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七百三十四章 醉眼吟情慵不慵

  入夜,一場大雨突然降下,澆熄了白日裡的悶熱。大雨洗禮著滿院的花草,讓他們在風雨中更加堅挺。

  鹿寧抱著酒罈坐在窗邊,看著簷下的雨簾,一口一口地灌著自己,一心想把自己灌醉。

  她也不知,這突如其來的傷感是因何而起:

  是在同情太子嗎?還是厭惡太后的不擇手段?

  還是喪失了最後一個,可以獲得自由的機會?

  還是因為,與自己結髮的男子,竟如此冷血!

  即便再深的情誼,也抵不過他心中那把殺人的劍!

  或許都是,也或許都不是!

  她更是為自己難過:也不知是哪一步走錯,竟讓往後的生活步步皆錯!

  她拼盡全力地想要躲開,卻被命運一次次拉回深淵……

  她苦笑了一下,拎起酒壺就著唇猛灌,任酒液灑了一臉。

  眼角的兩道清淚,也和著美酒一起流下來。

  她多希望長醉不醒!

  這樣,或許就不會這麼難受!

  忽然間手中一空,酒壺竟突然不翼而飛。

  鹿寧緩緩轉過身,醉眼朦朧中,看到一個人影站在自己身後,銀色的衣袍在夜風吹拂下獵獵聲響。

  月光稍稍偏移,露出男人英俊瀟灑,卻薄情寡義的面龐。

  鹿寧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原來是你啊!走開,別影響我喝酒!”

  說著,就要去搶他手中的酒罈。

  “別喝了!”燕西華一把捉住她的手,輕聲道:“你喝醉了。”

  鹿寧眼神迷離地瞪著他,咬牙道:“關你什麼事?”

  燕西華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皺眉道:“我真不懂!你和三哥才見過兩面,他的死竟讓你如此難過?”

  “你懂什麼?”鹿寧淚眼朦朧地瞪著他,冷聲道:“我廢掉了雙手,犧牲了這麼多,只是想讓你換來親人的自由!可是你!又一次地將我推入絕望的境地!你竟還故作不知!真是可笑!”

  燕西華嘆了口氣,輕聲道:“原來是為了這個!你既然能去求燕廷華,為何不來求我?”

  “求你?”鹿寧挑了挑眉頭,輕聲道:“你如此冷血無情,我求你,有用嗎?”

  燕西華深深凝著她,輕聲道:“我對你何時冷血無情過?那是你的偏見,你從未嘗試著瞭解我,又怎知我是什麼樣的人?”

  “好啊!”鹿寧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獰笑道:“你想讓我如何求你?跪下來苦苦哀求,還是脫了衣服,在床上求你?”

  燕西華緊皺起眉頭,臉色一沉,冷道:“你喝多了!”

  說著,便將她攔腰抱起,俯身放在床榻上,又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便要轉身離去。

  “等等!”鹿寧出聲叫住他,咬了咬牙,難堪地問道:“如果……你願意放我師傅離開南詔,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燕西華的身子微微一顫,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嘆道:“慕容軍師的事,我會考慮。不過,我也明白,一旦我現在要了你,這輩子,怕是就徹底失去你了。我不著急,咱們有一輩子那麼久,我會等到你的心……”

  說罷,他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一個也不留——

  入夏之後的第一場雨,噼裡啪啦地下了一夜。

  雨越下越大,掩蓋了東宮徹夜未停的哭喊聲,也送走了南詔的第二任太子。

  到了破曉時分,暴雨停息。太后的鑾駕突然抵達東宮,驚擾了這裡的人們。

  眾人立刻收拾好悲傷的情緒,擦了擦眼淚,恭敬地俯身拜倒在地,迎接這位南詔身份最尊貴的女人。

  聽到通報,飛捷將軍也不得不跑到門口相迎。

  不過一會兒,一身素服的太后,卻趾高氣揚地邁進門來,面無表情的站在眾人面前。

  飛捷將軍恭敬地深施一禮,微微抬眸,卻見妝容整齊的太后,雙眼未見溼潤、神色沒有傷悲,彷彿死的人,不過是路邊的一個乞丐而已。

  他心中抽痛,暗暗收緊拳頭,緊咬著牙齦,努力壓制住自己的一腔怒火。

  太后沒有理會他,而是徑自走到太子妃面前,見她的一雙眼眸,只一瞬不瞬地盯著太子的屍身,對自己卻視而不見。

  她頓覺慍怒,冷冷斥道:“太子妃竟如此思念太子,連基本的禮數都不顧了?”

  太子妃輕蔑地笑了笑,輕聲嘆道:“我與太子是少年夫妻。一路同甘共苦、不離不棄,自然是情感深厚!如今他走了,就留下我一個人,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還講究什麼禮數啊!”

  太后惱怒更甚,她怒目瞪著失魂落魄的太子妃,冷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去陪著太子吧,這樣你們就能生死相依、永不分離了!”

  飛捷將軍大驚失色,他立刻撲過去,跪在太后面前,失聲懇求道:“太后息怒!太子妃傷心過度,才會風言風語!還望太后念在太子剛剛過世的份兒上,高抬貴手饒了太子妃吧!”

  太子妃卻毫無懼色地昂起頭顱,迎上太后目空一切的眼神,淡定的說道:“太子一死,我的心也死了!我早就猜到了,太后是不會放過忤逆過你的人!所以,我早已做好了殉情的準備,卻沒想到,太后竟連一天都等不了了!”

  聽到這樣挑釁的話,太后氣得臉色鐵青,眼神迫人地逼視著太子妃,冷道:“看來,是哀家小看你了!以前總覺得你柔弱溫順、沒有主見!如今看來,太子妃竟是個不畏權勢,很有骨氣的女子啊!竟敢對哀家如此說話,果真不怕死!”

  太子妃始終面帶微笑,聲音平靜:“有什麼可怕的!我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南詔堂堂正正、名正言順的太子妃!該怕的人是太后,您急於讓太子死,就是害怕會有越來越多,對你不滿的人,聯起手來,逼迫你離開朝廷!你從小就一無所有,所以十分害怕失去,這辛苦搶到手中的權利!”

  這一番言辭激烈的措辭,讓一旁的飛捷將軍也頗為震撼。

  他萬萬沒想到,一向溫柔和順的太子妃,竟敢當面怒斥太后!

  他更沒想到的是,太子妃竟然有殉葬的想法!

  “可笑!”太后沉下臉來,眼神懾人地望著她,冷道:“哀家為何要害怕?”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淺笑道:“因為你的臣子都恨你!你的子孫都怕你!一旦你失勢,他們就會像瘋狗一樣撲向你,將你咬個粉碎!你將屍骨皆無!”

  “三嫂!”飛捷將軍忍不住厲聲喝止,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可還是來不及了,太子妃已觸碰到太后的底線。

  她沒有勃然大怒,立即發火,而是怒極反笑,一字字冷冷道:“來人,傳旨!太子妃因傷心過度失去理智,哀家念她痴心一片,就賜她自裁,和太子陪葬!”

  “太后不可!太子剛剛過世,太后這樣做,會惹來非議的!”

  飛捷將軍跪在地上,難得地苦苦哀求著。

  “廷華!”太后望著他,冷聲警告道:“你父親一向看重你,你可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耽誤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啊!”

  “太后,不好了!”長慶公公從外面急奔進來,立刻跪地便拜,戰戰兢兢地喊道:“一大群官兵忽然出現,將這裡包圍了!”

  “什麼?”太后大吃一驚,連忙問道:“領兵的人是誰?”

  “領兵的人正是我!”方才還跪在地上的飛捷將軍,忽然緩緩起身,瞪著太后一字字說道:“我就猜到,今日太后會來為難三嫂,所以早做了準備!”

  太后退了幾步,指著他怒罵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圍困哀家!你要造反嗎?”

  飛捷將軍哈哈一笑,不屑地說道:“太后明鑑,我對皇位絲毫沒有興趣!我只是想替三哥,保護好三嫂而已!請太后讓兒臣,護送太子妃離開!”

  太后冷冷地看著他,語氣有一絲髮顫:“你這是在威脅哀家嗎?若哀家不準,你準備要動手殺了哀家嗎?”

  此時,太陽已緩緩升起,清晨的曦光映照著整個東宮。

  上百名身負甲冑的官兵,將東宮團團圍住。

  一身玄色鎧甲的飛捷將軍,持刀佇立在門口。

  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充滿了悲痛和憤懣。紅腫的雙瞳中,染了一股濃濃的殺意。

  他握緊腰間的刀柄,雙目放光,厲聲質問道:“是不是這天下出言忤逆你的人,你都要統統殺死,才能滿意?”

  太后被一群侍衛保護著,暫時還算安全。

  她怒瞪著飛捷將軍,高聲喝道:“是哀家生了這南詔的皇子,沒有哀家,你以為還有你們嗎?若不是哀家一路來忍辱負重,你以為這南詔的皇子,輪得到你們嗎?”

  飛捷將軍面容冷峻,語氣森寒:“那我還真要謝謝您!剩下這些皇子皇孫,再親手一個個殺之而後快!”

  太后高昂起頭顱,一字一頓高傲地說道:“哀家雖然是你們的親人,但咱們先是君臣再是祖孫,豈能亂了規矩!”

  “啊!”飛捷將軍拔出刀來仰天大吼道:“君臣、君臣!這南詔的君是父皇,不是太后!你難道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