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謝瀟南看她一眼:“今夜離開。”



    溫梨笙穿上鞋子跳下床, 指著茶壺道:“你在裡面放的什麼?”



    “解藥。”謝瀟南說。



    “解藥?確定不是迷藥?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溫梨笙其實並不懷疑他,畢竟從賀宅過來,他若是想害她大可在賀宅把她丟下就是, 沒必要大費周章的帶在身邊,但她還是忍不住嘴欠:“貪圖我的美色,還是貪圖我的錢財?”



    謝瀟南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頓了一下:“貪圖你沒腦子,貪圖你撒謊成性。”



    溫梨笙對他說這話都習慣了, 咂咂嘴道:“那說明我身上還是有些特點的。”



    謝瀟南補充道:“還有臉皮厚。”



    “哎,講話注意點哦, 我現在可是二幫主。”溫梨笙裝腔拿調。



    他沉默一瞬,沒再說話而是轉頭看向門板。



    溫梨笙正疑惑他在看什麼,忽而就傳來敲門聲,那少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二幫主,老大請你去吃晚飯。”



    溫梨笙揚聲道:“哦知道了。”



    她拿起茶水, 倒了兩杯,而後舉起其中一杯對謝瀟南輕聲道:“預祝我們今夜,順利逃脫。”



    說完她將涼茶一飲而盡, 擱下杯子前去開門, 天色昏暗周圍正在掛燈,視線也變得明亮, 她對門口的少年道:“前頭帶路吧。”



    涼水下肚後, 驅散了些許熱意,她朝後看了一眼,就見謝瀟南正喝著那杯涼茶。



    他說解藥的時候, 溫梨笙率先想到了白日在山上閒逛的時候,在東邊的角落之地看到的一排排大缸,那是火狐幫用於存水的地方。山上沒井, 要用水需得去半山腰上的小溪邊挑水,所以為了方便這些人每天清晨都會去挑水來,把缸子裝滿,足夠用一日。



    基本是用於做飯和飲用的,沐浴的要晚間再去挑一次。



    當時溫梨笙就想,若是在這缸中下了藥,整個火狐幫都要中招,可惜缸子的周圍都有守衛,尋常人靠近不得,溫梨笙也只是遠遠的看著,就被人攔下。



    不知道那小白臉有沒有能耐把藥下進水缸裡。



    晚上吃飯的地方還在白天那一處,這些人似乎每天都在這裡吃飯,一個長長的桌子上擺滿了菜,只是放眼放去品相一般,遠遠不及溫梨笙平日菜餚精緻。



    她看見阮海葉坐在高座上,一左一右各有個男人給她喂東西,那模樣活像個癱瘓十年在床的廢人。



    溫梨笙咧著嘴,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走過去道:“好熱鬧啊,溫家從來不曾有這樣熱鬧的場面呢。”



    阮海葉見她來,也招手命人給她搬凳子,張口便道:“我聽聞你娘死的早,你爹也從未抬過姨娘進門,府里人稀少自然鬧騰不起來。”



    溫梨笙笑容有一瞬的凝結,她垂下眼簾像是遮擋眸中的情緒,低低嘆息一聲:“是呀,很多時候我都是自己在府中呢。”



    阮海葉親自給她倒上一杯酒:“從今往後這火狐幫便是你另一個家,這些都是你的家人。”



    溫梨笙笑著抬杯,抿一口酒道:“多謝大姐!”



    酒入口依舊辣口,溫梨笙每次就假裝在喝,其實就是在唇上抿一點點,半天了一杯酒還是一杯酒。



    阮海葉話裡話外都表示火狐幫日後會罩著她,日後都是一家人,她便露出驚喜的神色,高興得與阮海葉勾肩搭背。



    謝瀟南在這張喧鬧的桌子上顯得格格不入,他十分安靜,坐得端正,偶爾會吃些東西入口,吃的並不多,有人主動向他搭話他卻跟聾了一樣,完全不搭理人。



    溫梨笙在忙中抽空看他一眼,他卻很敏銳的察覺視線,轉頭與她對視。



    她想了下,而後身子歪斜,裝著把耳朵靠過去認真聽的模樣:“什麼?你說你困了,想回去睡覺?”



    而後她又揮手道:“你自己回去,我再跟大姐聊一會兒。”



    說罷又把耳朵側過去:“什麼?非要我陪著?”



    “可我還沒吃完呢。”溫梨笙敲了敲自己的碗。



    謝瀟南半晌無語。



    溫梨笙轉頭對阮海葉露出無奈的表情:“沒辦法,太黏我了,我就先不吃了,你們先玩著。”



    阮海葉挑了下眉:“妹夫還會腹語?”



    “可能……會一點吧。”溫梨笙遲疑道。



    “難怪不張口也能跟你說話呢。”阮海葉笑吟吟的打趣,繼而喝了口酒,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妹別急著走,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溫梨笙輕咳了咳,坐正了身體:“大姐請講。”



    “賀家今日發喪了。”阮海葉道:“賀老太君昨夜被殺,今日本是她的壽誕,但卻變成了以後的忌日,說起來還真是個笑話。”



    溫梨笙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賀老太君怎麼死了?被誰殺的?”



    阮海葉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暗暗打量:“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啊?這不一整日都在山上嘛。”溫梨笙攤手道。



    “可昨日是在內宅見到你們二人的。”阮海葉道。



    “我們只是被闖入賀宅的賊人追殺,無奈之下才躲進內宅的,進去沒一會兒就聽見內宅的護衛喊著抓人,無奈之下就又打算出去,走到門邊的時候就遇見了你們。”溫梨笙的謊話像是一早就打好草稿一樣,非常流暢的說了出來,合情合理。



    “我溫家與賀家無冤無仇,我還是給賀老太君送壽辰禮的呢。”她又補充道。



    阮海葉倒沒有繼續懷疑,只是說:“這兩日賀宅鎖上大門攔住了所有的賓客,正一一排查殺害賀老太君的兇手,必定會發現你不在賀宅裡,所以明日下山回城中去,倒是賀家找上門,你也能以當夜回家之由洗脫嫌疑。”



    溫梨笙一聽就覺得不對勁,這樣回家真能洗脫嫌疑嗎?



    毫無疑問是不可能的,賀家下人根本沒看到她出賀宅大門,馬車也一直停在賀宅之外沒離開,她不可能撇下一行管家婢女自個跑回家。



    阮海葉這樣說,只不顧是想讓她回去取回那部分的劍法而已。



    她沒有反駁,順勢道:“真是個好主意,這就不用擔心賀家懷疑到我頭上了,那我們明日就下山去。”



    “你下山,”阮海葉指了下謝瀟南:“他留下。”



    溫梨笙愣了愣,回頭看一眼謝瀟南,短暫的思考一下,而後笑道:“不成啊,他脾氣不好,若是我不在他可能會跟幫裡的兄弟動手呢。”



    “那就把他手腳都綁起來,讓他動不了手就得了。”阮海葉不以為意道:“有掛念的人在山上,你才能早去早歸。”



    溫梨笙不贊同道:“他可是我的心頭寶,怎麼能讓你們綁起來呢!”



    阮海葉哼笑一聲:“你們要一起下山也行。”



    說著她講一個小盒子拍在桌上:“吃了這個。”



    “這是什麼?”溫梨笙打開小盒子,裡面是一個白色的藥丸,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藥。



    “軟骨毒。”阮海葉依舊是笑意燦爛,跟她搭著肩膀喊二妹時的神色一模一樣:“三日之內沒有解藥,骨頭就會被這種毒溶解,若是僥倖活下來也只能躺在床上半生不得動彈。”



    桌上慢慢靜下來,一時間沒人再調笑打鬧,皆靜靜的看著這處。



    謝瀟南往小盒子上掃了一眼,他早就想到這阮海葉給溫梨笙吃東西,就算是她選擇了第一種,獨自下山,阮海葉也會拿出這個毒丸。



    作為匪幫的女首領,阮海葉的心狠手辣可不單單只是傳聞。



    眾人都以為溫梨笙會害怕退卻,會考慮很久,阮海葉甚至準備好了應對她的各種說辭,卻見她一點沒有猶豫的把藥丸塞進嘴裡:“三日是吧,那我明日起來早點下山,爭取在三日之內趕回來。”



    阮海葉見她這樣乾脆豪爽,笑著拍了她肩膀好些下,派人送上來一杯水給她。



    她將一杯水徹底喝完,表示自己真的將那顆藥丸吃下去了,又與阮海葉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這回阮海葉放她走了,提醒她早些入睡。



    回去的路上,溫梨笙一臉的凝重。



    謝瀟南瞥見了,心知這軟骨丸的毒雖然可以殺人,但卻易解,普通的百用解毒丸就能夠解。



    但他不說。



    原本以為溫梨笙是因為身上毒才心情沉重,誰知踏進房門的時候她突然深深嘆口氣,說了一句:“桌上的荷葉雞做的還是挺好吃的,我應該多吃兩塊,過了今日就吃不到了。”



    “你一路上沉著臉,就為這事?”謝瀟南問。



    “那不然是為什麼?”溫梨笙奇怪的挑眉看他一眼,而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算了,吃飽了,再吃就要撐得睡不著,不惦記了”



    謝瀟南卻煞有其事道:“多吃點,吃飽了肚子,或許就能補補腦子。”



    “我腦子好使的很,不用你管!”溫梨笙齜牙兇道。



    兩人進了屋之後就沒再交流,溫梨笙關上了窗,又給自己倒了兩杯涼茶,喝得肚子裡再裝不下任何東西之後,才喊人備水。



    周邊守著有人,溫梨笙也不敢隨便亂說話,就算說了謝瀟南也懶得搭理,所以她乾脆沉默的給自己洗漱好,早早的爬上了床。



    在山頭上跟阮海葉演了這麼些時間,她也有些累了,不過她下午睡了好久,這會兒一點也不困,挨著牆眼睛東看看西看看,思緒跳躍。



    外面的喧譁聲時不時傳來,這群匪類也就是過著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物資不夠了就下山去搶,女人吃食金銀珠寶,什麼都搶。



    正想著,一旁傳來關窗的聲音,溫梨笙側頭望去,由於靠著牆在床榻的最裡面,她的視線裡只有床頭的一面竹絲編織的網。



    繼而輕輕的腳步聲在房中響起,謝瀟南脫去了外衣穿著雪白的裡衣出現在溫梨笙的視野之內,僅僅片刻,他滅了燈,房間驟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眼睛一時間適應不了黑暗,所以什麼都看不見,只聽見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是謝瀟南走到榻邊上了床。



    昨夜溫梨笙喝得有些上頭,所以暈乎乎之下跟謝瀟南靠得很近,幾乎貼在他的耳邊說話,今晚她清醒的很,卻還是慢慢的往他挪動了些許。



    謝瀟南防備著呢:“別過來。”



    溫梨笙果真停住了,兩人之間隔著半臂長的距離,這個距離她小點聲說話謝瀟南剛好能聽見,也不怕外面守著的人偷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