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 作品

第9章 還鐲

    阿寶捏住鼻子縮在水裡,在澡盆子裡學鳧水吐泡泡,原先家裡可沒這麼大的浴盆,也燒不了這麼多熱水。



    她正起勁,聽見燕草的話,從水裡浮出來:“怎麼?你知道他們家?”



    燕草低下頭:“建安坊裴家,那就是裴探花家,京中誰人不知呢。”



    三甲打馬遊御街那天,恨不得滿城人都去瞧熱鬧,分明年少得意,裴探花卻連笑都不笑。



    懷中不知落了幾許簪環,只怕夠開個金銀鋪子的。



    可他抬袖一拂,金環銀簪俱都掃落馬下,馬蹄一踏,珠環染塵。



    世人都稱他是冷麵探花郎。



    後來才知裴探花父親病重,瓊林宴後,他父親便過世了,從此閉門守孝,京城再瞧不見探花郎的身影。



    “原來他這麼可憐的。”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偏偏家中生變,怪不得他病歪歪的。



    燕草又瞧了眼玉鐲子,她還是不敢相信。



    那可是裴三夫人啊!



    凡京中有宴,她在哪個席上都最受奉承。燕草遠遠瞧過一眼,裴三人通身的大家氣派。換言之,便是端莊持重,不容易親近。



    “裴夫人對咱們姑娘可親熱啦。”戥子給燕草學,拉過燕草的一隻胳膊,“我實在喜歡這孩子……”



    說著虛空一捋,裝作把手鐲套在燕草腕子上的模樣。



    “就這麼著,送了我們姑娘那隻鐲子。”



    螺兒捧著銀盒進來,銀盒裡裝著薔薇蕊燻的綠豆澡面兒,踩在水上,腳下一滑,銀盒打翻在地。



    綠豆澡面一碰水全化開了,滿地浮沫。



    “我……我……”



    “怎麼這麼毛毛燥燥的。”燕草責她一句,“快去取新的來給姑娘用。”



    螺兒膽小,還沒緩過勁來,先不讓她貼身侍候姑娘,好在她還有一手好繡活,先叫她做衣裳鞋子。



    螺兒伏身收拾了,又送了一盒澡面進來。



    “你繼續說。”雖被螺兒打岔,阿寶也沒忘了燕草方才的神色,“是不是不該收那隻鐲子?”



    燕草咬咬唇,她才來了林家幾日,豈能妄言。



    阿寶看她猶豫不定,對她道:“你只管說,若有道理,我就聽,不但聽,還有賞。”



    這一開口,又是前院“徵兵”的口吻。



    “我在原來的主家,也見裴夫人幾回的,她待人……”燕草還在想如何委婉,可看見阿寶那雙水氤氤的眼,還是咬牙把實話說了,“她待人極客氣,卻不是那樣親熱的。”



    阿寶沉吟:“你是說無事獻殷勤?”



    “婢子豈敢。”



    兩雙眼睛一望,就連阿寶自個兒都在想,她能有什麼叫人圖謀的?



    “那裴探花你見過嗎?”



    怎會沒見過,燕草點點頭。



    “這人如何?”阿寶問。



    “裴探花是極重讀書人身份的。”燕草想起舊主人,那原話是說裴子慕白生了一張好皮,風流相貌偏偏跟風流二字不沾邊。



    既不飲宴,也不冶遊,是個木頭雕的二郎神。



    阿寶咬咬嘴唇皮,燕草趕緊替她抹上無色的口脂,又坐在小杌子上給阿寶搓胳膊:“我不過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姑娘。”



    “我曉得,賞你。”阿寶胳膊一動,又是一陣水花響,側著臉兒問,“該賞多少錢呢?”



    燕草撲哧笑了,沒成想,她還會侍候這麼個姑娘:“姑娘看著隨手給就是了。”



    她雖笑,心中依舊疑惑難解,讓了半間靜室而已,裴夫人根本沒道理送姑娘這樣好的玉鐲子啊?



    阿寶洗了澡,用軟巾子擦過身,又抹上香膏。



    她問燕草:“這麼一隻鐲子,得多少銀子?那我還個什麼禮合適?”紅姨明明說不要的,是她收下的,那就得她來找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