊芊一步步逼近自己。

  她情緒激動,失聲的質問道:“柳師兄,你為何要躲著我啊!為何不肯見我?你知不知道我來盛京就是為了找你?”

  柳長亭見後面已無路可退,只好咬了咬牙,一步搶到她面前。

  他大手一揮,一陣香菸頓時四散開來。

  沐芊芊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雙腿一軟,便失去了意識。

  柳長亭搶上一步,一把將昏迷的人兒抱在懷中。

  他背起沐芊芊頂著夜色,在屋簷上一路穿梭,直奔燕府門前。

  隨即,他輕盈越下屋頂,將沐芊芊輕輕放在門前,抬手用力的拍了拍大門。但聽得裡面腳步聲響起,他才一個閃身躲進暗處。

  朱門被推開,燕榮頎長的身姿出現在門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沐芊芊,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蹲下身去一探鼻息。

  見她呼吸平穩,才鬆了口氣,繼而輕輕抱起她轉身返回。

  大門被砰地一聲關上,柳長亭從暗處緩步走出。見沐芊芊被抱進屋內,才長長的吁了口氣。

  ——入京目的——

  燕榮將沐芊芊放在床上,立刻仔細檢查了一番:他發現沐芊芊只是被人用迷藥迷暈,身上並無傷,才稍稍放下心來。

  過了許久,沐芊芊才幽幽轉醒,一睜開眼簾,她立刻坐起身來,驚叫道:“師兄,師兄!”

  燕榮一把按住她,沉聲問道:“什麼師兄?哪裡來的師兄?你被人迷暈了,你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沐芊芊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在燕榮的房中,哪還有師兄的身影。

  她顧不得回答燕榮的話,只抓著他的袖子急道:“小榮兒,我方才看到師兄了!我一直在追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燕榮皺著眉頭,困惑的問道:“你遇到了你師兄?這麼說,是你師兄給你下的迷藥?”

  沐芊芊低著頭,喃喃低語道:“師兄是不想讓我找到他,逼不得已……才會這樣做的!我……我不怪他!”

  燕榮卻臉色一沉,冷聲道:“迫不得已?你這個師兄是什麼來路?他給你用的迷煙,可是個好玩意兒,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沐芊芊咬了咬唇,低聲道:“他叫柳長亭,在江湖上有個綽號,叫留一手……”

  燕榮猛然大驚,抓著她的肩膀,問道:“你說的,可是那個採花大盜留一手?”

  沐芊芊垂眸點了點頭:“就是他。我和師兄都是迷花老人的關門弟子,一起學習的易容術和輕功。可惜師傅死的早,我們的資質不夠,難承師門。最後不得不跑到江湖上闖蕩。可我們二人年紀小,受到奸人蠱惑,就走了歪路……儘管如此,我們卻有個約定:就是不能欺負老百姓!要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絕不殺人!”

  燕榮的面上凜若冰霜:“既然你師兄不欺負老百姓、又不殺人,為何會被關進詔獄?那裡可不是小偷小摸之人能進的地方!”

  沐芊芊目光楚楚,神色幽怨:“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當初是他萬念俱灰,主動衝進御守司束手被擒的。不然,憑他的輕功,又怎會輕易被人抓住!”

  燕榮冷冷一笑,神色十分不屑:“既然他主動要進詔獄,為何又要假死逃出?”

  沐芊芊緩緩垂眸,低聲呢喃道:“這件事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到盛京就是為了去詔獄找他!可御守司的防守太嚴格,我根本沒有機會混進去,就一直在默默等待著時機……”

  燕榮苦笑著搖搖頭,哂道:“這是自然!若能被一個飛賊任意進出,就不是大名鼎鼎的詔獄了!不過,你方才是在哪裡,與你師兄遇見的?”

  沐芊芊一把抓著他的手腕,驚呼道:“這件事情最不可思議!我今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覺得肚子餓了,就下樓去找點吃的。竟看到師兄和老闆娘在廳內吃飯喝酒,聊得不亦樂乎!”

  燕榮一怔,狐疑道:“你是說芳儀和你師兄在喝酒吃飯?”

  沐芊芊點點頭,繼續說道:“當時師兄蒙著面,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他,只是覺得身形行為都很像,便試探著叫了一聲。沒想到,他竟逃跑了,我就追了出去。那時,我已十分確定,那個人就是柳師兄無疑!”

  燕榮幽幽一笑,譏誚地問道:“你為何那麼篤定?”

  沐芊芊噘著嘴巴,嘟囔道:“因為這天底下,能有那麼好的輕功,還會使這百花迷香散的,除了師兄就再無旁人了!”

  瞧著她楚楚動人的模樣,燕榮倍感心痛。

  他深深的嘆口氣,輕輕擁住她,安撫道:“別擔心,我知道你師兄在哪裡!”

  沐芊芊一驚,忙抬起頭望向他:“什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燕榮摸了摸鼻子,尷尬的笑道:“你別問我怎麼知道的,這是我答應朋友不能說出去的秘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師兄現在住的地方!”

  聽到這話,沐芊芊終於破涕為笑。

  她一把摟住燕榮的腰,嬌笑道:“太好了!小榮兒,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你簡直就是我的福星。看來,這天下沒什麼事能難住你了!”

  燕榮聽她這般誇獎自己,不由得會心一笑,隨即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俯身就向她的烈焰紅唇,獻上深深一吻。

  ——探病——

  長長春日,寒意料峭,直襲人心底。

  宮門內只有滿庭芳草悽悽而生,千叢花鎖鎖住了一道道朱門,也將寂寞深深鎖在了門裡。

  自從上巳節的晚宴之後,大皇子一度遭到禁足,皇后就大病了一場。

  御醫來了好幾次,命月秀每日精心熬煮湯藥,皇后卻仍不見好轉。

  窗外風和日麗、春暖花開,屋內卻期期艾艾、冷冷清清。

  皇后坐在床上,抱著手爐黯然傷神、淚眼婆娑。

  月秀在一旁看得既心急又心疼,連連勸著:“娘娘,您可不能這麼想不開啊!鳳體要緊!身子好了,萬事也就順遂了!”

  皇后闔著眼簾,悽婉的喃喃著:“不中用了,都不中用了……”

  月秀拉過袖子悄悄拭淚,寬慰道:“別說這樣喪氣的話!御醫說了,您這是心病,心裡想明白了,病自然就好了!”

  皇后哽咽了一下,又道:“大皇子一向都不爭氣,如今竟然還大鬧宴席,徹底失了帝心,今後怕是指望不上了。皇上又不肯讓本宮懷上龍嗣,本宮現在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話音未落,淚花已落。

  月秀紅著眼圈跪在床邊,握住皇后枯瘦的手指,輕聲安撫道:“娘娘別這麼想,殿下只是一時犯渾才闖了禍。過幾天想明白了,就會來向您認錯、向皇上認錯的!他始終是皇上的兒子,父子間怎會記仇呢?”

  皇后蹙眉搖了搖頭,嘆道:“平常人家的父子,尚且都有隔夜的仇!咱們那位皇帝,你見他對誰流露過真情,又真心原諒過誰?這事兒怕是過不去了……”

  月秀也被問住了:她在後宮浸淫了半輩子,此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才能安慰傷心欲絕的皇后。

  因為皇后已被皇上傷透,任何語言,怕也給不了她希望。

  恰在此時,承歡殿的太監總管在門外喊道:“娘娘,殿下攜皇妃來請安!”

  月秀一聽,眼睛一亮,抓著皇后的手,喜道:“娘娘,是殿下來看您了!”

  皇后擦了擦眼淚,又換上那副高不可攀的表情,淡淡道:“那逆子還敢來!”

  月秀知道她這樣說話,只是在說氣話,便笑著退了出去。

  身著淡黃色蜀錦的大皇子,面無表情、低垂雙眸的站在門外。

  他身旁的女子一身緋色長裙,氣度高雅、容貌斯文,一點也沒有其父身上的俗不可耐。

  月秀一眼看到顧思思,竟打心眼裡喜歡這個端莊大方的女子,她向二人一福身,說道:“殿下,皇妃!”

  大皇子緊抿著嘴,看也不看她一眼。

  顧思思卻盈盈笑道:“姑姑,聽聞母后近日來病了,不知她可有好轉,我們今日特來探望!”

  月秀抿嘴一笑,說道:“娘娘一直病著也不見好轉!今天你們來了,估計這病就快好了!”

  顧思思莞爾一笑,便挽起大皇子,穩穩邁進殿去。

  二人瞧見床上披頭散髮、憔悴不堪的皇后,無不心頭一震:這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樣子?

  顧思思畢竟是個大家閨秀,她見皇后這副模樣,眼圈立刻泛紅。

  她拉著大皇子款款走到床邊,恭恭敬敬的跪下來,恭聲道:“不孝兒臣,來給母后請罪了!”

  皇后娘娘始終板著臉,不去看她,對於顧之禮的女兒,她如何也喜歡不起來。

  皇后不說話,二人也不敢起身。

  顧思思知道她在生氣,便謹小慎微的說道:“母后,殿下上次貪杯多喝了酒,鬧出了一些事端,惹得您和父皇不快。今日特來認錯,還望母后責罰兒臣,萬勿氣壞了身子!”

  皇后白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殿下大鬧酒宴,你就沒錯嗎?他貪杯,你身為皇妃,在一旁怎不見攔著他?”

  顧思思臉上一紅,咬了咬紅唇,謙卑的說道:“母后教訓的是!是兒臣不好!母后要罰的話,就罰兒臣吧……”

  皇后緩緩轉過頭去,睥睨著地上的女子,面無表情的說道:“既然你都如此說了,就去門口跪著吧……”

  顧思思即刻附身到地,恭敬的說道:“是,兒臣遵旨!”

  說罷,她款款起身,姍姍退至門外,端端靜靜的跪在門口,臉上始終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