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零六章 殺氣茫茫夜如晝(三)

  聽到這話,羽楓瑾掃了一圈眾人。

  見大家都紛紛點頭贊同,他卻始終神色平靜:“霍知府因何做出如此判斷?”

  自幼習武的霍宗胥,輕輕揚了揚眉,臉上難掩得意之色:“殿下,兵法講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所以,眼下正是出兵的最好時機!”

  羽楓瑾再次看了眾人一眼,用嚴肅認真的口吻說道:“霍知府說得固然不錯!想必在座各位大人,心中也是這樣想的。可這樣的打法,並非兵家的上乘之策。”

  “但不知在殿下眼中,何為上乘之策?”遭到質疑,霍宗胥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羽楓瑾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所為兵法的奧秘,依本王看來,只有八字而已!”

  霍宗胥向他投去挑釁的目光,拱手大聲問道:“卑職請教殿下,敢問是哪八個字?”

  顯然他有些不服氣,質疑眼前的王爺是在虛張聲勢。

  感受到了他的不悅,羽楓瑾不慌不忙地說道:“此心不動,伺機而動!”

  此言一出,眾人聽忍不住低聲議論著,誰也說不清,這八個字的真正含義。

  這句話也讓霍宗胥有些意外,他擰緊了眉頭,一臉的困惑不解。

  羽楓瑾繼而向眾人解釋自己的觀點:“如兵法所言,打仗確實該速戰速決。但也要根據不同情況而有所調整。起初,敵強我弱,需要拖延敵軍,為我方爭取時間。而此時,我軍實力大增,敵軍必不敢輕舉妄動,反而會加強防守。沛王在曹州籌謀多年,已是根深蒂固。如果我軍貿然攻城,必將久攻不下,而造成巨大的損失!所以,此舉必不可行!但如果我軍一直龜縮不出,沛王摸不準我們的情況,定會有所行動。到那時,我軍看準時機一舉圍殲,必獲全勝!”xinkanδんu.com

  這一番精妙絕倫的兵法解說,將敵我雙方的實力、心理、行動,都分析得十分透徹。

  在座的官員們相互交換了下眼神,這下子徹底心服口服了。誰也沒有再發出質疑,包括一貫好勇鬥狠的霍宗胥,此時也默不作聲了。

  他心懷敬畏的看著眼前這個,儒雅溫柔卻用兵狡詐的男子,臉上激盪的神色無以復加。

  從潁州到渝州這一路,從朵顏三衛的舊部、到狡詐的土匪,再到人比猴精的文官們。

  羽楓瑾終於用他的學識、和頭腦,一次次讓大家心悅誠服!

  ——敵方先動——

  適逢上元之夜,萬家燈火照耀著盛京城。御街上鳳燈飛舞、鸞燈騰翔、氣勢恢弘絕妙。

  然而,嶺南地區的百姓卻沒有絲毫過節的喜悅,每個身處其中的人,似乎都籠罩在戰爭的陰雲中。

  誰也不知道,死亡和新春哪一個會先到。

  在曹州苦苦等待數日的沛王,看著院中錯落的燈花,和散漫的士兵,心中越來越不安:

  告示上的日子早已過了,可知道如今為止,別說十六萬大軍,就連十六隻蒼蠅,都沒有看到過!

  看來那告示果然是假的!就是為了煽動城內的百姓,不再支持自己!

  被戲耍的憤怒,讓失去理智的沛王,只想到這是渝帝的詭計。

  他依舊沒有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羽楓瑾的傑作!

  恰在此時,曾瑞大步推門而入。

  也不顧沛王難堪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王爺,不好了!聽聞翊王拿到了兵符,正在渝州招兵買馬,準備前來平叛!”

  “什麼?”沛王雙眉一豎,死死瞪著曾瑞。

  一怒之下,將屋內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隨即暴跳如雷的罵道:“羽楓瑾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老子要扶持他,他非但不感激,竟然還幫著仇人來對付老子!真是可惡!”

  他口裡痛罵著羽楓瑾,心中卻萬分震撼!

  他沒有想到,渝帝竟會給羽楓瑾調兵遣將的權利!

  這太不符合渝帝的性子了!

  沛王氣得在屋內暴躁的發著脾氣,就算許泰來了,也不敢靠近一步,只能任其發洩著滿心憤懣。

  直到屋內僅剩一張椅子還算完好,沛王終於頹然坐了下來。

  他仰望著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在一瞬間,靈光乍現在腦海!

  “老子終於想明白了!”

  沛王嚯的站起身來,激動的喃喃自語道:“媽的,這個皇帝還是如此狡猾詭詐!他給羽楓瑾兵符,就是想借刀殺人!讓老子和羽楓瑾相互殘殺,他好能坐山觀虎鬥!”

  這句話雖然沒有前言,也沒有後語,可曾瑞和許泰還是一下子明白了箇中的含義。

  “媽的!王爺這樣一說,我也明白了!果然是一石二鳥的好招!那現在咱們怎麼辦?現在根本沒有十六萬官兵打來,咱們被羽楓瑾耍了,這要不報復回去,豈不是白白吃了大虧!”許泰插著腰,憤然斥責道。

  曾瑞聽到這話,雖然沒有出聲,臉上卻滿是鄙夷之色。

  沛王雙眼一眯,寒聲道:“是呀!這不過是翊王的緩兵之計,就是為了拖延咱們出兵,好給他留下充足的時間,用來招兵買馬!”

  許泰眼珠一轉,忙問道:“這麼說的話,翊王已招齊兵馬了?”

  曾瑞難掩臉上的鄙夷之色,在一旁不緊不慢的說道:“從他使詐道到在,已過半個月有餘,想必定是招齊了人馬!不過,如果半個月前,咱們就進攻洪都的話,縱使翊王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們了!”

  許泰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雖然還是一臉的不服氣,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因為他也同樣感到氣憤和羞恥,自己竟然會上當!

  提到這個話題,沛王走過來,一隻手抓著曾瑞的肩膀,沉聲嘆道:“本王的確不該懷疑你!如今看來,是我們中了羽楓瑾的離間計!”

  曾瑞即便有氣,哪敢對沛王抱怨,只好躬身拱手道:“王爺,咱們都是自己人,就不必說這樣的話了。要怪只能怪羽楓瑾太狡猾,他善於利用每個人的弱點!”

  說罷,他別有深意的瞥了許泰一眼,唇邊掛著一抹冷笑。

  許泰胸膛氣得鼓鼓的,他一步走過來,粗聲粗氣的說道:“王爺,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只要您一句話,我們立刻行動!”

  沛王也默不作聲,在心中反覆琢磨著這個問題。

  曾瑞卻細想一下,拱手說道:“王爺,翊王頻頻使詐,明明聚齊兵馬卻沒有出兵平叛!說明他的兵力不足,人數僅夠自保,不足以攻城拔寨!說不定卑職得到的消息,也是他命人放出來的!”

  聽到這話,沛王忽然茅塞頓開,哈哈大笑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就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傳令三軍,明日一早,咱們舉兵攻向洪都!”

  “是!”曾瑞和許泰齊齊躬身,高聲應和著,他們苦等了這麼久,這一日終於要來了,每個人眼中,都是莫名的激動!

  沛王轉頭看向窗外,冷笑道:“渝帝啊、渝帝!任你多聰明也沒用,等我收拾完羽楓瑾,就是你我之間的生死決戰!有些舊賬該好好算算了!”

  三個人相視冷笑著,隨即走到了地圖前。

  許泰指著洪都的位置,傲然道:“只要經過潁州、幽州這兩個大關,洪都便是我們的囊中之物!那裡將會是王爺新的開始!”

  曾瑞指著潁州,咬牙切齒的說道:“潁州的張子敬,是我的殺父仇人!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沛王看向一臉悲憤的曾瑞,拍了拍他肩膀,大笑道:“那正好,新賬老賬一起算!本王也不喜歡這個貪婪的張子敬,既然他喜歡錢,咱們就用錢拿下潁州!”

  曾瑞指了指下方的幽州,繼續說道:“我宰了他們的張知府,無人敢前去接任,所以幽州群龍無首,是不攻自破!”

  沛王看著戰略圖,得意的大笑道:“看來咱們這一路暢通無阻啊!這一仗咱們必勝!等羽楓瑾和皇上的兵到了,本王已經是新君了!”

  曾瑞轉過身來,向他躬身拱手,恭敬的說道:“臣提前恭喜陛下!”

  沛王垂眸看著他,意味深長的說道:“放心吧,本王登基後,許給你的東西,只多不少!你不必擔心!”

  ——抵達幽州——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整座渝州城的百姓,都陷入香甜的夢中。唯有驛站的一扇窗,還閃著昏黃的燭火。

  窗紙上,映著一個高大的人影,一直在屋內緩步走來走去,看樣子似乎心事重重。一陣敲門聲在黑夜中陡然響起,房門很快被打開。

  葉青峰大步奔進門來,拱手道:“殿下!沛王果然意識到被騙,已經親率六萬主力軍親征了!”

  “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羽楓瑾似乎並不感到意外,反而詳細的詢問著。

  葉青峰沉聲道:“沛王帶兵僅用一天的時間,就攻陷了潁州。”

  羽楓瑾雖然已有準備,卻還是有些意外:“看來,這雜牌軍可真不是白給的!”

  葉青峰沉吟了一下,鄙夷的說道:“不是沛王的兵厲害,是範子敬看到沛王-兵臨城下,就攜家帶口的連夜逃跑了!潁州群龍無首,其他人也沒了鬥志,立刻投降了!”

  羽楓瑾臉色一沉,冷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個範子敬的好日子,是過到頭兒了!無論誰輸誰贏,他都沒有好果子吃!”

  說罷,羽楓瑾走到桌邊,仔細看著桌上平鋪的地圖。

  許久,他才輕嘆了口氣:“不得不說,雖然沛王不算是個聰明人,卻極動兵法,他這一個閃電戰,打得咱們措手不及!已然失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