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七百一十二章 青山漸白冬雪融(三)

  聽到這話,大皇子的心被提起來,忙問道:“那你可否將此事告訴父皇?”

  滿庭芳緩緩搖頭,捻鬚笑道:“一個平頭百姓,無憑無證的卻要狀告皇親國戚,老夫自然是不會拿來騷擾皇上的。”

  大皇子霎時鬆了口氣,又追問道:“聽聞那個百姓已被關進詔獄了,不知首輔大人要如何處置此人?”

  滿庭芳看著他,意味深長地笑道:“殿下不必擔心,老夫經審訊後發現,那個老百姓前言不搭後語、神志不清,所以已命阮大人將他秘密處死,所有卷宗也都隨之焚燬了。”

  大皇子大吃一驚,忙問道:“首輔大人為何要如此做?”

  滿庭芳凝目瞧著他,輕聲嘆道:“殿下,你們想做什麼,老夫不想參與,也不會干涉。老夫已經年邁,只想平安度過餘生,希望殿下能夠成全!”

  大皇子一怔,繼而拱手笑道:“好,有首輔大人這句話在,我就放心了!不過還有件事情,還得要首輔大人出手相助!還望大人莫要推辭。”

  說罷,他一揮衣袖,大步離去,大皇子一顆不安的心,也霎時安穩下來。

  他抬眸看了看那道緊閉的大門,心情無比激動:

  皇位,他可望而不及的夢,現在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那個聰明絕頂、詭計多端、不可一世的皇帝,竟會有被自己打敗的一日!

  曾經的他,被人利用,被人瞧不起,雖然貴為皇子,卻任人宰割!

  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強大和智慧!

  到那個時候,無論是皇后、劉炳文還是顧之禮,他將不會放進眼中!

  ——逃出宮闈——

  雲霧消散殆盡,幽幽的月光,揮灑出清冷的光輝。

  美人的雲鬟,散發著陣陣香霧,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晃動著露在錦被外的玉臂。

  花芳儀猛然驚醒,提著錦被遮住身子,猛地退到床角,驚恐地吼著:“是誰?”

  月色披在一個身型高瘦的男子身上,衣襟上彩線織就的飛魚熠熠生輝。

  他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低低地說道:“別聲張!穿好衣服和我走!”

  花芳儀緩了緩神,才發現來者是阮浪。

  她鬆了口氣,小聲嗔怪道:“你在做什麼?大半夜嚇死人了!再說了,這麼晚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阮浪一邊扶著她下床,一邊低沉著聲音說道:“別問那麼多,你先和我走,我會和你解釋的!再晚可就走不了了。”

  花芳儀聽他口氣嚴肅,不像在開玩笑,立刻穿好衣服。

  二人抹黑收拾了一些東西,便趁著宮人熟睡中,躡手躡腳地走出宮門去。

  花芳儀小心地跟在阮浪身旁,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穿行。

  宮闈內安靜異常,就連平日裡巡邏的侍衛,也看不見蹤影,氣氛變得緊張和詭異起來。

  花芳儀緊緊抓著阮浪的手,驚惶地問道:“這院中怎麼如此安靜,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阮浪專注地注意著周遭的一切,沉聲解釋道:“我將巡夜者都打發回房了,然後用了迷煙,宮內的太監宮女,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

  花芳儀聽到他聲音微微發顫、手心又一層冷汗,她便不再多問,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身旁。

  一頂轎子停在宮門口,阮浪四下瞧了瞧,連忙掀起轎簾,讓花芳儀鑽進去。

  轎簾剛要放下,花芳儀抓住他的手,驚呼道:“你不上來和我一起走嗎?”

  阮浪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安撫道:“還有別的事要做!你乖乖坐在裡面,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要發出聲音,更不要出來,聽懂了嗎?”

  花芳儀沉重地點了點頭,不捨地看了他一眼,便垂手放下了轎簾。

  轎子一路急匆匆往宣德門走去,阮浪的一雙鳳目,總是警惕地四下觀望著。

  幸好,一路上並未遇到什麼阻擋,眼瞧著他們就快要抵達宣德門口。

  突然間,夜色中竟出現一隊金光閃閃的侍衛。

  阮浪暗叫不好,立刻一抬手,身旁的轎子立時停了下來。

  走在金甲衛最前面的顧紀昀,看到臉色陰沉的阮浪,頓感意外。

  他大步走過去,打量了一下阮浪身後的轎子,拱一拱手,問道:“阮大人,您這是要去哪裡啊?”

  阮浪一拱手,面無表情地說道:“剛剛換完班,正準備出宮去。”

  顧紀昀指著他身後的轎子,質問道:“但不知這轎中坐著何人?莫不是也要出宮去?”

  阮浪急中生智,忽然笑了笑,說道:“這個顧大人就不必多問了,是皇上命我將這頂轎子送出宮去的!”

  “皇上?”顧紀昀心生疑竇,他走過去繞著轎子走了一圈。

  他抬手剛要掀開轎簾,卻被阮浪一把擋下,沉聲道:“顧大人,這轎子裡的人,你可是看不得的!”

  “為何看不得?”顧紀昀愈加懷疑,聲音愈加森冷起來。

  阮浪四下看了看,湊到他耳邊,低語道:“顧大人,這轎子裡坐的,是昨晚伴駕的女子,所以你自然是看不得!”

  顧紀昀皺眉看著他,狐疑道:“陛下的身體如此虛弱,怎會叫來女子伴駕?”

  阮浪一攤雙手,苦笑道:“天子的心意,咱們做下屬的又怎會知道!陛下有吩咐,我也只是照辦而已,其餘的……不敢多問!”zbzw.しa

  顧紀昀緊緊盯著轎子,沉聲道:“既然是伴駕的美人,為何要送出宮去?不是應該呆在這宮裡嗎?”

  阮浪揉了揉鼻子,低低的笑道:“實不相瞞,這轎子裡的女子不是宮中的妃嬪,而是一位青樓女子。我昨夜將她偷偷送進宮來,得趁天亮之前,將她送出宮去。天子找青樓女子伴駕,傳出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自然不能聲張。”

  阮浪雖然表面上說得輕鬆,內心卻在打鼓:他在賭!

  賭顧紀昀能相信他的話,就能避免一場衝突!

  所以,他的手也慢慢的,摸向了腰間的繡刀。

  顧紀昀狐疑地看著這頂轎子,又看著阮浪笑中透著的殺意。

  他終於扯起嘴角,閃過身子,讓出一條路,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擱阮大人辦事了!”

  阮浪徹底鬆了口氣,連忙擺了擺手,轎伕立刻抬起轎子,匆匆忙忙地往大門走去。

  顧紀昀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只冷冷一笑,便轉身離去。

  身旁的金甲衛低語道:“大人,那頂轎子十分可疑,您就讓他們這樣走了嗎?”

  顧紀昀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道:“我知道那轎子可疑,不過這是阮浪和大皇子之間的鬥爭,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可沒義務要幫著誰!”

  說罷,他帶著金甲衛繼續在宮中巡邏。而阮浪則帶著轎子,走到了宣德門前。守門的門衛見到他,也沒有多加詢問,雙方只是略點點頭,便放他們出門去。

  ——暫避風頭——

  剛剛出了大門,一輛馬車就從角落中走出來,阮浪一抬手,轎伕放下轎子。

  他走過去掀開轎簾,沉聲道:“快出來,上那邊的馬車!”

  花芳儀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廣袤的天地,忍不住驚呼道:“我竟然在宮外?”

  阮浪也不廢話,一把拉著她的手,送入馬車中。

  隨即,自己跳上馬車,一揚馬鞭,馬兒放開四蹄,迅速消失在濃厚的夜幕之中。

  馬車疾馳了許久,終於在一間偏僻的小院前停下來。

  阮浪回頭看了看,見四下裡無人,才跳下馬車打開車門。

  花芳儀被他攙扶著走下馬車,看了一眼身旁簡陋的院子,好奇道:“這是哪裡?我們為何要到這裡來?”

  阮浪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拉著她走進屋內。

  點燃屋內的燭火,阮浪扶著她坐下。

  自己又給她添了一杯茶,才笑道:“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家了,你要暫時忍耐一下住在這裡!”

  “家?”花芳儀咀嚼著這兩個字,放目四下打量著這件設施簡陋,卻異常整潔的房子,不解的問道:

  “阮浪,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我們大半夜要逃到這裡?”

  阮浪拉過她的手,柔聲說道:“芳儀,你聽我說!皇上現在疾病纏身,整日昏迷不醒,已經不能保護任何人了!你身懷有孕,便成了眾矢之的!所以,你必須離開皇宮,我才能保護你和孩子的安全!”

  花芳儀蹙眉看著他,追問道:“朝中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阮浪沉沉的嘆口氣,輕聲道:“朝中怕是就要變天了!很快就會掀起一番血雨腥風,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場風暴的主角就是大皇子。他們如果得勢了,是不會放過你和孩子的,所以你必須得儘早離開!”

  花芳儀垂下眼眸,輕嘆道:“是呀,皇后和大皇子最嫉妒的人,就是我腹中的孩子!他們一旦得勢,就會殺了我們母子。也多虧了你能提前想到!”

  阮浪將她輕攬入懷,柔聲道:“你是我的女人,懷的是我的孩子,我當然要保護你們!更何況,現在這樣的生活,不正是你我一直憧憬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