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二十七章 淚雨霖鈴無人擁

  ——重結同盟——

  顧之禮的馬車,緩緩停在王肅府邸門口,看到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他便猜到早有人跟著王肅一起回來,想必此刻正在裡面商議。

  隨扈攙扶著他進入府內,他穩了穩心神,便直奔王肅的書房。

  書房內,王肅和劉炳文正談得起勁。

  看到顧之禮突然到訪,二人都有些不屑一顧,誰也沒和他打招呼,對他有些視若無睹。

  顧之禮也不惱,他連忙走到王肅跟前,深施一禮:“王尚書,卑職有些事耽擱,所以來晚了,還請您莫要怪罪!”

  劉炳文在一旁陰陽怪氣的嘲諷道:“有什麼事這麼重要,連聲招呼都來不及打?我看你八成是怕沛王的事,會牽連到自己頭上,所以和王大人撇清關係吧!”

  顧之禮轉頭看向他,笑了笑,反問道:“劉大人這話說得奇!沛王造反,和王大人有何牽連?我又為何要撇清關係?我方才不過是去見了紀昀,轉告皇上的話罷了!我擔心晚了一步,真有什麼人離開盛京,怕是會龍顏大怒的!”

  王肅冷眼瞧著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十分冷漠:“行了,虛頭巴腦的話也不必說了!在座各位,誰敢說和沛王毫無干係!事到如今,還是想想退路比較好,省得到時大禍臨頭,誰也別想好過!”

  這一番話自然是說給劉、顧二人聽的,就是要警告他們,自己若受到牽連,他們做過的那些腌臢事兒,也會兜不住的!

  顧、劉二人相望了一眼,自然明白他話中有話。

  顧之禮向他拱手一揖,說話不疾不徐:“王大人,我聽聞沛王一直隨身帶著一個賬本,上面記錄了,所有和他往來之人,每一筆收受的賄賂。只要我們能將賬本拿到手,在上面稍加改動,即便是沛王的人指證,他們也沒有證據,那皇上就不會相信他們的話!”

  “哼!說的好聽!”劉炳文聽到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們現在被困在盛京,怎麼能拿到賬本?一旦他們被押回盛京,就直接投入詔獄。賬本到了阮浪手上,可還會任我們擺佈!”

  王肅眯縫著眼睛,捻鬚沉吟道:“如果真有這個賬本!怕是早已落在翊王手中,我們現在做什麼都已是來不及了,反而更難以摘清和沛王的關係!”

  顧之禮一拱手,讚許道:“還是王大人睿智,一眼就看出了根本問題!”

  劉炳文聽到這話,立刻不假思索的說道:“那這事兒好辦了!翊王總比那個阮浪要容易收買,若老夫出面,他一定會念在我們皇室宗親的面上,放咱們一馬!”

  顧之禮聽到這話,挑了挑眉頭,卻沒有說話,眼中卻閃過一抹嘲諷。

  王肅卻毫不客氣的罵道:“你真是糊塗!翊王此人,論膽量不輸於沛王,論謀斷不次於渝帝!他看上去為人和善,實則卻是個軟硬不吃、不講情面的人!沛王可不是死在他手中,第一個皇親國戚,平陽侯與張亨之故,你忘了嗎!”

  劉炳文一跺腳,氣急敗壞的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說說,現在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就坐在這裡等著吧,等到御守司的人,將我們一一抓入詔獄中去!”

  顧之禮眼珠一轉,忽然幽幽笑道:“我倒覺得,劉大人說的這個辦法極好!”

  劉炳文圓撐雙目怒瞪著他,反問道:“什麼?老夫耳朵沒出問題吧?顧大人是讓我們坐以待斃?”

  王肅也詫異的看向他,沉聲問道:“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快別賣官司了!”

  顧之禮微微一笑,耐心安撫道:“王大人莫急!您想想,對於皇上來說,他現在最想解決的,究竟是勾結沛王的貪官,還是戰功赫赫的翊王?”

  王肅略一沉吟,忽然冷笑道:“如今,對皇上來說,自然是翊王此人更棘手,一個不小心,翊王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沛王!”

  顧之禮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您說的不錯!皇上覺得,如果此時不趁機除去翊王,等他舉兵造反的時候,未必會有另一個王爺前去平叛!所以,咱們何須著急!那賬簿上面那麼多人,牽涉朝廷每一級官員。即便皇上再生氣,他也不會輕易撤換所有人。當然,他會拿一些人開刀,不過,以二位大人的地位,絕不會在此範圍內!”

  劉炳文和王肅相看了一眼,紛紛點點頭,贊同道:“你說的不錯!皇上現在最急於對付的是翊王,而且平叛剛剛結束,如果皇上現在就著急算後賬,那朝中必將動盪。以皇上的性格,是決然不會這麼做!”

  “可是……”劉炳文嘬著牙花子,仍舊有些不放心:“只要咱們還在賬本上,皇上早晚會處理咱們,到時候,咱們又當如何做?”

  王肅此時卻完全放下心來,不以為意的笑道:“不必著急!只要咱們在翊王這件事上站好隊,等風平浪靜之後,皇上是不會責怪咱們的。畢竟只是收受賄賂而已,在皇上眼裡,這是無傷大雅的問題!”

  劉炳文看到二人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再辯解,只能權且相信。

  ——落水——

  微雲飄浮,微風細細。一場春雨過後,院中火紅的芍藥花,更加嬌豔。

  可坐在湖邊餵魚的女子卻人比花嬌,只是粉妝玉琢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自打入宮後,花芳儀就變得愈加沉默寡言,眼中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

  她呆呆的看著水中,五彩斑斕的金魚,忽然悲從中來:“你們這般自由自在,是因為你們沒見過,外面廣闊的田地,所以才會知足。不過也好,在這裡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好過在外面窮困潦倒……”

  這話不知是說給魚兒聽得,還是說給自己的安慰。

  她從小丫鬟手中,抓起一小撮魚食,一點一點灑進波光粼粼的湖中。

  然後,便又是呆呆的坐在那裡,看上去心事重重,又好像只是在發呆。

  正午的柳蔭直直的落下,一陣威風吹過,絲絲柳枝隨風擺動。

  在綠意盎然的霧靄中,掩映著一身華麗錦繡的飛魚服。

  逃避了許久的阮浪,終於還是來了,可他只敢遠遠的望著花芳儀,站到雙腿發麻也不敢靠近一步。

  “哎!我真是個懦夫!”他一圈砸在樹幹上,懊惱的罵道:“那件事……是我們兩廂情願的,我這般躲起來……算什麼男人!可是……我該怎麼面對她?我們之間……又算是什麼關係!”

  正在他悔恨間,湖邊忽然傳來“噗通”一聲。

  隨即,一個丫鬟的呼救聲響起:“來人啊!娘娘落水啊!救命啊!”

  阮浪猛地抬頭看去,只見方才還在湖邊餵魚的女子,此時卻不見了蹤影。

  而她貼身的小丫鬟,正站在湖邊焦急的哭喊著。

  阮浪來不及多想,立刻大步跑到跟前,急道:“娘娘呢?”

  小丫鬟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指著湖中:“娘娘方才好好的,忽然就落水了!”

  阮浪看向水中,見花芳儀的身影在水中起起伏伏,雙手揮舞著,口中斷斷續續的喊著“救命”!

  阮浪連忙脫下外衣和靴子,便一個猛子扎入湖裡,他三兩下就游到花芳儀生病,一把抓住她的身子,便奮力的游回岸邊。

  下丫鬟見狀,連忙撲過來,驚嚇的泣不成聲、不知所措。

  阮浪怒瞪著她,吼道:“還愣著幹什麼!趕快去叫太醫啊!”

  小丫鬟點了點頭,連忙起身離開。

  阮浪輕輕拍了拍花芳儀慘白的臉,輕喚道:“娘娘、娘娘、你快醒一醒!”

  呼喚再三,花芳儀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看到阮浪的面龐映入眼簾,看著他心急如焚的樣子,花芳儀竟輕聲笑了起來:“你這隻縮頭烏龜!躲我躲了那麼久,終於肯來見我了!”

  “你別說話!我現在送你回去!太醫很快就來了!”阮浪將自己乾燥的外衣,披在花芳儀的身上,便將她攔腰抱起,疾步跑向綾綺殿。

  花芳儀虛弱無力的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急促的心跳聲,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不是不想見我嗎?何必在乎我生死?”

  阮浪一邊跑,一邊懊惱的說道:“我不是不想來見你,是沒臉來見你!”

  花芳儀抬眼凝著他,輕輕的問道:“那晚的事……你在怪我嗎?”

  阮浪低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盈盈含淚,不由得心頭一顫,忙道:“我不怪你!我在怪我自己,一時沒有按捺住,反而害了你!”

  花芳儀痛苦的閉上眼,喃喃自語道:“那一晚……我從未後悔過。可你久久不來見我,我便猜到,是你後悔了……我將平四的事告訴你,就是希望你能來見我一面。可你卻躲在樹後,只敢遠遠看著我,卻不敢現身……”

  聽到這裡,阮浪恍然一驚,訥訥道:“原來、原來你知道我在!”

  花芳儀咬著下唇,幽怨的嗔道:“方才我就在想,如果我落水後,你還不現身,或尋別人來救我,那我便死心了,從今往後,你我便形同陌路!不過現在看來,你還算有些良心……”

  阮浪猛地站住腳,不可思議的看著懷中的女人,沉聲問道:“所以說,你是故意落水引我來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花芳儀緩緩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一字字輕聲道:“為了試探你,更是為了……讓你看清自己的心,不讓你繼續逃避下去!”

  “哎,你真是胡鬧!”阮浪皺了皺眉頭,抱著她繼續往前走去。

  看著懷中虛弱的女人,絕想不出她如此剛強,不由得輕嘆道:“你何必這樣做?你我之間……算什麼。這樣下去……是沒有結果的……”

  花芳儀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輕輕的說道:“沒走到最後,何談沒有結果?你我之間……不管會是怎樣的關係,總之……我們不會再分開了,對嗎?”

  說這話時,她抬起眼眸,深深的凝著他。

  阮浪全身一震,緩緩停下腳來,低頭看向她,在她剪水的雙眸中,看到了自己怯懦的樣子。

  他咬了咬牙,鄭重的點了點頭,信誓旦旦的說道:“嗯,不分開了!再也不會分開了!”

  “太好了!”花芳儀似乎鬆了口氣,軟軟的靠在他胸前,又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