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四十三章 處處迴廊鬥火層(三)

  很快決定了二人的命運,渝帝頓覺輕鬆起來。

  他緩緩站起身來,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對了,這一路上,翊王可有什麼異常之舉?”

  這個問題,讓顧紀昀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如果想報仇,此時便是最佳時機。

  可鹿寧的警告卻猶在耳邊,他不得不承認,嘗過了鹿寧的手段,他對這個瘋女人的確心有餘悸。

  他擔心一旦自己開始對付翊王,鹿寧一定會拉著他們父子玉石俱焚!

  斟酌了一下,顧紀昀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道:“回皇上,翊王沒有什麼異常舉動,對御守司的審訊和金甲衛的護送,都表現得十分配合!”

  渝帝微微頷首,又追問道:“翊王可有安心呆在王府?可曾提出過異議?”

  顧紀昀拱手說道:“回皇上,翊王對於您的安排,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反而欣然接受由金甲衛護衛王府!”

  “嗯,不錯。”渝帝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卻不知這句話,是在表揚翊王,還是在表揚顧紀昀。

  一顆心暫時放了下來,他向顧紀昀擺了擺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審訊——

  心裡有了打算的渝帝,很快就下了聖旨。

  滿庭芳和顧之禮便即刻動身,直奔詔獄。

  沒想到,顧之禮剛剛出門,竟看到王肅和劉炳文急忙跳下馬車。

  不用細想,也知道他們前來的目的。

  顧之禮迎上去,故作沉靜的問道:“二位大人怎麼突然來了?”

  王肅神色凝重,也顧不得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聽聞皇上已下旨,讓你前去審案,我們便立刻趕過來了。”

  顧之禮臉上浮現一抹得意,幽幽笑道:“雖然反賊被關押在詔獄,本該由御守司審訊。可此事事關重大,還是要多審訊幾次,皇上才能放心啊!”

  王肅冷冷一笑,毫不客氣的說道:“顧之禮,你能被提拔為刑部尚書,能入內閣,可不是拜皇上所賜,你可不要過河拆橋啊!”

  顧之禮立刻收斂起笑意,拱手施禮,道:“尚書大人的提攜之恩,卑職不敢忘,不知您有什麼吩咐?”

  王肅沉著臉說道:“璟兒現在關在獄中,皇上下旨不許我們探監。你是此次負責審案的人,該怎麼做,不用我明說了吧!”

  顧之禮一拱手,為難的說道:“王大人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為難令郎。只不過,負責審訊的,還有滿首輔和大理寺卿,只怕他們二人……不好說服啊!”

  王肅雙眼一眯,冷聲道:“大理寺卿那邊,老夫早已擺平,至於滿庭芳嘛,他是沒那個膽子和老夫作對的!而且,老夫擔心的不是滿庭芳,反而是那阮浪!至今為止,誰也不知道,他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證據!”

  頓了頓,他審視著顧之禮,試探道:“對了,顧紀昀可知道,阮浪手中掌握了什麼證據?”

  顧之禮絲毫不慌亂的說道:“王大人也知道,造反的事十分敏感,犬子此次前去曹州,只是羈押人販並非審案。所以,有關案情的部分,他不敢擅自打聽!”

  王肅見他說得不盡不實,便冷哼一聲,警告道:“這件事該怎麼做,你心中有數便好。別忘了,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皇上是不會對老夫下手的!但若璟兒有什麼意外,你的紀昀也別想好過!”

  顧之禮連忙躬身一揖,謙卑的說道:“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會竭盡全力,保全王璟的。不過,畢竟詔獄是御守司的管轄,卑職只能在案件上做手腳,令郎在獄中的安全,卑職就無能為力了!”

  王肅臉色一沉,眼神黯了黯,咬牙道:“這個阮浪,老夫有辦法對付他!”

  終於輪到劉炳文說話,他立刻走過來,向顧之禮一拱手,笑道:“那容兒也拜託顧大人了!”

  顧之禮挑眉看了他一眼,幽幽笑道:“劉大人,不是我不想幫忙,可老夫人微言輕,竭力去保王璟,已是強弩之末,實在不敢擔保,能保下令郎啊!”

  劉炳文雙眼一瞪,冷聲質問道:“顧之禮,你可別忘了,咱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出了事也跑不了你的!”

  顧之禮卻哈哈一笑,不客氣的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劉大人收受了沛王的金銀,我可是一分都沒拿。這件事情與我何干!”

  劉炳文指著他的鼻子,怒氣衝衝的叫道:“這麼說,你是要落井下石了?”

  顧之禮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說道:“劉大人可是冤枉好人了!老夫豈是落井下石之人,畢竟咱們都是皇室宗親,怎能自相殘殺呢。我只是覺得劉大人求錯了人,此時此刻,唯有皇后娘娘出面,才能保住劉容啊!”

  劉炳文本來一肚子氣,可聽他這般說,也覺得頗有道理,不覺捻鬚頷首,心中立刻有了打算。

  見安撫住了二人,顧之禮眼珠一轉,忙拱手道:“如果二位大人沒有其他事,老夫得趕緊前去審案了。再者,若被人看到,審案之前,您二位來找我,怕是對案件不利啊!”

  王肅和劉炳文聞言,也不敢多耽擱,便各自跳上了馬車匆匆離開。

  見到二人離開,顧之禮鬆了口氣,也立刻坐上轎子,直奔詔獄。

  一路上,他心中都在琢磨:他必須要謹慎行事,一旦發現王肅不能逃過此劫,他需得及時和王黨劃清界限,這樣才能不牽連自己!

  不過,到底是幫王肅一把,還是踩他一腳,這還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轎子剛到詔獄門前,顧之禮前腳下了轎子,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顧大人!”

  顧之禮轉過身去,看到滿庭芳正微笑著,大步走過來。

  他立刻面帶笑容,拱手寒暄道:“滿大人,這次咱們又要在一起審案了!”

  滿庭芳卻笑著搖頭道:“哎,老夫對審案並不在行,只是擔了首輔之名,才被皇上點名-派來。到時候,還要勞煩顧大人了!”

  顧之禮微微一笑,抬手比了個請,說道:“好說好說,首輔大人裡面請!”

  ——不知死活——

  對於常年被臭氣縈繞、受蛇蟲鼠蟻侵擾的詔獄來說,初春是個溫柔的季節。

  溫暖的氣候,讓沒有炭火的監牢,不再滴水成冰。

  適宜的氣溫,讓臭味也不會燻死人。

  即便是這樣,滿庭芳和顧之禮邁進門時,還是被裡面的味道,燻得一陣暈眩,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阮浪早已適應了這裡,便貼心的停下來等候,直至二人恢復神智,才引著二人來到審訊室。

  二人一路走來,恰好路過關押劉容和王璟的監牢,在阮浪的提醒下,二人不由得停下來,多看了兩眼。

  可看了半天,卻始終沒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正在二人詫異時,阮浪也不語,只是指了指牆角坐的兩個囚犯。

  顧之禮和滿庭芳定睛細看,才赫然發現,這兩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潦倒不堪的囚犯,竟是尚書之子!

  二人也不便多說什麼,便徑自走到審訊室,和裡面的大理寺卿寒暄了幾句,才讓衙役將二人押上來。

  很快,一陣鐵鏈聲叮噹作響。身負枷鎖的劉容,率先踉蹌的邁進審訊室。

  他一抬眼,看到昔日的同僚,心中也是感慨萬分。

  很顯然,劉容的日子不好過,他整個人精神有些萎靡,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對周圍的一切人和事都十分戒備。

  不知道是鐵鏈過重,還是在牢房中受了傷,劉容走起路來,竟有些跛腳。

  在幾個滿庭芳等人的注視下,他扶著膝蓋小心的跪在地上,頭卻始終低垂著。

  滿庭芳照例詢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劉容的回答,都是木訥又呆滯的。

  當滿庭芳問到,他企圖刺殺翊王夫婦時,劉容猛地抬頭,死死的盯著一旁的顧之禮。

  可他一對上顧之禮陰鷙的目光,便立刻低下頭去,竟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他哭到不能言語、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已無法回答滿庭芳後面的問題。

  三個官員面面相覷,被劉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換做其他犯人,自然是一頓毒打,逼著他繼續回答問題。

  可面對劉炳文的獨子,幾位大人還是多少要給些面子的。

  既然他已精神崩潰,三個大人也不再問下去。阮浪見狀,只好將劉容帶下去。

  隨即而來的,便是眾人期待已久的王璟。

  看到王璟的第一眼,三位大人心中不禁暗歎:不虧是前任的指揮使,耐受力和適應力,就是與別不同。

  與亡魂喪膽、五色無主的劉容不同,王璟即便是身負鐐銬,也是昂首挺胸、大搖大擺的邁進門來。

  衙役上來剛要壓著他跪下,王璟卻一梗脖子,揚言道:“想要我跪你們幾個,你們也配嗎?我雖然被關在這裡,可不是犯人啊!”

  滿庭芳和顧之禮對看了一眼,只好命人給他搬來一張椅子,讓他坐著接受審訊。因為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王肅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