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謝瀟南看著她匆匆跑出去的背影, 將茶盞輕放在桌上。



    喬陵在這時候開口:“少爺,方才那溫府門口的八個人,你可有收的打算?”



    謝瀟南大概是沒想到喬陵會問出這種話, 他偏頭,如畫般的眉眼浮現疑惑的神色:“怎麼,你是覺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八個字很襯我是嗎?”



    喬陵笑著低下頭:“不敢,只不過這是溫小姐所願。”



    謝瀟南輕挑眉:“那我便一定要如她所願?”



    “並非, 只是如果少爺不答應的話,她恐怕要一直為此事纏著少爺。”喬陵很是理性的分析。



    “那倒也是。”謝瀟南給予肯定。



    溫梨笙纏人的功夫跟她嘴皮上的功夫是一樣的, 一等一的好。



    喬陵說道:“可以先讓席路帶著他們。”



    謝瀟南:“他人在何處。”



    喬陵指了指屋頂:“上面坐著呢。”



    謝瀟南轉頭看了看屋外炙熱的太陽,聲音有些低:“也不嫌熱。”



    溫浦長接到消息之後回來的很快,正好撞見了往外走的溫梨笙,問道:“世子呢?”



    “在正堂呢,爹你快進去吧, 他等你好久了。”溫梨笙看見救星,連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著正堂。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道:“世子在堂中坐著,你出來幹什麼?沒做什麼失禮數的事吧?”



    “沒呢!”溫梨笙道:“伺候的妥妥帖帖的。”



    溫浦長不徐不緩, 進正堂前用錦帕擦了擦頭上的汗, 又洗淨了手,才進去向謝瀟南行禮。



    恰在這時, 府中下人走上前來:“小姐, 溫府門口有人報上了你的名字尋來。”



    溫梨笙愣了一下,而後朝外走去,就看見幾日前那個在牛宅裡屢次躲避沈嘉清攻擊的丸子頭少年, 正站在門外。



    幾日不見,少年身上的衣裳看起來髒了不少,手臂處還有劃痕, 像是利刃挑破的,大熱天的出了一頭的汗。



    溫梨笙道:“你先進來吧,門口說話不大方便。”



    少年有些警惕,沒有動身。



    溫梨笙笑了一下,說道:“放心吧,我若想對你不利,便不會只給你留個姓名讓你找上門來,且溫府的牆都不算高,你可以輕易翻出去。”



    說著她對魚桂道:“去準備些吃食。”



    少年約莫是餓狠了,聽到吃的,腳步動了一動,然後進了溫府。



    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武功看起來又不弱,魚桂見溫梨笙沒有警惕似的,多次想開口提醒,卻都被溫梨笙輕輕搖頭制止了。



    若真是什麼來歷不明的人,她肯定不會往家中帶,只是這人她前世就認識。



    前世建寧六年,沂關郡舉行盛大的武賞會,江湖各派高手紛至沓來,溫梨笙在那段時間結識了不少人,其中有個叫藍沅的姑娘與她交情頗好。



    她也是相識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藍沅是個姑娘的,一開始藍沅女扮男裝,總是穿著寬大的袍子扎著丸子頭,皮膚又有一種風吹日曬的粗糲,看起來與少年無異。



    她不說話,溫梨笙原本以為她是個啞巴,卻不想她是會說話的,由於聲音太過軟糯,一聽就分辨得出是姑娘的聲音,所以女扮男裝期間她一次都沒開口說過話。



    藍沅出自一個無名的小門派,據說門派裡就三個人,她和她的師父,外加一個少年時期就下山遊歷之後就再也沒有上山的師叔。



    她年滿十六被師父放下山歷練,也是為了尋許久不見的師叔。



    只是在渡河來沂關郡的時候碰上了一夥盜賊劫船,她出手救了一個受重傷的貌美女子,趁著船上亂鬥之時放了小舟逃了,結果那女子在舟上也沒堅持多久,就重傷不治身亡。藍沅拿了她的包裹上岸後,便想打聽著女子家居何處,把她的遺物奉還。



    卻沒想到剛上岸被一批殺手追殺,那批殺手功夫很強,即便是藍沅也招架不住,只得扮作男兒隱藏真容,一路逃進了郡城之中。



    溫梨笙前世是在武商大會時期與藍沅結識的,當時見她站在一處賣米糕的旁邊流口水,身上卻掏不出半個銅板,便好心給她買了幾個,結果她就一路跟隨。



    後來相熟之後,藍沅也在溫府住了下來,尋找自己的小師叔。



    只是後來還沒能找到,她就在某一日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連句道別都沒有。



    溫梨笙當時猜測,她可能是被追殺她的殺手找上門了,沒有時間道別,倉促逃離了沂關郡。



    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了。



    這次她們誤打誤撞,相識的時間提前了,溫梨笙猜想前幾日藍沅肯定是被追殺得無處躲藏,才藏進了牛宅院中的棺材裡。



    這孩子也是夠辛苦夠倒黴的。



    溫梨笙朝正堂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帶著藍沅往後院而去。



    有一間房是溫浦長專門給她準備的書房,房中是二進門的,還帶著暖閣,溫浦長說他選這個房間主要是為了溫梨笙以後學習學的廢寢忘食,好方便在書房進餐和休息。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後來溫浦長每每想起,都覺得當年的自己尤為天真。



    溫梨笙便將藍沅領到了房中,一開門就能看到對面的牆上掛著溫浦長當年親手題寫的: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房中很寬敞,當中擺著一張桌子,桌上鋪著墜著流蘇的錦布,許久不曾取下。



    這書房她沒怎麼用過。



    溫梨笙把藍沅安排在書房也是有用意的。



    藍沅不識字。



    前世溫梨笙就在教藍沅認字,但她學起來很吃力,還沒等學會多少就離開了。



    溫梨笙讓她坐下,屏退了左右的下人,關上書房的門後,整個屋子就安靜下來,她的目光落在藍沅的面上,發現長途跋涉讓她的臉盡是乾裂的皮,嘴唇也蒼白,加上她身形瘦弱衣袍寬大,若是不仔細看,還真難發現是個小姑娘。



    她倒了一杯茶推至藍沅面前,長長的沉默之後,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別怕,我是大好人。”



    藍沅約莫是頭一次見別人如此直白的誇讚自己,有些驚訝的看了她兩眼,而後目光落在茶盞上,並不喝。



    溫梨笙也不著急,慢悠悠道:“你來沂關郡也有好幾日了,應當聽過不少溫家的傳聞吧,我爹就是這沂關郡的郡守。”



    藍沅十分慢的點頭,算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