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五十一章 驚回一枕當年夢(二)

  過了許久,枚青才開口問道:“滿大人,我至今還有一個謎題沒有解開!”

  滿庭芳淡淡一笑,輕聲道:“有什麼困惑,枚大人但講無妨。”

  枚青看向他,恭敬的問道:“我聽阮浪說起王璟在獄中說的話,他自信我手裡的奏摺,不但不能殺死他,反而能救他。我回去思忖了許久,卻百思不得其解。”

  滿庭芳笑了笑,開口解釋道:“王氏父子不過是鑽了皇上性格的空子。你手上的那封奏摺,是王肅安排人寫的,彈劾的無非是他mai官賣官、貪汙受賄。

  這些事聽上去,足以將他置於死地,可你卻沒看到事情的本質。王肅生活奢侈、結黨營私、mai官賣官,這些皇上難道看不到嗎?那不過是皇上縱容他罷了!對於一個整日替皇上背黑鍋的人來說,這些都是獎賞,而不是罪行。

  你將這封奏摺交上去,會讓皇帝覺得王氏父子冤枉,明明是替自己背了鍋,卻還要被人指摘。所以,皇上不但會放了他們,還會很快給他們升官。”

  枚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問道:“其實,我道現在也沒有明白。皇上明明對王肅百般縱容,為何忽然將,就決定要廢了他呢?我總是隱隱覺得,王肅做的那些事,皇上並非不知,他完全可以選擇無視啊。”

  滿庭芳捻鬚笑了笑,輕聲喟嘆道:“這就是老夫與夏大人的不同!面對流氓,老夫從來不會正面衝突,而是學習他們的招數。記住!皇上雖然需要一把替他殺人的刀,但這把刀必須要握在自己的手中!否則,他寧可毀了這把刀!王肅最後,是死在了他太過得意忘形,讓皇上感覺到,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

  聽到這些話,枚青頓時豁然開朗,不由得嘆道:“如今王氏一黨已倒臺,王氏父子也算是惡有惡報。看來,一切的黑暗都結束了!”

  滿庭芳卻冷冷一笑,沉聲道:“不,真正的黑暗,現在才剛剛開始!”

  ——邊境告急——

  春寒料峭,夜雨淅瀝。渝帝披衣站在窗前,看著屋簷下的雨簾,心事重重。

  自從王肅被趕出盛京後,渝帝便離開盛京躲在行宮中。這段日子來,他常常夜不能寐,有時他想起王肅,就會忍不住嘆息。

  畢竟這麼多年的交往,說一點都不懷念,是不可能的!

  他即便再絕情,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也會有情緒上的糾結!

  然而,大多數的時候,他想的確實另一個人!一個讓他覺得如芒在背的人!

  花芳儀走過來,關上了窗子,柔聲道:“陛下,春捂秋凍。山上早晚都很涼,還是要注意保暖,可馬虎不得!”

  渝帝神色憂思,深深的嘆了口氣,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傾訴一般:“朕……恨一個人,卻殺不得!”

  花芳儀一驚,她不知皇上這是特地說給她聽,還是要和她攀談心事。

  不過,最關鍵的是,她很想知道,皇上口中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她知道皇上不喜歡後宮干政,便只當是戲言,半開玩笑的說道:“皇上沒由來的說這些,怪嚇人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是天子,還有您動不了的人嗎?”

  這是閒聊,也是試探。她隱隱覺得這個人,自己似乎也認識。

  渝帝又嘆了口氣,眉頭鎖得緊緊的,命雙喜公公將阮浪傳來。

  聽到這話,花芳儀心頭一驚:莫不是皇上要殺之人……是阮浪?

  她全身一僵,手指發顫,一張俏臉變得煞白。搜腸刮肚的在想著,皇上因何要殺他?自己有如何為阮浪開罪?

  可皇上有事要談,她不得不避開。

  她剛剛退出門去,阮浪便走了進來。

  二人擦肩而過,交換了一個眼神,阮浪不由得臉色微變。

  他大步走進門去,向皇上躬身一揖:“臣叩見皇上!”

  渝帝沉吟了一下,忽然開口問道:“翊王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阮浪微微一怔,繼而稟道:“回皇上,翊王殿下自回京後,在府邸一直安分守己,他沒提出任何要求,也沒人去探望過。”

  渝帝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繼續問道:“近日來,朝中出了這麼多事。他可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可有打聽朝中的消息?”

  阮浪想了想,恭敬的說道:“回皇上,臣沒有去探望過。不過,臣聽金甲衛的提及過,王爺每日都和王妃撫琴、舞劍、喝茶,不然就是種樹、栽花,他從未打聽過朝中之事!”

  渝帝皺起眉頭,好奇的問道:“舞劍?翊王究竟娶了一個怎樣的女子?”m.zbzw.ζà

  阮浪略一遲疑,避重就輕的說道:“回皇上,臣也只見過那女子一面。臣聽聞,翊王妃無權無勢,只不過是名江湖女子。不過,她為人俠義心腸、武藝高強,似乎頗得王爺賞識!”

  渝帝搖了搖頭,譏誚道:“無權無勢、武藝高強?翊王怎會看上這樣的女子!不過,江湖中人一向淡泊名利,這一點倒是和翊王志同道合了!”

  阮浪抱拳拱手,隨聲附和道:“皇上說得極是!”

  二人正說話間,雙喜公公突然哭著跑進門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口中嗚咽的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渝帝霎時變臉,立刻怒斥道:“何事讓你這般失態?起來好好說話!”

  雙喜公公沒有起身,反而在地上磕了兩個頭,痛聲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最近的煩心事兒夠多了,聽到又出事,渝帝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的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趕快說!你哭得朕頭疼!”

  雙喜公公立刻擦了擦眼淚,哽咽的說道:“回皇上,燕將軍剛剛發來急報,說邊境告急啊!”

  “你說什麼!”渝帝猛地站起身來,驚得臉色煞白、雙目圓撐。

  雙喜公公立刻爬到渝帝腳邊,哭著安撫道:“陛下,龍體要緊啊!”

  渝帝疾言厲色的吼道:“廢什麼話!趕快備車,朕要回宮!還有,宣文武群臣立刻入宮,誰也不準缺席!”

  說罷,他大袖一揮,立刻疾步往外走去。雙喜公公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邁著小碎步,也跟了上去。

  本來靜謐的夜晚,忽然間喧囂起來。

  眾人為了皇上歸京而手忙腳亂。

  花芳儀聞訊走了出來,擔憂的看著大家忙前忙後。

  “娘娘!”阮浪走到她身後,拱手一揖,出聲提醒。

  花芳儀翩然轉身,急忙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皇上要殺誰?”

  阮浪皺了皺眉,低聲道:“皇上沒有要殺誰!只是邊疆告急,皇上要回宮去!已經命人通傳滿朝文武了!”

  “燕榮出事了?”花芳儀神情一震,不安的說道:“燕榮若出了事,卿兒該怎麼辦啊!他還那麼小,就要沒有爹孃了嗎?”

  阮浪四下看了看,低聲安撫道:“現在具體情況還不知道呢,別嚇唬自己!”

  “不行!”花芳儀望定阮浪,忙道:“我和你們一起回宮去!”

  阮浪皺起眉頭,擔憂的說道:“你回去能解決什麼!皇后她們又該害你了,你還是在這裡好好養胎吧!”

  “不!”花芳儀臉色一沉,堅定的說道:“我預感到可能會出事,待在這裡我幾乎與世隔絕,會更加不安。只有回宮去,我才能安心!”

  阮浪知道,自己說不過她,也只好妥協。

  他讓兒茶簡單收拾了行禮,便帶著她跟隨渝帝一起趕回紫微城。

  皇上的鑾駕一路急匆匆趕路,等回到紫微城時,已是破曉時分。

  渝帝顧不得休息,便直奔紫宸殿。沒想到,滿朝文武早已恭候多時。

  誰都知道這個時間點宣召,一定是出了大事,沒有人敢請假,甚至連個哈欠也不敢打。

  月光清澈如水,灑下淡淡的光輝,夜露沾滿牆角的青苔。

  一陣東風吹來,乍暖還寒,天空已是一片青白。

  紫宸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全身發抖,滿朝文武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隨著一聲尖細的“皇上駕到”,眾人立刻拜倒在地,看著一雙明黃的靴子從眼前一閃而過。

  渝帝急匆匆走到龍椅上,一甩袖子坐了下來。

  剛坐下來還沒喘口氣,渝帝立時喊道:“兵部尚書何在?”

  滿庭芳穩穩的走出來,拱手道:“臣在!”

  渝帝雙眉一豎,厲聲質問道:“邊疆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仔細道來!”

  滿庭芳深施一禮,正色說道:“回皇上,鎮遠大將軍燕蓉烽火急書,安南和南詔趁著沛王造反之際,在邊境屯兵百萬,以藍鈺為主帥壘土築寨,建造防禦工事,隨時準備打過來!”

  渝帝拍案而起,破口怒罵道:“豈有此理,他們兩國聯手策反了北渝鎮邊大將,搶回了安南,朕都沒和他們計較!如今,他們竟敢趁虛而入,在邊境屯兵,未免欺人太甚!”

  雷霆大怒,眾人立刻躬身一揖,齊聲道:“陛下息怒!”

  渝帝眼珠一轉,立刻追問道:“燕榮呢?他那邊怎麼說?以現在燕家軍的實力,可否能夠擊退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