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零九章 曉箭東來射翠樓(三)

  ——喋血城牆——

  日升月落,幽州城的百姓,生活如往常一樣平靜。

  不知他們是相信鬼力赤,能抵禦沛王的功攻擊,還是已然接受,城池早晚被攻佔的命運。

  他們對城外的事,似乎一點都不關心。

  與城內悠閒的百姓不同,自打將潘鵬送進城後,沛王和許泰就帶著大軍,等在城門外數里處,一直在徘徊觀望。

  城內越安靜,他們就越不安

  沛王揹著手,在隊伍前走來走去,神色遇見焦急:“潘鵬進去多久了?怎麼還不出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許泰心中也甚是著急,卻也只能忍住急迫,出聲安慰:“殿下別擔心。相信他很快就會出來了。這守城的將軍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斬殺殿下派去的使者!”

  然而,這一番話並沒有讓沛王覺得些許寬慰,心頭反而隱隱覺得不安。

  正在二人焦急間,通訊兵忽然指著牆頭,驚恐地大聲叫道:“殿下,指揮使!你們快看,牆頭上好像站著個人!”

  二人一驚,連忙走近點,抬頭往牆頭上看去。

  不出所料,城牆上果然站著兩個人:一人正是他們派出去的說客潘鵬,另一人一身赤色鎧甲,九尺虎軀、威風凜凜,正是他們驅之不散的夢魘——鬼力赤!

  沛王眯起眼仔細一看,見潘鵬被五花大綁,推至城樓邊緣。

  他滿臉淚水,全身止不住的在發抖,褲子上溼了一片,口中不停地喃喃道:“救命、救救我!我無罪啊!這事兒和我沒關係啊!”

  不知這話是衝著沛王說的,還是在向鬼力赤求饒。

  眼前的場景,讓沛王不禁心頭一顫,沉聲道:“那老將把潘鵬抓到牆頭,是要做什麼?向咱們耀武揚威?還是說要殺雞儆猴?”

  此時,許泰也沒了主意。

  他不敢再妄自猜測,只能一言不發,不錯眼珠地盯著上面,似乎已經預料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鬼力赤睥睨著沛王,大笑著高聲喊道:“沛王殿下不遠千里而來,老夫雖不能開城迎接您,但見面禮可不能少啊。這是老夫的一點心意,您可一定要收下!”

  這一番,話說得許泰和沛王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

  待二人再看向城牆上時,卻被城牆上的情景,嚇得一身冷汗、心驚肉跳:

  只見鬼力赤一柄偃月刀一揮,潘鵬的頭顱立時脫離了身軀,飛到空中翻了幾個圈,狼狽的跌落到地上。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鬼力赤又極有耐心地將潘鵬的手足,一一砍了下來,又一隻一隻丟到城下,最後才將殘缺不全的軀幹,一把推下城牆。

  鮮血噴濺在結冰的城牆上,弄得一片狼藉。

  雖然,城下的人也是打過仗殺過人的漢子,可看到這樣的情景,還是有人臉色大變、全身發抖,忍不住嘔吐起來。

  可整個過程,鬼力赤臉上顏色未變,顯得很有耐心,又十分享受。

  沛王臉色煞白地指著城樓上,聲音和指尖一起發顫:“他……他在幹什麼?”

  許泰也被嚇得魂飛天外,只瞪著眼訥訥道:“他……他好像把潘鵬切碎了!”

  沛王雙目噴火的瞪著城頭,又見一種官兵帶著另一行人緩緩登上了城牆。

  那些人中或著粗布衣衫,或著一身盔甲,或著小吏的官服,身份各有不同。

  可無一例外的是,他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全身不住地顫抖,每個人的眼中都堆滿絕望的眼淚。

  沛王心頭掠過一絲不安,眯起眼看著那些人,沉聲問道:“你可知,那些被推向城頭的人是誰?”

  許泰瞪大了眼,挨個仔細地瞧了個遍,最後卻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一個都不認識啊!”

  不等他們開口問,頭頂已傳來鬼力赤中氣十足的聲音:“沛王殿下,時間久了估計您都忘了吧!這些人,是您之前在幽州城中安置的眼線。老夫不才,將他們全部找出來了。既然今日您光臨大駕,不如老夫就將他們還給您吧!也好讓你們好能主僕相見,省得您寂寞難耐啊!”

  沛王和徐泰聽聞此話,臉色頓時鐵青,只覺得耳後的血管一陣刺痛。

  “糟了!”

  沛王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脫口驚呼:“這些人要完蛋!”

  果然,鬼力赤又發出一陣狂嘯:“不過,畢竟這些人畢竟都是細作,恕老夫不能全須全尾的還給您了!畢竟,老夫不知道,他們手中有多少城中機密。所以,老夫就多多得罪了!”

  沛王心頭一涼,凜然高聲喊道:“老頭兒,你要幹什麼!”

  鬼力赤大笑著不語,只擺了擺手,便走過來一排肩扛利刃的士兵,面色陰森地站在那些細作的身後。

  看著這些凶神惡煞的劊子手,城頭上頓時響起一片絕望的哭喊聲。

  可這些並沒有引來鬼力赤的同情。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些充當劊子手的官兵立刻高舉起手中的大刀,當著城下人的面一陣銀花飛舞、手起刀落。

  他們學著鬼力赤的手法,將這些細作先削去頭顱,又剁下四肢來,分成一塊一塊的丟下城去。

  待整個行刑過程結束,幽州城前,遍地都是殘肢斷臂。就連城牆上都噴濺著醒目的鮮血,整個場景宛若修羅地獄。

  沛王麾下的那些將士,即便曾經事無惡不作的惡人,即便見慣了生死,卻還是被眼前兇狠殘忍的場景嚇得毛骨悚然、心驚膽戰。

  整個軍營的士氣頓時削減了一半!

  他們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似乎在擔心下一個被推到城牆上的人,就是自己!

  而幽州城內的士兵,在看到自己的將領如此神威凜凜、氣勢昂然之姿,心中又是敬佩、又是畏懼,一時間士氣大振!

  沛王看到這樣的場景,突然一口心血湧了出來。

  他指著鬼力赤地方向,咬牙切齒地大罵道:“這個老賊軍,老子早晚有一天要攻破城池,親手活剮了你!”

  沛王的壯志豪言,沒有威懾住敵人,換來的卻是幽州守城兵的大聲嘲笑,和此起彼伏的噓聲。

  如果換成是往常,以沛王這樣驕傲的人,一定會要他們好看!

  畢竟狠話誰都會說,可行動上屢屢受挫,讓他此時也短了些氣焰。

  他怒目瞪著城頭的鬼力赤,心裡犯起了嘀咕:這老頭兒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看來這一仗不好打啊!

  一旁的許泰也氣得臉上青筋暴露、雙目血灌瞳仁,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一時怒從心頭起,急忙慫恿沛王行動:“殿下,咱們必須得拿下幽州!將那老頭兒吊起來剝皮抽筋!否則,難消我們的心頭之恨啊!”

  在看到了鬼力赤的排兵佈陣和心狠手辣後,沛王的心中竟有些怯了。

  這一次他沒有被怒氣衝昏頭,而是皺起了眉頭:“有這位門神在,怕是這一仗會異常艱辛啊!依我看……”

  許泰立刻打斷他,兩鬢繃得青筋暴露:“殿下,如果要攻入洪都,我們必須要拿下幽州,無法繞路而行啊!您不能被這些虛招子嚇倒了啊!”

  這些話戳到了愛面子沛王的痛處,他活動了一下脖子,沉聲道:“本王只是說這一仗不好打,可沒說要放棄!”

  許泰雙目一亮,連忙問道:“王殿下可有想到好辦法?”

  沛王深深看了幽州城一眼,忽然嘴角一揚,冷聲道:“既然這老頭兒寧死不屈,就讓他嘗一嘗彈盡糧絕,是個什麼樣的感受!他既然這麼喜歡在裡面躲著,那他就和這座城池一起覆滅好了!”

  許泰眼珠一轉,臉上又露出雀躍的色彩,連忙拍掌叫道:“王爺真是高明啊!等那些百姓食不果腹時。這老頭兒若還不肯開門,怕是就要被城中百姓生吞活剝了!到時候,看他還會不會這麼囂張!”

  沛王彎了彎唇角,冷笑道:“傳令下去,從今日起,每日派出小分隊,日夜圍攻這座城市,別讓這城頭上的士兵閒下來。多消耗一些他們的精力和耐心,他們內部慢慢就會崩潰了!還有,在城外設下暗哨和佈防,他不讓咱們進去,那城裡的人一個都別想出來!但凡有出城者,無論是士兵還是百姓,一律不留活口!”

  “似乎!卑職遵命!”許泰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又變得躍躍欲試起來。

  而沛王卻向城頭上的將軍挑釁的笑了笑,便瀟灑的轉身離去。

  城牆上的鬼力赤,彷彿也讀懂了他臉上的表情,眼色漸漸幽暗起來。

  殷正茂在一旁,臉色有些擔憂:“不虧是善武的沛王,面對這番挑釁和殘忍血腥的場面,竟然如此沉著冷靜!看樣子,他已經找到了對策!”

  鬼力赤的語氣卻依舊平靜沉穩,似乎早有預料:“咱們不讓他們進來,他們便要與咱們做困獸之鬥,將幽州變成一座死城!不得不說,沛王頗懂兵法之道!”

  殷正茂沉吟了一下,忍不住問道:“將軍,如果他真要一直圍困下去,怕是城中的百姓,最後會逼著咱們開門投降啊!”

  鬼力赤轉頭看向他,沉聲問道:“城內的存糧可以撐多久?”

  殷正茂仔細想了想,謹慎的答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兩個月綽綽有餘!”

  “好。”鬼力赤勾起唇角,低沉著嗓音說道:“兩個月足矣!只要咱們堅守住幽州,用不了多久,咱們就會迎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