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四十二章 處處迴廊鬥火層(三)

  渝帝面無表情、眼鋒冰冷,恨恨的說道:“斬得好!這些人不可原諒,他們不但要死,還要誅他們九族。那些士兵呢,也就地處斬了嗎?”

  阮浪沉吟了一下,才答道:“由於士兵人數較多,臣只帶回了一些官職較高的犯人回京,官階低的小兵尚關在曹州牢房中,等候陛下的發落!”

  渝帝皺了皺眉頭,冷冷的說道:“不管他們有什麼原因,既然當上了反賊,就沒什麼可說的,朕不但要斬了他們,還要誅他們九族,以示警戒!朕倒要看看,日後還有誰敢冒死造反!”

  阮浪遲疑了一下,拱手應道:“是!卑職遵旨。”

  渝帝拿起桌上,許泰和曾瑞的口供,繼而問道:“沛王造反之事,可有牽涉朝中其他官員?”

  阮浪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個賬本,雙手呈上:“陛下,這是沛王的賬本,上面記載了他與朝中官員的銀錢往來,每一筆的日期和金額都十分詳細。臣也詢問了許泰和曾瑞,他們均承認了,這上面的人員,的確與沛王早有往來。而且,他們明知道沛王有造反之意,還刻意幫他隱瞞!才會導致事態發展到如此嚴重!”

  聽到這話,渝帝一把搶過賬本,打開來挨個看下去,目光卻漸漸森然:

  這上面有朝中重臣,也有芝麻小官,既有他耳熟能詳的名人,又有無名小卒之輩。

  看著看著,渝帝臉上的神色,由震驚轉為憤怒,又有憤怒轉為悲哀和無奈。

  他沉重的嘆了口氣,緩緩合上了賬本,放在了一旁。

  他不能也不想再看下去,因為這上面的每個人都抓起來,朝中將無人可用。

  想到此,一向狂妄自大的渝帝,竟突然悲從中來:

  他知道沛王一定和朝中官員有所勾結,並且已做好了準備。可牽涉人數如此廣泛,卻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這些人中,不免一些表現忠貞的心腹之人,還有一些口碑極好的賢臣。

  如果他秉承強硬的態度,將所有人都逮捕,北渝怕是要經歷一場大劫!

  可如果他因此就視而不見,隱瞞所有人的罪責。

  那這些人將有恃無恐,說不定還會繼續支持,其他有反叛之心的人,比如翊王!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一定是要動一些,保一些。

  可究竟動哪些,保哪些,卻著實有些為難。只怕稍有不慎,會牽連出更糟糕的結果!

  想到此處,渝帝又無可奈何的深深一嘆,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阮浪不知渝帝心中所想,便繼續稟道:“皇上,除了許泰和曾瑞等重犯,臣還帶回了劉容、王璟二人,並一起關入了詔獄,等候陛下發落!”

  渝帝微微皺眉,沉聲問道:“劉容?王璟?二人因為何事被抓?”

  阮浪神色一正,立刻說道:“回皇上,曾瑞和許泰均指認:當初正是因為劉容前去通風報信,才讓沛王誤判了形勢,決定舉兵造反。而且,他們父子一向和沛王走得很近,不僅收受了許多好處,還時常將朝中的情況,通稟給沛王。

  沛王死後,劉容非但不知避嫌,還主動上門,向翊王討要沛王的財物。索要無果後,劉容還設局邀請翊王夫婦前去,並在半路伏擊二人,重傷王妃!”

  渝帝神色一驚,立時怒從心頭起,不覺冷聲問道:“大膽劉容,竟敢對翊王下手!那王璟呢?他不是應該在雷州充軍嗎?你是如何遇到他的?”

  阮浪一拱手,添油加醋的說道:“回皇上、王璟在前往雷州的路上,卻半路折返回曹州,不但拜訪了沛王,還收受了沛王所贈送的豪宅。經過許泰和曾瑞的指認,王璟因為被判充軍,所以心懷怨恨。當他得知沛王要造反時,便主動投奔他,和皇上為敵,意圖血洗前恥!”

  渝帝眉頭緊鎖,怒道:“這件事只涉及王璟一人,還是有其他人參與?”

  他的意思自然是在問,王肅是否參與了此事。

  這件事本就是阮浪在誇大其詞。

  聽到皇上這樣問,他決定要鋌而走險,便乾脆答道:“啟稟聖上,據曾、許二人所說,王尚書最先得知,整理軍屯的失敗,導致了多起士兵的暴動。也知道這些人,已投奔在沛王的麾下。可王尚書卻將此事硬壓下來,還派人向沛王通風報信,才導致沛王鋌而走險……”

  渝帝看眼看他,狐疑的問道:“這口供可信度多少?王肅身為朝中重臣,為何要煽動沛王造反?這有些不合常理!”

  阮浪心頭一顫,渝帝對王肅果然偏心。

  他躬身拱手,不緊不慢的說道:“皇上,臣也曾懷疑過這些口供,不過,曾、許二人和王尚書並不認識,臣以為,他們沒有必要陷害王尚書!”

  這番話說得有理,渝帝也有些遲疑了:王肅此人看似忠誠,卻是最沒有底線和骨氣的人。

  他為人只重利,先有王璟便罷黜後發配,後有與首輔之位失之交臂,王肅立功心切提出整理軍屯,卻又讓事態更加嚴峻。

  情急之下,他會這樣做,也完全符合他的秉性!

  而至於劉-氏父子,二人仗著皇后這座靠山,大肆勾結皇室宗親,他們和沛王走得近,渝帝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隨即,他話鋒一轉,淡淡問道:“朕方才似乎聽見,劉尚書在門外大吵大鬧。”

  阮浪垂首斂眸,並不作答,只微微點了點頭。

  渝帝一皺眉頭,向門外高喊道:“雙喜!”

  話音剛落,雙喜公公就邁著小碎步邁進殿來,躬身一揖:“皇上!”

  渝帝眸中閃著冷咧的寒光,沉聲吩咐道:“替朕擬旨,任命滿庭芳為主審,與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一起,立刻審訊劉容、王璟、曾瑞、許泰四人!”

  雙喜再次一揖,笑道:“是,老奴遵旨!”

  渝帝又沉默了許久,抬眸看向阮浪,問道:“那翊王呢?他有何異常舉動?”

  問了一堆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終於問到最關注的人!

  阮浪仔細斟酌了一下,才緩緩道:“回皇上,經過臣的詳細審訊,翊王和沛王的確沒有任何勾結。臣抵達曹州後,殿下十分配合的,將所有證物和犯人都移交給臣,並且十分配合的,跟隨金甲衛一同回京,並沒有任何異常。”

  渝帝的表情有些莫測,仍舊懷疑道:“在你去之前,想必翊王已經審訊過這些人。你如何確定,這些人證和物證,都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這句話問住了阮浪,他既不能表現得,太過偏向翊王,又不能陷入渝帝的陷阱。

  他一邊思忖一邊答道:“回皇上,臣不但單獨審訊了反賊,還審訊了渝州府衙官員,以及江州府衙官員,所有人都能證明,翊王與沛王毫無勾結。不過,如果皇上仍覺得不放心,可以讓首輔大人祥查!”httpδ://

  聽到這話,渝帝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過針對翊王,便連忙說道:“御守司查案,朕放心!只是反叛之事不容有失,朕多問了幾句罷了。這一次能夠迅速剷除反賊,翊王的確功不可沒!行了,朕心裡有數,你退下吧!”

  阮浪深施一禮,便緩緩退出門去。

  阮浪離開後,渝帝靠在御座上閉目養神,反覆推敲整個案件。

  許久許久,他才睜開眼,向雙喜公公吩咐道:“去,將顧紀昀叫來!”

  雙喜公公退出御書房後,身負甲冑的顧紀昀,很快便大踏步的邁進門來。

  他走到殿中,抱拳拱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平身吧!”渝帝淡淡的一抬手,開門見山的問道:“此次去曹州,你可有審訊過涉案之人?”

  顧紀昀一怔,首先想到的,是阮浪告了御狀,便立刻辯駁道:“皇上明鑑!卑職是奉旨去羈押犯人,並沒有審案之職,臣不敢越舉!”

  渝帝神色平靜的問道:“那你可知道,王璟和劉容是因何被捕?”

  聽到這話,顧紀昀鬆了口氣:原來皇上關心的是案件,並非是阮浪告了狀!

  他沉吟了一下,才平穩的說道:“啟稟皇上,卑職聽聞,翊王與王妃被刺,似乎和劉容有關。起因是,劉容去索要沛王的財產卻未果,因為懷恨在心!至於王璟……卑職聽聞,沛王死後,他還在修葺沛王所贈豪宅,並縱容手下奴僕殺人。這件事在曹州鬧得沸沸揚揚,隨後,翊王便將他逮捕!”

  渝帝靜靜的聽他稟報,臉上的神色始終未變。似乎他早就相信了阮浪的話,只是想從顧紀昀的口中,得到證實而已。

  王璟和劉容決不能留——這是渝帝心中堅定的想法!

  當然,他很明白,要動這王璟,勢必就是棄掉了王肅。

  王肅這麼多年的效忠,若不是父子,踩到了渝帝的底線,他還真有些不捨!

  至於劉容此人,動了他就會引來劉炳文和皇后的死纏爛打!

  渝帝對劉氏一黨早已煩透,只是不願意和皇后無休止的爭執,才遲遲沒有動手!如今看來,他已沒有任何理由再放過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