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二十八章 淚雨霖鈴無人擁(二)

  ——珠胎——

  阮浪敢將花芳儀送回綾綺殿,太醫便提著藥箱匆匆趕到,為她進行醫治。

  很快,渝帝也聞訊趕來。

  他一踏進門來,便怒氣衝衝的質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

  丫鬟兒茶連忙跑過來跪下,卻被嚇得泣不成聲、話不成句。

  阮浪走過去,躬身一揖,稟道:“回皇上,臣今日在宮中巡邏,聽到呼救聲便跑過去。兒茶丫頭說,她正陪著娘娘在湖邊餵魚,娘娘一個不小心,腳下踩空了,便跌入了水中。”

  “廢物!”渝帝瞪著兒茶怒罵道:“若妍貴人有個閃失,朕絕饒不了你!”

  兒茶嚇得臉色慘白,跪在地上不停的打顫,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正說話間,幾個太醫竟面帶喜色的陸續走出,見到皇上立刻躬身參拜。

  渝帝連忙問道:“妍貴嬪怎麼樣了?”

  史太醫走出來,拱手說道:“回皇上,幸好娘娘獲救及時,身體並無大礙,只是有些受驚過度,休息幾日便可康復。只是,娘娘已懷有一個月的身孕,她胎位不穩,身子又虛,需要好好調養!”

  “什麼?”渝帝撐圓雙目,又問了一遍:“貴嬪懷孕了?”

  劉太醫捻鬚笑道:“是呀,臣等已經挨個看過了,娘娘的確是喜脈!恭喜皇上和娘娘了!”

  說罷,幾個太醫撩袍跪下,向渝帝恭敬的磕了幾個頭。

  綾綺殿的下人也連忙跑過來,跪在渝帝面前磕頭道喜。

  渝帝的臉上一掃方才的憤怒,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好!太好了!妍貴嬪才入宮不就,竟然就身懷有孕!朕要冊封她為貴妃!”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花芳儀才入宮多久,就成了渝帝登基以來,第一位貴妃!

  雙喜公公連忙躬身笑道:“皇上,娘娘還不知道這個喜訊呢!”

  “對,你說得對!朕去看看她!”說著,渝帝便帶著雙喜公公,興致沖沖的走進樂寢殿。

  只留下阮浪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臉的茫然無措:一個月?一個月!

  一個月前,他們二人在瀟湘別館春風一度,這個孩子會不會……和自己有關?

  不會、不會!阮浪立刻打住,這個可怕的念頭,連忙自我安慰著:不可能的,他們只有那一個晚上,怎麼會那麼巧!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便轉身往外走去。

  “阮大人,請留步!”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忽然在一旁響起。

  阮浪猝然回頭,看到淚眼婆娑的兒茶,邁著小碎步走過來。

  她四下看了看,將手中的一個短箋塞進他手中,低低的說了句:“娘娘給您的!”

  說罷,她便立刻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阮浪攥緊短箋,連忙離開綾綺殿,找到了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才敢打開短箋來看,見上面寫著:

  今晚三更,道觀相會,不見不散。你若不來,我便不走。

  阮浪不覺蹙起了眉,反覆看著紙上的字,心中又開始糾結起來:

  看來,花芳儀的確要和自己,繼續保持這樣的關係!

  自己對她十分著迷,方才她的落水,也著實牽動了自己的心。

  可如今花芳儀已經身懷有孕,自己到底該如何和她走下去?

  看著短箋最後幾個字,阮浪嘆了口氣:花芳儀雖然與自己接觸不多,卻已牢牢抓住自己的弱點!

  看來,今晚無論如何,他也要赴約!

  ——善心之人——

  與綾綺殿的柔情蜜意不同,承歡殿裡永遠都是冷冷清清的。

  園中綠草悽悽,楊柳輕舞依依,月光穿過樹蔭,灑下一地閃閃爍爍的碎玉。

  皇后獨坐院中,仰望蒼穹,滿懷愁緒,她無心欣賞這滿園的景緻。

  殿外忽然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聽上去甚是愉悅。

  隨即,上百名小太監,雙手捧著托盤,整齊的排成兩列從殿門前經過。

  每個托盤上都盛著珍貴的金銀玉器、珍珠瑪瑙等物。

  皇后好奇的引頸張望著,恰在此時,月秀捧著風袍姍姍而至。

  她一邊將風袍披在皇后肩上,一邊叮嚀著:“娘娘,您的病才剛好,還是要注意少受些風!”

  皇后望向門外,輕聲問道:“這又是哪個妃嬪受到封賞了?”

  月秀垂下眼眸,遮住滿目慌亂,囁喏道:“奴婢也不知,待會兒我去問問。”

  皇后與月秀相伴數十年,早已心意相通。

  月秀此時的慌亂,被她一眼看透,她嘆了口氣:“真是人心不古啊!如今本宮落難,連你也開始欺瞞本宮了……”

  月秀一驚,“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是有意要瞞著您。您身子剛好,奴婢怕您聽完之後,心一窄就又病了,那該如何是好!”

  皇后目光清冷的看著她,冷聲道:“月秀,本宮是後宮之主,這一切都瞞不過本宮的。你若真心心疼本宮,就更不敢刻意瞞著!旁人不那本宮當後宮之主,但你不行!”

  話一說完,她立刻又咳嗽起來。

  月秀連忙跑過去,為她拍著後背,心疼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呢?您就呆在這承歡殿中,不去問那外面的煩心事兒,不好嗎?您在宮中呆了一輩子,應該看得最明白啊!這宮中的女子,哪一個入宮時不時如花似玉、榮寵不斷,可誰又能長久?哪一個不是還未到人老珠黃,就被皇上拋諸腦後了?”

  “咳、咳。”皇后終於止住了咳嗽,悽然說道:“聽你這樣說,看來又是那妍貴嬪,受到封賞了是不是?說罷,她這次是因何被封賞的?”xinkanδんu.com

  “哎。”月秀深深嘆了口氣,見實在瞞不過了,只好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那些封賞,是給綾綺殿的妍貴妃送去的。因為妍貴妃她……身懷有孕了!”

  皇后猛吃一驚、臉色煞白,一時間嫉妒、憤懣、不甘竟一股腦兒的全部湧上心頭。

  她拼命的穩住心神,才不至讓自己跌倒。

  她峨眉微蹙,疑惑道:“貴妃?她竟如此受寵嗎?陛下竟然在短短几月內,讓她連升三級?”

  月秀連忙扶住她,輕聲安撫道:“娘娘,您千萬別忘心裡去。這個妍貴人雖然此時風頭正盛,但等過幾日皇上膩了,也不會再搭理她的。那個曾經風光的雲嬪,最後不還是屍骨無存嗎!”

  皇后目光呆滯,訥訥道:“本宮只見過她一面,卻能感受到,她絕不是個簡單的女人!本宮聽聞,她從不討好皇帝,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可皇上卻對她寵愛有加,想必她定有過人的馭夫手段!”

  月秀輕嗤一聲,不屑道:“即便這樣又能如何?這後宮中懷孕的女子不在少數,可誰又能撼動,娘娘的地位呢?她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即便抬了身份,也改不了她出身卑賤。到時候,她誕下的孩兒,也會交給您撫養的!”

  皇后卻垂眸不語,沉吟良久,才開口道:“這個妍貴妃不可小覷!這件事情,本宮必須要從長計議,得好好想個辦法!千萬不能等到她騎到本宮頭上來!”

  ——幽會——

  夜色融融,黢黑的夜幕上,卻沒有星月,紫微城內一片靜謐。

  阮浪疾步穿梭在黑暗之中,從宣德門到清風觀,一路上都神色警惕、萬分小心。

  清風觀門前,有一小簇燭火,好似一隻小小的螢火蟲。

  阮浪快步走過去,發現門前站著一位持燈的道童。

  未等阮浪開口說話,他便施了一禮,引著他往道觀裡走去。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極樂殿中,門一打開,一陣濃郁的檀香撲面而來。

  阮浪翹首看去,只見身披玄色大氅的花芳儀,早早就等在殿中,跪坐在蒲團上,似乎在和許道澄低聲說著什麼。

  阮浪遲疑了一下,緩步走過去,站在花芳儀五步之外,躬身行禮:“娘娘,卑職如約而至。”

  花芳儀和許道澄突然停止交談,許道澄心照不宣的,帶著小道童離開,並關進了房門。

  現在,屋內只剩下阮浪和花芳儀二人。

  “你來遲了!”花芳儀脫去頭上的帽子,淡淡的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來了。正準備拜道長為師,遠離世俗呢。”

  阮浪低下了頭,輕聲喃喃道:“對不起,想要避開眾人,的確花費了些功夫。不過,我既然答應你不再逃避,我就不會失言的。”

  “很好。”花芳儀抬頭看著他,莞爾一笑,忽然問道:“我懷孕了,你開心嗎?”

  阮浪猛地一怔,覺得有些莫名,只好說道:“嗯,娘娘開心,卑職也開心!”

  花芳儀輕輕撫摸著小腹,溫柔的笑道:“如果我告訴你,這孩子是你的,你是不是更開心?”

  阮浪全身一僵,連連後退了幾步,臉色嚇得煞白,連忙躬身道:“請娘娘慎言!這種事事關生死,可不能用來說笑!”

  花芳儀淡淡一笑,柔聲道:“你也知道這事關生死,我怎會拿來說笑!我說的……都是真話。這孩子,就是那一晚,你送給我的。”

  阮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眼失魂落魄的盯著她,額頭上的冷汗,如水流般淌下。

  他呆立了許久許久,才訥訥開口問道:“這、這怎麼可能?你是如何確定,這孩子是我的?我們明明只有一晚……”

  話音還未落,花芳儀便抬手給了他一個耳光,打得阮浪更加目瞪口呆,只定定的看著花芳儀。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便再也不敢開口。

  花芳儀憤怒的瞪著阮浪,咬著唇冷聲道:“你算什麼東西?我花芳儀需要用一個孩子,來拴住你嗎?我騙你,能得到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