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 作品

第163章 【一】

 嫁娶不須啼


 懷愫


 金祿跟齊王辦案, 連日來也見得多了。


 剛進來的人,個個都鐵骨錚錚,誰也不肯供出同儕。餓上幾頓冷個幾天, 也都還能撐得住讀書人的風骨。


 可只要動起鞭子刑具,服軟的十之五六,管他是連襟還是四鄰,是沾親還是帶舊一概不管了,個個都盼著多供一個人, 就能少受點罪。


 他有兩套法子, 一套是對付那些一來就下獄的,一套是對付裴觀這種, 還給幾分薄面的。


 既然主子特意吩咐了,那便讓探花郎先過兩天好日子。


 裴觀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隔牆人的動靜,夜一深, 絲絲寒風從屋中各處的縫隙鑽進來, 吹得桌上燭火明明滅滅。


 裴觀起身,將窗戶抵牢些,依舊有風從窗紙縫隙中灌進來。他搓搓手,緊了緊鬥蓬。


 金祿嘴上是說給他添炭盆, 哪裡有好炭火用,尋常黑炭反起濃煙,熱不了屋子還得開窗戶透氣兒。


 裴觀乾脆不用,他搓手動筆,用還帶餘溫的茶水研墨, 在紙上落墨。


 寫上幾筆便墨意乾澀, 只得不住呵氣, 再倒茶水續墨,寫得十幾頁紙。忽聽見窗外一聲響動,裴觀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窗縫。


 四鄰的燈火都熄了,他便也“入鄉隨俗”,手執燈盞到床前預備睡下。


 說是床,就是兩張條凳搭了一塊木板,上面薄薄一層被褥罷了。


 裴觀確是生在富貴窩,長在金銀鄉,但他上輩子下過獄,牢裡的草蓆都睡過,能有這麼塊板子,就比牢裡要舒服得多了。


 他將椅子挪到桌邊,暫作床前桌,把油燈擺在上頭。


 鋪開被子,解下鬥蓬,鬥蓬倒比被褥還軟和保暖。


 和衣而臥,身上竟也不覺得有多冷。再睡了一會兒,竟覺得熱起來。將鬥蓬掀開,細一思忖,原是阿寶給他袍子裡頭夾的羊皮起了作用。


 這幾日天一直陰惻惻的,似有雨雪,要是沒這件夾羊皮的袍子頂著,到夜裡還不知怎麼過。


 到了下半夜,果然開始下起雨來。


 外頭雨聲瀝瀝,秋風夾著水氣寒氣吹進來,將裴觀凍醒。他把鬥蓬往身上一蓋,倒還能忍得下去。


 眼才闔上,先聽見外頭喧譁聲,跟著滿院火光。


 裴觀摸黑爬起,從窗縫中瞧見幾個皂隸架著人進院門,金祿走在前頭罵罵咧咧:“好日子不過,早些說了,何必去苦牢受罪吃冷風。”


 也不知那人招認出什麼,不光換了屋子,還請了大夫。


 院中燈火一直亮到三更才熄。


 院中人必也在瞧這場“熱鬧”,這場下馬威,大約是個整個院裡的人預備的。


 天一亮,皂隸來給裴觀送早食,一碗稠粥,一碟醬瓜。


 不多時,金祿來了,他臉上帶笑:“昨兒夜裡沒嚇著裴大人罷?那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地方不肯待著,真關到那裡頭,可沒好果子吃。”


 “那裡頭”裴觀已經見過。


 他終於開口問道:“究竟是為何事將裴某叫來?這沒頭沒尾,實在讓人納罕。”


 金祿笑了,心想下馬威有用,探花郎面上裝得再鎮定,心裡也還是害怕,他賣了個好:“裴大人可聽說過《正氣集》?”


 要說沒聽過,那也太假了。


 “怎麼?”


 金祿心想,這人既不承認知道,也不說不知道,倒要打點精神套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