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五百九十九章 瘡痍滿目盡江州(二)

  ——準備逃命——

  此時,府衙的後堂裡,江州知府戴德孺正和夫人,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江州逃命去。

  時間緊迫,屋內所有的東西均被翻了出來,現場像被打劫過般狼藉。

  戴夫人面前放了一個碩大的包袱,已被裝得滿滿登登,她卻還賭氣似的繼續往裡塞著東西,臉氣得鐵青,卻始終一言不發。

  戴知府在一旁等得抓耳撓腮,揹著手圍著夫人轉來轉去,還不時地看向門外。

  見夫人始終沒有要走的意思,戴知府終於忍不住開口,小心地催促著:“我說夫人啊,逃命要緊!你那包裹裡都裝滿了,差不多得了!再不走的話,就走不掉了!”

  戴夫人五十歲上下的年紀,但保養的十分得體。她一身綾羅綢緞、滿頭珠翠,可是雙眼通紅,正撲簌簌的往下落淚。

  她不斷抓著桌上的東西,使勁往包裹裡塞。直到再也塞不進去了,便發洩般將珠寶扔在桌上。

  “逃命、逃命!本來以為當官是最穩定的行當,沒想到也有逃命的時候!這些珠寶都是我的命-根-子,沒了它們,我還不如就留在這裡等死呢!”戴夫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胸脯氣得一起一伏,手中還抓著一把珠寶不放。

  戴知府平時就有些懼妻,自然不敢呵斥,只能好言哄勸:“我說夫人啊,我向你保證,這些身外之物,日後一定會再回來的。沛王如今造反了,你知道曹州府衙被他殺了多少人?咱們再不走,等那些叛軍圍過來,咱們準沒有好下場!”

  戴夫人伸開雙臂,將桌上包袱攬在懷中,帶著哭腔控訴著:“不逃了,不逃了!咱們離開江州能去哪兒啊?皇上知道你逃走,這官就做不成了。父母老家早就不在人世了。難不成,你還要我天天去耕地,做個農婦嗎?”

  戴知府急得一腦門兒的汗,卻依舊耐著性子勸解:“夫人,我也不想一走了之啊!但若留下來,咱們就是死路一條啊!你想想,咱們逃走這事兒,就算皇上降罪,也不會要咱們的命!到時候,我託人說說話,沒準兒還能重入仕途呢!

  戴夫人淚眼橫睨著他,撒潑似的不依不饒起來:“我就不明白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逃什麼?!沛王的人來了,咱們大不了就投奔他!這樣既能保住性命,還能高官得做,有什麼不好啊?”

  戴知府一聽這話,氣得一拍掌,低聲斥道:“夫人,你瘋了嗎?說出這話就不怕掉腦袋?跟著沛王做官,那可是造反啊?是要被誅九族的!到時候,別說這些金銀珠寶,咱們的子孫後代都跟著沒了!”

  聽到這話,戴夫人也有些心虛了,卻仍不甘心的說道:“我……我也沒想讓你當反賊啊!可……可是,就這麼走了,我實在是不甘心!我捨不得走!要不,你就和他們打一仗,這樣既能把他們趕走,咱們也不用逃命了。而且,皇上還能對你大加封賞!”

  這話讓戴知府氣得一拍大腿,不由得提高了聲調:“我說夫人吶,你男人只是個知府,沒有調兵的權利!就咱們府衙上那點兵,怕還沒出了大門,就被沛王的兵給滅了!你是為了珠寶,真把我給豁出去了啊!”

  戴夫人聽到這話,徹底崩潰了。

  她抽出手帕擦著眼角,痛聲哀嚎起來:“投降也不行,打仗也不行!我不想走,你非要我走!你想要逼死我是不是?信不信我趁著叛軍進來前,就抹脖子死在你面前?”

  戴知府自然知道夫人不會輕易抹脖子,可眼下如果不安撫好她的情緒,怕是就很難出得了這個門兒。

  他們夫妻情深,自己也不可能將夫人丟在此處不管。

  想到此,戴知府只好蹲在夫人身旁,用哄孩子的口吻繼續勸導:“夫人啊!咱們權且當一回好漢,先離開這裡。就你包袱裡的這些東西,足以讓我們後半生衣食無憂!咱們離開這裡,就找個你喜歡的地方安定下來。日後有機會做官更好,不能做官了,咱們就安度晚年,不行嗎?”

  聽他說得如此誠懇,戴夫人終於有些動搖了。

  她的眼前彷彿看到了丈夫口中的那副光景,眼睛也頓時有了神采,便連忙抹掉了眼淚,嘴裡還不忘咒罵幾句:“這個該死的沛王!好好的日子不過,非搞什麼反叛!害得我這麼大年紀了,還得四處逃亡!”

  戴知府瞭解夫人的脾氣,知道她說出這樣的話,就是已經被自己說服了。

  他心下鬆了口氣,連忙拉過夫人的手,溫言道:“放心吧,我相信皇上的兵很快就會來的。到時候你想回來,我們還能回來的!”

  這下子,戴夫人終於站起身來,看著門外四處逃亡的人們,目光堅定了起來:“行!那咱們就先離開吧……”

  戴知府大喜,一把拿起沉甸甸的包裹,主動扛在肩上,大笑道:“夫人真是賢良淑德、善解人意啊!從今往後,家裡的事兒我都聽你的!”

  二人推開內堂的門,毫不遲疑的往門外走去。

  方才那些,還在猶豫要不要逃走的兵丁,此時見到知府大人都捲包逃跑了,也紛紛背起包裹準備逃走。

  平時嚴肅整潔的公堂之上,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恰在此時,一個衙役突然推門衝進來,氣喘吁吁的喊道:“大人,大人!羽楓瑾殿下來了!翊王殿下來了!”

  戴知府因為精神緊張,一時間聽錯了,還以為是沛王帶隊殺過來了。

  他全身一個哆嗦,步履踉蹌的走退了幾步,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沛王……沛王怎麼這麼快就殺過來了?”

  戴夫人聽到這話,也掏出帕子一邊掩著嘴,一邊痛聲哀嚎道:“這下子可徹底沒命了,咱們怕是都要死在這裡嘍!”

  通稟的衙役,見到二人這般模樣,搔了搔頭皮,尷尬的更正道:“大人,來的是羽楓瑾,就是那個在潁州治水、幽州剿匪的翊王!”

  戴知府和戴夫人終於平靜下來,二人面面相覷,訥訥問道:“這要人命的時候,他一個皇室子孫來這裡做什麼?”

  還未等他想明白,羽楓瑾已揹著手,闊步邁進門來,向眾人高聲喊道:“大家都不要走了,留在這裡,隨我一起平叛!”

  看到眼前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男子,大堂內一時鴉雀無聲。

  大家都瞪大著雙眼,將羽楓瑾裡裡外外瞧了個遍,誰也不敢相信,這是一位堂堂王爺。

  戴德孺在朝中混跡多年,自然不敢冒失,便走向前去,拱手道:“請問您是……翊王殿下?”

  羽楓瑾知道,此時的自己不像個王爺,反而像個騙子。他無奈從貼身的兜裡,將金色的腰牌拿出來,立在戴德孺面前。

  戴德孺凝目看到上面刻著“北渝翊王之令”幾個碩大的金字,立刻神情一震,忙撩袍跪下,拱手道:“翊王殿下在上,恕臣戴德孺眼拙,未能認出殿下,實在是失禮!”

  堂上的人一聽,也紛紛跪倒便拜:“殿下恕罪!”

  戴夫人被眼前的場景徹底嚇傻了。

  她不知道來者是敵是友,卻也想得到,逃跑被王爺抓個正著,甚是不妙!

  想到此,便虛弱的跌坐在地上,徹底沒了話。

  看著眾人草木皆兵、惶惶不安的樣子,羽楓瑾俯身將他扶起,溫言道:“不知者不怪!為了躲避沛王的眼線,本王才不得已喬裝打扮的。大家都起來吧!”

  眾人跟著戴德孺緩緩起身,戰戰兢兢的看著羽楓瑾,不知道他因何突然而來。

  戴德孺深施一禮,試探的問道:“殿下,您方才說……您要平叛?您的意思是……要打沛王嗎?”

  他必須第一時間確定,對方究竟是敵還是友!

  羽楓瑾微微頷首,淡定的說道:“你沒聽錯!本王從曹州一路跑到這裡,就是為了招募人馬,擊退沛王的兵馬!”

  “太好了!”戴德孺聽到這話,立刻喜上眉梢,連忙拱手道:“既然有殿下在此做主,我等願意一同為朝廷效力,平定叛亂!”

  府衙內其他官員,也連忙跑過來,拱手齊聲道:“我等願意一同為朝廷效力,平定叛亂!”

  很好!羽楓瑾暗歎道:看來願意投奔沛王的人並不多,自己已有了首批同盟者!

  一旁的戴夫人聽到這話,終於回過神來。

  她立刻拍了拍胸口,喜極而泣道:“太好了,這下子終於不用逃走了!”

  戴德孺看著狼狽的王爺,連忙寒暄道:“殿下,您要不要洗漱一下,順便休息休息,想必一路奔波,您定是累了!”

  羽楓瑾卻擺了擺手,開門見山的問道:“沒時間休息了!還是先和本王說說,江州的具體情況吧!”

  戴德孺對他頓生好感,忙抬手比了個請,說道:“殿下,具體情況,咱們到議事廳去慢慢說吧!那裡有江州的攻防布略圖!”

  “好!知府大人請!”說罷,二人並肩大步往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