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七百五十八章 今朝何事偏情重

  ——突然消失——

  鬼力赤抬頭仰望著蒼穹,面色頗為無奈:“老夫打了一輩子的仗,卻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一群殘兵敗將,一個不會打仗的書生,一座快要傾倒的城池,卻將咱們百萬大軍擋在了外面,還束手無策!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羽楓瑾卻迅速穩住心神,一字字沉聲說道:“不,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天無絕人之路,鐵鉉是攔不住我的!”

  薄沙般的寒霧,籠罩整座冀州城。幾隻寒鴉飛過,落下悽悽叫聲,雙翅撥開雲影,露出冷冰冰一輪明月,映亮城外的營地。那裡卻陰森森的空白一片,彷彿羽楓瑾的千軍萬馬,從未在此出現過一般!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半夢半醒間的鐵鉉。

  他警覺地從床上驚坐起,來不及穿鞋便披衣前去開門。

  門外士兵焦急地喊道:“大人,不好了!方才探子來回稟,羽楓瑾的大營一夜之間,竟空無一人,全部撤走了!”

  “什麼?這不可能!”鐵鉉不可置信地趿拉著鞋子,跑到城牆上,往下看去。

  沉吟片刻,他吩咐道:“以防有詐,派一股小隊去對面查看一下!”

  他不敢相信,羽楓瑾就這樣走了。

  他更希望這是羽楓瑾的陰謀,是為了將他們引誘出去的詭計。

  不過一會兒,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這不是計謀,外面真的半個人都沒有!

  羽楓瑾一夜之間就拔營離開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個消息本是喜訊,鐵鉉卻頓時怔住了,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為何一直只進不退、所向披靡的羽楓瑾,會被這一座小小的冀州城攔下造反的腳步?

  難道他們有更好的選擇?

  還是說,他已經放棄了攻回盛京的念頭?

  忽然,他心頭一顫,立刻命人拿過北渝的地圖來。

  他點起幾個碩大的燈籠,跪在城樓上,細細地看著地圖。

  忽然之間,他臉色大變,仰天吶喊道:“太子啊,老臣已經盡力了,這是上天在幫著他啊!”

  ——梅氏復寵——

  與北渝焦灼的戰事相比,南詔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自從上次梅貴嬪和四皇子險些喪命、主動放棄爭奪太子之位後,詔帝便很少去她的拾翠殿就寢。

  一方面是為了冷一冷她,讓她反思一下,另一方面也是讓太后寬心。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宮中再發生流血事件了!他如今年紀大了,整日噩夢連連、無法安睡,實在是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兒子的痛苦了!

  而這一次,梅貴嬪似乎也很聽話:她自知惹下禍事,命懸一線。也明白詔帝在生自己的氣,便十分懂事地沒去糾纏他。

  然而,封王的旨意一下,梅貴嬪和四皇子卻亂了手腳。梅氏一黨整日忙前忙後地上班,請求皇上暫緩封王之事,卻屢屢被駁回。

  梅氏一黨倍感絕望:如今梅貴嬪榮寵不再!如果四皇子真被派到封地去,他就徹底失去競爭皇位的資格了。

  而留在京都的太子,則毫不遲疑地是未來的國君!

  院無風,柳絲垂,詔帝安靜晝寢。晨起時,院中起風了,滿院柳條搖擺。詔帝又是一夜夢魘纏身。起床時,只覺得全身冷汗津津、四肢痠軟乏力。

  宮女端來一碗他最愛吃的冰粉圓子,詔帝拿過勺子吃了兩口,卻感慨道:

  “這冰粉圓子做得最好的就是梅貴嬪了。許久不見她,朕還真是有些想念!”

  聽到這話,下面的宮女遲疑道:“啟稟陛下,這一碗就是貴嬪娘娘親手做的。”

  詔帝一驚,忙問道:“梅貴嬪?她人在哪兒?”

  宮女俯身一揖,恭敬地答道:“回皇上,貴嬪娘娘天未亮,就在門外跪求聖見,已經跪一個時辰了!”

  詔帝眉頭微微一顫,心中有些動搖:雖說梅貴嬪屢生事端,但畢竟是枕邊人,兩人的情感又頗為深厚。一段日子沒見,他對梅貴嬪還是甚為想念。

  遲疑片刻,他嘆了口氣,柔聲道:“她身子那麼弱,這麼熱的天,別讓她在外面跪著了。趕快讓她進來吧!”

  一陣環佩叮噹之後,梅貴嬪婀娜娉婷地走進門來,緩緩跪在地上,福身叩拜:

  “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詔帝深深地凝向她,只見她今日一襲素腰滾雪、細紗襯底的曳地長裙,裙角邊上繡著牡丹花,一條雲紋長綢繞在瑩白的臂間。

  一頭絲綢般的秀髮,隨意披散在身後,鬢邊插著一支紫水晶的步搖,隨著她的步調輕輕晃動。

  白裡透紅的雙頰,卻慘白得沒有血色,紅腫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憐。

  詔帝本來還想責備幾句,見她這般我見猶憐的模樣,心中反而多了幾分憐惜。他走過去扶起梅貴嬪,心疼地嘆道:“幾日不見,愛妃倒是清醒了不少。”

  梅貴嬪不似平日那般,急於為自己的兒子說話。

  她先暖了暖自己的手,走過去替詔帝洗漱、梳頭、穿好朝服。早膳被端上來後,她也一口未動,一直貼心服侍詔帝用膳。

  詔帝放下筷子,輕輕握住她的手,溫言道:“別忙了,陪朕一起用膳吧。你看看你,清洗了這麼多,要多吃點東西,養好身體才行。”

  梅貴嬪吸了吸鼻子,神態戚然:“臣妾如今已人老珠黃,自然不如年輕的妃嬪那般,入得了陛下的法眼。讓陛下添堵了,是臣妾的錯……”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拭了拭眼角,卻顯得更加動人。

  “哎!”詔帝苦嘆一聲,摟過她不贏一握的纖腰,柔聲道:

  “太后對你和嘉華是嚴厲了些。可總算是有驚無險啊,你又何必這般自怨自艾呢?若被太后看到了,怕是又要責備你了……”

  梅貴嬪順勢靠在他肩上,聲音哀婉悲涼:“陛下,臣妾已經想明白了。無論如何,太后是不會放過我們母子的,一定要我們死了,她老人家才能踏實。這是我的命,是逃不掉的!臣妾只盼著最後的這段日子裡,能夠好好服侍陛下,希望臣妾死了之後,皇上可別那麼快就忘了臣妾……”

  詔帝一大早聽到這樣喪氣的話,難免有些不悅,便薄斥道:

  “你這是什麼話啊!如今西華已經是太子了,只要你和嘉華不再幹涉朝政,不去頂撞她,她是不會拿你們怎麼樣的!”

  梅貴嬪“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梨花帶雨地哭訴道:

  “陛下將嘉華封為岐王,派往封地去。他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嘉華如果出事了,臣妾也活不下去的,還望陛下恕罪。”

  詔帝的眉頭越皺越緊,冷聲斥道:“難怪太后會生你的氣!你口中哪一句話不是宮中的禁忌?不過是藩王到封地赴任而已,哪有母親這般詛咒自己孩子的!”

  梅貴嬪翩翩俯身,低聲哽咽道:“太后不計前嫌,不但沒有處罰嘉華,還將他封王,臣妾本該是慶幸的。可皇上真覺得,太后會讓這件事情順利進行嗎?”

  詔帝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沉聲道:

  “近日來,朕的精神不濟,總是噩夢連連。太后是得知朕的情況後,才下了這道命令的。她這是一片好意,你怎麼又惡意曲解了?”

  “陛下!”梅貴嬪跪著爬過去,抱住他的腿,悲憤地說道:“您想想啊,太后哪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但凡會威脅太子地位的人,太后又曾放過誰?”

  詔帝低頭看著她,皺眉道:“愛妃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又怎麼了?”

  梅貴嬪話鋒一轉,故作驚詫地問道:“陛下,您還不知道嗎?上次六皇子為了保護太子妃,不惜帶兵圍困東宮。幸虧您及時解救,才讓六皇子帶走了太子妃。可您還沒聽說嗎?太子妃在半路,卻遭到流竄犯的截殺。”

  聽到這個噩耗,詔帝頓時心頭一沉,喃喃自語道:

  “沒想到太子妃身上,竟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太可憐了!廷華呢?他不是一路護送嗎,一身武藝的他,怎麼沒保護好太子妃啊?”

  梅貴嬪搖了搖頭,故作惋惜地嘆道:“陛下!您總算問到關鍵了!聽說六皇子被那群流竄犯,打到重傷昏迷,他手下不得不丟下太子妃,護送他離開。”

  詔帝大吃一驚,嚯地站起身來,怒道:“什麼?這件事朕怎麼沒聽說過!什麼流竄犯有這麼大的本事,會把廷華打成重傷?那他現在怎麼樣了?”m.zbzw.ζà

  梅妃悲憫地看著他,嘆道:“陛下糊塗哇!什麼流竄犯會那麼厲害!能傷害一個大將軍!還不是太后動的手腳?不然,太子妃母子雙亡、六皇子被重傷,這麼嚴重的事,又有誰敢瞞著陛下呢?這是太后封鎖了消息,不想讓您知道啊!”

  詔帝揹著手在屋內踱來踱去,沉吟片刻,才道:

  “愛妃說得不錯,這件事確實很像太后的手法。她的確是那種,不會給敵人一絲機會的人!以前是這樣的,現在也是這樣的……”

  梅貴嬪趁熱打鐵,立刻說道:“所以陛下,您絕對不能讓嘉華離開皇宮啊!一旦他離開您的視線,便任由太后宰割!到時候,您怕連一個兒子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