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六百九十五章 庭菊飄黃玉露濃(二)

  詔帝怒火中燒,一邊將架子上的紅瓷器全部摔碎,一邊厲聲吼道:

  “誰說你幫不了他們?你只要肯為他們,在朕的耳邊吹風,他們就能得償所願了!不是嗎!”

  梅妃心頭一顫,嚇得只能捂著嘴,躲在一旁低聲哭泣,卻不敢再多問一句。

  詔帝失控地摔著那些昂貴的瓷器,似乎要把近日來,朝中受到的怨氣,都統統發洩出來一般。發洩完了,他看著滿地的碎片,粗喘著氣,才覺得稍稍緩解。

  一抬眼眸,看到梨花帶雨的梅妃,便冷冷說道:

  “你若是再這般愚蠢,被太后知道了,朕可保不了你!”

  說罷,他一揮衣袖,怒氣衝衝地往門外走去。梅妃“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頓時哭得撕心裂肺。

  ——爭吵不休——

  和梅妃爭吵過後,詔帝只覺得頭疼欲裂,對朝事和後宮更是興趣索然,便趁機躲在寢宮裡休息了三日。zbzw.しa

  才躺到第三日,太后就派人請他立刻過去。詔帝見太后來請,頭疼更甚,知道這肯定沒好事。

  他坐上鑾駕,從寢宮離開走向鹹泰殿。剛一進殿,就感到一股寒意迎面襲來。

  抬眼看去,太后臉色陰沉地坐在榻上,而梅妃則梨花帶雨地跪在地上,不用問也猜得出來:二人剛剛發生了一場劇烈的爭吵。

  詔帝暗暗嘆了口氣,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向太后深施一禮,微笑道:

  “朕幾日未給母后請安,還請母后勿怪。”

  太后輕輕“嗯”了一聲,面沉似水地端坐在椅子上,盤著手中的佛珠,看也沒看他一眼。

  看到太后的態度,詔帝雖然猜了個七八分,也只能故作糊塗地問道:

  “母后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還是朝中事務惹您煩憂?”

  看到詔帝明知故問,太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便冷哼道:

  “哀家好得很,卻快缺你的寵妃,給氣死了!你的梅妃常做出一些僭越的事,無論哀家怎麼說她,她卻絲毫不知悔改,真是被皇上慣壞了!這次她犯下大錯,哀家倒要看看,皇上這次要如何袒護她!”

  詔帝心頭一顫,立刻轉向梅妃,沉聲道:“你又做了什麼,惹母后不高興了?”

  梅妃挑起眼角睨著他,囁喏道:“臣妾見陛下近日來身體欠安,便在今日去廟裡替陛下祈福,因此惹怒了母后……”

  故事剛說了開頭,她卻突然收住話頭,緩緩垂下螓首,神色有些不安。

  詔帝皺起眉頭,狐疑地問道:“不過是去廟裡祈福,又怎麼會惹怒太后呢?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瞞著朕沒有說?”

  然而,無論他怎麼問,梅妃始終低著頭,小聲地啜泣著,始終不肯開口。

  太后瞥了一眼梅妃,接過話頭冷聲道:

  “虧她也有心虛的時候!事情是這樣的,梅妃今日出行,竟膽大妄為盜用了皇后的儀仗。本來,有人向哀家稟明此事,哀家還不信,就派人在門口等著。果然,正看到梅妃趾高氣揚的,坐著皇后的鑾駕回宮來。對於哀家的質問,梅妃顯得理所當然,所以,哀家想問問皇上,是不是沒與哀家商量,就擅自將她封后了?”

  詔帝大驚失色,立刻躬身道:“母后息怒!封后乃是大事,朕不敢擅作決定。”

  聽到這話,梅妃的臉色訕訕,太后卻嘴角微微揚起,昂然道:

  “既如此,那皇上該如何解釋今日之事?”

  詔帝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母后息怒!這件事一定是誤會!想必是梅妃擔心朕的安危,一時心急就選錯了儀仗,還請母后寬恕她這次。”

  皇上的話雖有些強詞奪理,可太后不得不給他面子。她瞥向梅妃,質問道:

  “梅妃,你今日錯用儀仗,果真是如聖上所說嗎?”

  詔帝回過頭去,給梅妃一個堅定的眼神。梅妃卻揚起下巴,得意地說道:

  “回太后,今日臣妾並非錯用依仗,而是皇上已經答應臣妾,要封臣妾為繼後。臣妾想著皇上早會下旨,便提前用了皇后的依仗!”

  聽到這話,詔帝大驚失色,不可思議地看向梅妃。高太后反而怒極反笑,看著驚慌失措的詔帝,漫不經心地問道:

  “皇上,梅妃此言可是真的?哀家竟不知道,封后這麼大的事,你竟不問過哀家,擅自定下來了!”

  詔帝顧不得向太后解釋,而是怒瞪著梅妃,厲聲質問道:

  “梅妃,你在胡說什麼!朕何時要封你為後了?你怎能胡言亂語、妖言惑眾!”

  “皇上。”梅妃嬌嗔地看了他一眼,不滿的說道:

  “上次吏部尚書建議您,讓臣妾做皇后管理後宮,您不是沒有反對嗎?”

  “吏部尚書?”詔帝眉頭深鎖,仔細想了許久,忽然驚呼道:

  “你偷聽了我們的對話?”

  梅妃微微頷首,不以為意地說道:“上次,臣妾去書房找你時,聽到裡面有人在談話,臣妾就沒敢進去,便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聽到吏部尚書推薦臣妾為後,皇上還贊同了他的提議。天子一言九鼎,臣妾自然就當真了!”

  說完這話,梅妃還幽怨地看向詔帝,一臉的無辜。

  “愚蠢!”詔帝氣得直跳腳,指著她大聲斥責道:

  “後宮不得干政!你怎能偷聽朕與大臣議論政事!更何況立後之事,事關重大,自然得以聖旨為準,你怎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他一邊斥責梅妃,一邊偷偷打量著太后臉上的表情。

  梅妃頓時心生委屈,不由得眼眶一紅,啜泣道:

  “陛下曾經不是答應過臣妾,要讓臣妾做皇后嗎。那臣妾提前用一下依仗,又有何不可!陛下何故如此罵我?”

  詔帝心頭一驚,見太后白了他一眼,便加重了口氣,罵道:

  “梅妃!注意你的言行,有些戲言是不能當真的,更不能到處和別人說!”

  梅妃卻一噘嘴,嗔怪道:“天子說出的話,就算是戲言,也不能隨意收回啊!臣妾當真又有什麼錯!再說,現在後位空懸,臣妾又是位份最高的,自然當得起!”

  “夠了!”太后一拍桌案,怒喝道:“梅妃!你不要太放肆!注意你的身份,不要總是故作一番輕浮之姿,就不怕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嗎!”

  梅妃撇一撇嘴,不以為意地擺弄著手中的絲帕,卻沒有說話。

  詔帝連忙躬身一揖,沉聲道:“母后息怒,朕今後一定好好管束梅妃!”

  太后昂起下巴,一字字冷冷道:

  “祖訓都雲,後宮不得干政!就算是無意聽到政事,都要刻意迴避。更何況,梅妃還故意湊過去偷聽呢?她犯了大錯,皇上認為該如何處置她?”

  詔帝雖然很生氣,卻有些左右為難。他沉吟片刻,只好說道:

  “梅妃錯用依仗之事確實有些過分。可偷聽之事並非有意為之,念在她是初犯,又是無心之失,不如將她禁足一個月以示懲戒,母后以為如何?”

  還未等太后說話,梅妃卻不服氣地辯駁道:

  “皇上,您身為天子要一視同仁。太后總說後宮不能幹政,可她老人家不是一直在把持朝政嗎?您若要懲罰臣妾,那太后呢?”

  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太后和詔帝都震驚了,二人不可思議地看向她,卻見她如勝利者一般,露出了得意揚揚的笑容。

  片刻之後,太后沒有大怒,反而笑了笑,說道:

  “好呀,梅妃說得可真好啊!不如下一次,梅妃就不必用皇后的儀仗出行,改用哀家的儀仗好了。皇上日後也不必和哀家商量朝政,還是和梅妃一起商量吧。好了,今日的閒話家常,就說到這裡吧。哀家累了,你們退下吧。”

  說罷,太后微微闔上眼睛,一邊捻著佛珠,一邊默誦著經文。

  詔帝嚇得滿頭大汗,立刻走過去,躬身道:

  “母后息怒,梅妃她不是這個意思!她說話一向口無遮攔,卻並無惡意。朕替她給您賠禮道歉,還請母后不要生氣!”

  然而,無論詔帝說得如何誠懇,太后只顧閉眼唸經,再也不肯理他。

  詔帝心急如焚,他轉頭看向一旁漫不經心的梅妃,一跺腳怒道:

  “你呀你,朕提醒過你多少次,你卻永遠這般不知收斂。你的言行,早晚會害了你自己的兒子!”

  說罷,詔帝也不再理她,只一揮衣袖,便氣沖沖地離開了。

  梅妃見詔帝今日沒有向著她,心中有些委屈,也有些意外。

  她抬起眼角,悄悄打量著太后,見她既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便站起身來,理了理雲鬢,然後翩然遠去。

  見梅妃離開,太后才緩緩睜開雙眸,冷冷地說道:

  “哀家倒要看看,這個狐媚子還能張狂多久!”

  ——太子之位——

  月明星稀,夜色迷離,鐘樓傳來的鐘聲,驚醒了美人的殘夢。窗外稀疏的春雨,更添了心中的愁思。

  梅妃披衣坐起,掀起琉璃燈罩點燃燈火。看著跳動的燈芯,忍不住黯然嘆息。

  自從上次她惹怒了太后,太后便一連多日不理詔帝,更是將梅妃禁足宮中,不許詔帝探望。無奈之下,詔帝只好將梅妃降為貴嬪,才讓太后稍稍消氣。

  皇上不能來見自己,位份又被降,這讓梅貴嬪心情很煩悶,讓她更加煩惱的是:太后和皇上對自己的處罰,在朝臣眼中,卻是一個表明風向和態度的信號。

  於是,朝中以往支持四皇子的人不再進言,而支持北靜王的一派,卻進行了瘋狂的反擊。他們從梅宗臣、梅貴嬪再到皇四子燕嘉華,統統彈劾個遍。

  太后沒有鬆口,也沒有表態。

  詔帝也只能靜靜地聽著,將所有的意見一律按下來,既不同意也不否決。

  這可急壞了,被困在宮中的梅貴嬪,但她如今被幽閉,也只能乾著急,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