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無銀三千兩 作品

第三百零七章 噩耗

    瓦罐寨土匪老大張天龍則猶在好好觀賞著那柄墨鞘青刃的長劍,劍上青芒華麗,極是動人心魄,他自然不知此物正是天下八大神劍之一的“青霜”,只當這是件頗為稀有的寶貝兵器,又衝著被綁在柱子上紅綢劍修發問道:“那邊的小子,問你,這兩柄劍,你從哪兒來的?你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廢物,也配用這麼好的劍?實話實話,老子興許心情一好,過會兒賞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魏頡此時此刻閉上了雙眼,嘴巴同樣緊閉,不出一點兒聲音,宛如石頭人。

    見那年輕人已合目待死,張大寨主冷笑了幾下,揮了揮手,吩咐道:“把那小子的心臟剖出來,給老子做醒酒湯!注意,動作要儘量慢些,好讓他受盡苦楚再死,可別便宜了這小雜-種!”

    手下聽令後應了一聲“是大王”,開始著手給那名被強虜至此的年輕劍客開膛。

    先扯開魏頡前面的衣襟,露出裡面的白-滑肌膚,然後從桶裡兜起一大瓢的冰冷涼水,對準心臟位置潑了上去。

    魏頡受到刺激,驀然睜開眼睛,豎起了雙眉,瞠目怒喝道:“你做什麼,要剖腹剮心就儘管來便是,我不怕,又往我這兒潑冷水作甚?!”

    那個負責殺人的小嘍嘍先一愣,隨後笑道:“人心裡都是熱血,發燙,用冷水一激,也就涼了,生生脆脆的更加好吃,懂了不?懂了就上路吧。”

    說著拿出一柄剔骨尖刀,用毛巾擦拭幾下後,對準了魏頡胸膛就要刺下去。

    就照目前紅綢劍客的狀態,體魄虛弱,肉軀無能,萬萬抵禦不了這口尖刀,一旦心頭中刀,決然是必死無疑!

    心知自己恐怕十有八九是要殞命於斯的魏頡兩眼發直,長長嘆出一口氣,眉眼中流露濃濃的悲哀之情,沉聲說道:“想不到我魏頡沒有死在林清、王陽煦、龐靈這等頂尖強者的手上,今日卻陰溝裡翻船,葬身於這幫宵小螻蟻的刀下……”

    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過去在中原的時候,曾馬踏七步山,血洗吞象寨的豪俠事蹟,年輕人不由得感慨一句:“自古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天恐怕就是我魏頡殺了那麼多人的報應了吧!”

    坐在虎皮椅子上張天龍顯得有些聒噪,他赤紅著臉,肅聲叫道:“這小傢伙在胡說些什麼,嘀嘀咕咕的個沒完?是不是在罵老子,如果是,那先給我把他舌頭割了。”

    負責做“心肝醒酒湯”的小嘍嘍如實答道:“大王,這小子剛才說,連林清、王陽煦,還有龐靈,都沒能殺得掉他,今朝送命在這裡,算是報應不爽。”

    張天龍凝視著那一襲紅綢,猝然放聲大笑起來,道:“休要管他,這小子臨死前患了失心瘋,在說些胡話呢,什麼龐靈王陽煦的,若是這些人出手,他只怕連叫喚都做不到就被弄死了,還說什麼殺不掉他,淨會放臭-屁!”

    這位瓦罐寨大寨主曾見識過折腰山人間真武,武道造詣絕強的林清林老九的殺人風采,只是一個瞬息間,便輕輕鬆鬆秒掉了四階洗髓境的老掌門,又以極度殘忍暴虐的手段取走了人的性命,殺人如呼吸。

    時隔多年,林清那幅兇霸可怖的模樣,至今都還深深的烙印在張天龍的腦海中,故在土匪老大張大寨主的認知裡面,像林老九這種天罡境的絕世高手,就等同於是“神仙”或者“閻-王”一般的存在,普通人,或者說是修為境界不夠高的人,在他們面前,那根一隻螞蟻沒有區別,反正都是一下即死,連任何反抗掙扎的餘地都不會有,說死就死,命賤如紙!

    所以那個穿紅衣服的年輕小子說的話,才會被張天龍當成是瘋子的癲狂言語,他哪兒會知道,那個紅綢劍修不僅成功在天罡境大能的獵殺之下存活,甚至才成功反殺了“人間真武”林清、“劍王”王陽煦和“火靈聖人”龐靈,三大天罡境,均在和魏頡一戰過後悽慘身死。

    然而,即使是八階天罡武夫、劍修、刀修,都沒能宰掉的年輕劍修,竟會那麼悲慘的死在這裡。

    死在六嶷山上這麼一個小小的土匪山寨裡面。

    死在一柄專門剔骨割肉用的牛角尖刀之下。

    來天燭之前,魏頡無數次猜想過自己如果真的死在了異國他鄉,到底會以一種怎樣的形式死去?

    他想過太多太多的假設,但就是沒想過自己被一群山匪綁架,死後淪為山寨賊首用於醒酒的肉湯材料……

    但事已至此,已然迴天無力,自救已經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武器丟失,血靈青霜俱落敵手。

    真氣全無,掙不開粗-硬結實的麻繩。

    竅穴閉絕,無法以心力操控殺伐法寶。

    體魄已碎,沒法扛住尖刀的戮擊。

    唯有“塵仙”心境仍堅不可摧,制使魏頡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保持著不屈不撓,勇者無畏,當不懼赴死。

    死在這兒,就死在這兒吧。

    反正橫豎都是客死異鄉,都是死後無墳無冢,化作幽魂鬼物,飄蕩天地間,屆時,總該能回到家鄉看上一看。

    能去看看江南的春暖花開,能去看看長江的江水滾滾,能去看看黃河的大浪淘沙,能去看看五嶽的巍峨雄壯……

    能去看看自己的那些“故人”們,都過得怎麼樣了,都還有沒有好好活著,有沒有為了心中期盼之物堅持不懈的努力著。

    沒有努力也沒關係,只要他們能過得好,能開開心心的活著,就足夠魏頡胸中欣慰,死而無憾了。

    說是死而無憾,但其實魏頡此生多憾。

    憾沒能對得起那些朋友,憾沒能對得起父母,憾沒能對得起祖國,憾沒能對得起中原百姓……

    憾也不憾。

    對父母親朋,對中原故國,對天下蒼生,魏頡憾固有之,但無愧,絲毫無愧!

    若有來生,今生所走的路縱是再走一遍,再做一遍當年的選擇,魏頡也能接受得了,因為這就是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好埋怨和懊悔的。

    凡是過往,皆成風景。

    既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生死已定,既然人命不由己,那就坦然接受便是。

    魏頡曾向“老天爺”抗爭多成百上千次,可結果卻是這樣,生與死,全然不是自己能夠管控得了的。

    終知時運皆由天定,半分也不由人!

    被死死捆綁在柱子上的紅綢客魏頡又一次閉上了眼睛,並未嘆氣,臉上不起波瀾,只是輕飄飄的淡然道:“來吧,殺了我吧。下一世,我再好好活。”

    就在那柄尖銳牛刀即將觸碰年輕人胸口之際,有人匆匆自大堂門口闖入,臉色煞白,上氣不接不接下氣,那名腳步踉蹌的小嘍嘍喘了好幾口氣,張皇叫道:“大王,出大事兒!”

    坐在西首-長椅上張天龍眉頭一軒,怒道:“到底發生何事了,這等慌張?!”

    那小嘍嘍低著頭,有些扭捏勉強的說道:“有一襲白衣仗劍……騎著青色大馬殺入了寨子,把,把……”

    瓦罐寨群寇之首的張天龍很不耐煩,面紅耳赤的追問:“把什麼呀,別結結巴巴的,有什麼就說!”

    那山寨小弟用力嚥了一下口水,終於吐出了後面的話:“把大嫂,還有嫂子剛生下來不久的孩子都,都殺了……”

    張天龍失聲“啊”了出來,往那張鋪著老虎皮的椅子後背上靠去,身子幾乎徹底癱軟,沒了骨頭。

    顯然是被這巨大噩耗震驚得如同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