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輕焰 作品

第七百七十二章 醒時空對燭花紅

  聽他說得有理有據,太皇太后一時也無法反駁,只能輕嘆一聲,幽怨地說道:

  “罷了,哀家年紀大了,既說不過你又管不了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皇后駕到!”正在二人說話間,長慶公公尖細的聲音響起。太皇太后和燕西華紛紛尋聲望去,兩個人均覺得有些意外。

  一襲紅衣似火的鹿寧,在吉祥的攙扶下,捧著一個食盒,一步一步緩步走上臺階。她雖然已經快要臨盆,可因為她刻意保持著身材,所以,太皇太后和宮裡的人,始終沒有懷疑孩子的月份。

  她嫋嫋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小心翼翼地跪了下去,將食盒捧過頭頂,緩緩道:

  “太皇太后今日大壽,我沒什麼東西能拿得出手,便親自做了一些壽桃,因此才來得晚了些,還望太皇太后恕罪!”

  未等太皇太后開口,燕西華嚯地站起身來,一步走過去,連忙攙扶起鹿寧,又驚又喜地說道:“你現在身體不便,又染了風寒,你怎麼又來了?”

  鹿寧知道,這是燕西華在提醒自己,她便咳嗽了兩下,淡淡道:

  “太皇太后今日大壽,我怎能不來參加?只是為了準備點心而耽擱,怕還是惹太皇太后生氣了!”

  燕西華瞥了太皇太后一眼,連忙打著圓場:“你能有這番心意實屬難得,老祖宗一向仁慈,又疼愛晚輩,怎會和你生氣呢?”

  說著,他接過鹿寧手中的食盒,急忙打開來,端到太皇太后面前,誇讚著:

  “老祖宗,您瞧瞧!這點心做得栩栩如生,和真的壽桃簡直一模一樣!認識寧兒這麼久,朕還真不知道她有這樣的手藝!”

  太皇太后垂眸看了看食盒中,九個精美的壽桃,又看了看身子沉重的鹿寧,和殷勤賠笑的燕西華。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一個壽桃,仔細品嚐了一口。

  放下壽桃,她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只是口氣還有些淡漠:

  “嗯,點心甜而不膩,倒是很符合老人的口感,皇后有心了!你如今身懷六甲,就別站著了,趕快坐下看戲吧!”

  “多謝太皇太后開恩!”鹿寧微微屈膝俯身,便任由燕西華攙扶著自己,與他共坐一桌。

  鹿寧的到來,讓燕西華有些興奮,他在桌子下握住鹿寧的手,低聲說道:

  “沒想到你能來,朕有些受寵若驚!”

  “沒什麼,只是想要好好活著罷了!”鹿寧表情淡淡的,掙了掙自己的手,可燕西華不肯放開,她的手又沒什麼力氣,也只好作罷。

  其實,她也是掙扎了許久,才做了這些東西前來賀壽。因為一旦她臨盆,一切謊言將被拆穿,太皇太后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孩子!

  今日,她決定鋌而走險,在太后面前演一齣戲,造成自己“早產”的假象,從而瞞天過海,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她腳下一滑假摔一跤,那麼一切都結束了……

  戲臺上曲調婉轉、長袖善舞,每個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燕西華興奮地給她講著戲臺上的內容,可鹿寧卻一心只琢磨著,待會兒要演的戲,確保一切都逼真!

  日頭西斜,紅霞滿天,含元殿籠罩著金色的薄霧,戲曲全部落幕,設置在殿外的箭靶,已經紛紛支稜起來。

  濃妝豔抹的戲子們退去,換成一群金盔金甲、威風凜凜的射手們,聚集到靶場上,整齊地站在百步開外。每個人手上的箭都搭在弦上,強弓也已拉開。

  壽宴的最後一個節目拉開了序幕,這事也是每次壽宴的重頭戲!

  燕西華舉著酒盞,緩緩站起身來,下面的文武百官,也立刻跟著站起。

  燕西華舉杯敬向眾人,揚聲說道:“將士們,把你們的本領拿出來給朕瞧瞧,每人將箭筒中的箭,全部射中靶心者賞百金!未中靶心者,每一箭罰酒一碗!眾位大臣有想一展身手的,也可以盡情一試!賞罰同樣!”

  話音剛落,密集的鼓點聲便開始奏起,全場的氣氛瞬間被點燃。在座眾人均興奮地盯著靶場,太皇太后的臉上也已笑得合不攏嘴。

  靶場中的士兵們,整齊劃一地搭建、拉弓、射箭,每個人都全神貫注在自己的靶上,手中的羽箭紛紛射出,均齊刷刷地正中靶心,無一例外。

  會場中頓時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和拍掌聲,每個人都興奮不已、連連叫好。

  恰在此時,一簇巨大的煙花倏地竄入夜空,宛如一柄巨大的傘花般,在無邊的夜空中燦然開放。

  這一簇還未落幕,另一簇又騰空而起,一簇接著一簇,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漫天璀璨的煙火,映亮著每個人的臉龐。一時間,壽宴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此時此刻,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五彩斑斕的空中。鹿寧斟了一杯酒,緩緩起身,準備走到太皇太后面前敬酒,順便謝幕。

  可恰在此時,方才還一臉喜氣洋洋的太皇太后,突然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冷汗涔而下,身子無力地往下滑去。

  煙花在空中炸開的巨大聲響,淹沒了她痛苦的呻吟聲,誰也沒有不對勁。

  ——壽宴之殤——

  待空中的煙火拖著長長的尾巴,依依不捨地告別天空,群臣們才紛紛落座。

  “老祖宗!您這是怎麼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讓眾人紛紛驚惶看去。只見燕西華抱著氣若遊離的太皇太皇太后,不停地失聲叫著。

  太皇太皇太后緊緊抓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哀家……哀家胸口疼,疼得受不了……哀家……喘不過氣來……”

  眼瞧著太皇太后的喘息聲越來越大,臉色越來越蒼白,汗水已經打溼了衣衫,燕西華心急如焚,立時怒喊道:“快!快去宣太醫給太皇太后醫治!”

  會場上的內侍,誰也不敢耽擱,立刻轉身往太醫院飛奔!其他人或圍了上來,或探頭探腦地在張望。

  一時間,會場上亂作一團,打斷了鹿寧原來的計劃,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氣餒。

  “小鹿!”燕西華焦急的聲音,衝破人群傳來,將鹿寧拉回思緒:“你快來幫老祖宗看看!”

  鹿寧嘆了口氣,推開人群緩步走過來。只草草檢查了一下,她立刻斷定——太后是中毒了!

  “中毒?怎麼可能?”燕西華驚詫地看著她,不解的問道:“宴會上所有食物,都已經過嚴格的試毒,怎麼會再混入毒物?”

  鹿寧搖頭嘆息道:“這只是我的猜測,還是讓太醫好好查一查吧。”

  說話間,一臉痛苦的太后,突然伸出手,一把鉗住鹿寧的手腕,雙眼死死瞪著鹿寧,費力地喊道:“皇后——下的毒——抓她——”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的看向鹿寧,鹿寧也覺得莫名其妙,一抬頭,竟撞進燕西華難以置信有失望的目光。

  長慶公公看了看太后的桌上,拿起半個壽桃,驚呼道:“怕是這壽桃有毒!”

  燕西華虎軀一震,立刻吼道:“趕快驗一下毒!”

  長慶公公連忙拿起銀箸,給剩餘八個半的壽桃試毒。所有銀箸均成了青黑色。長慶公公捧著銀箸呈給燕西華看。

  看著鐵一般的事實,燕西華突然慌了,臉色由鐵青變得蒼白,緊抿著雙唇、雙手在微微發抖,一雙眼眸定定的看著鹿寧,一顆心沉甸甸的像灌了鉛。

  鹿寧猜到了結果,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喃喃道:“這一定是誤會!”

  燕西華慢慢握緊了拳頭,緊緊咬著牙關,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沉聲道:

  “將皇后……抓起來,關入……天牢!”

  話音剛落,一群禁軍衝過來,押著鹿寧匆匆離開。鹿寧沒有掙扎,只是失望又悲憤地瞪著燕西華,直到離開這裡。

  八皇子一步搶過來,拉住燕西華驚呼道:

  “七哥,其中一定有詐,為何不查清就要抓起她來?”

  燕西華沉默地呆立著,一把拂開了他的手,和眾人一齊將太皇太后送回了鹹泰殿。眾人如一團煙霧般散去,福枝才從角落中走出來,又迅速的轉身離去。

  一整晚的風雨交加,直到日出方才停止。鹹泰殿重門緊閉,門前重兵把守。未央宮裡所有的太醫,都圍在太后的床前。

  每個人都緊張的神情嚴肅、滿頭大汗、每個人對待太皇太后的病情都十分謹慎,用藥更是慎之又慎,遲遲商討不出一個穩妥的方案。

  其實他們這樣做也是為了自保:顯然,太后中的毒非常人能解,隨時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萬一太后斷氣時,正用了自己的藥,那豈不是滅頂之災!

  丁克丟官棄爵,誰也不想做那個倒黴蛋!

  燕西華被攔在殿外,揹著手焦心的踱來踱去,他一顆心恨不得撕成兩半,一半擔憂太后的病情,一半惦記著在獄中的鹿寧。

  情感上,他不相信這是鹿寧做的,雖然她憎恨自己,卻不是個濫殺無辜的惡人!更何況,她若真有心報仇,會來找自己或者八皇子,不會先對太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