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話還沒說完,謝瀟南掀起眼眸,精緻的眉眼泛著些許冷意:“人是我帶來的,能不能留下也不是你說的算。”



    施冉彷彿被卡住了嗓子一般,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這是她第二次當著所有人的面被謝瀟南下了面子,此刻臉紅了個徹底,眉眼間都是驚慌與尷尬。



    施冉在眾人注視之下站了會兒,覺得無比屈辱,眼中霧濛濛的含著淚,咬著牙扭頭快步出了學堂。



    溫梨笙見後,忍不住笑了。



    當初她不喜施冉等人的原因就是這,這些出生富貴和官宦之家的小姐少爺,總仗著有些家世擺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總是欺壓一些身世不如他們的人,將自己比作上等人。



    她正笑著時,謝瀟南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偷樂什麼?”



    溫梨笙毫無防備,幾乎是立即上當,接話道:“世子爺懲惡揚善,為我撐腰,我心裡高興呢。”



    謝瀟南哦了一聲,隔了片刻後道:“不是說放課之前不會再跟我說一句話的嗎?”



    溫梨笙猛然想起,倒吸一口氣,驚詫的看著他:“你故意陷害我?”



    “這叫陷害?”謝瀟南輕挑眉梢:“不是撐腰嗎?”



    壞了,這個大壞種!



    溫梨笙一想到自己先前說的那句話,心裡一萬個後悔,她本來就已經下定決心打定主意不會在放課之前與謝瀟南說一句話了,卻沒想到沒防住。



    “這不算。”溫梨笙直接耍賴。



    謝瀟南問:“為何不算?”



    溫梨笙:“是你先跟我說話的。”



    謝瀟南:“我可沒立什麼放課之前不與你說話的誓。”



    溫梨笙自知理虧,講道理是講不過他的,索性把耳朵一捂往桌上一趴:“我不管,反正就是不算,你說什麼我都聽不見。”



    謝瀟南道:“也是,我總不能跟聾子計較。”



    你才是聾子,你是正兒八經的大聾子!



    溫梨笙在心中暗罵。



    “只是我本打算將剩下的甜米粽送到溫府去,現在看來倒是不需要了。”謝瀟南又說。



    甜米粽!



    冰冰涼涼的甜米粽!



    溫梨笙又開始流口水。



    第二聲鐘響傳來,周夫子彆著書卷踏進學堂,神采奕奕道:“諸位,午好。”



    “夫子午好。”眾學生齊聲道。



    周夫子剛把書卷放下,打眼一看人群中坐個溫梨笙,笑容頓時有些勉強。當初溫梨笙在他授課的時候與施冉大打出手,誰也不敢上前拉,時候他被院長狠狠責怪了一番,如今想來還是對這小魔頭有些畏懼。



    也不知道這小魔頭會惹出什麼簍子。



    正想著,就見溫梨笙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



    “溫、溫梨笙,你可是有什麼問題?”周夫子連忙問。



    就見溫梨笙一張口,聲音頗為響亮:“我就是一隻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的豬!”



    “啊?”周夫子懵了。



    心說這又是這小魔頭的新招數?



    溫梨笙點點頭,面上一本正經:“打擾了,您請繼續授課。”



    說完她坐下來,歪身湊近謝瀟南,不知道說了什麼,謝瀟南的眸中浮上輕淺的笑意。



    學堂中的其他人憋著笑,顯得堂中有些細碎的聲音,周夫子咳了咳嗓子,趕忙拿出帕子擦了擦汗說道:“咱們開始授課,先前講了相見禮,今日就講……”



    夫子的聲音抑揚頓挫的在學堂中響起,周圍頓時變得安靜。



    堂內的幾扇窗都開著,外面的簷下掛了鏤空的空心鈴鐺,夏日的風一吹過就會相撞發出沉悶細微的聲響,偶爾飛過的鳥會發出一兩聲的啼叫,午後的陽光緩慢的爬過桌角。



    風穿堂而過掀起桌上的書卷嘩嘩作響,溫梨笙低著頭提著筆,認認真真的在紙上寫著什麼。



    “吾未之聞也,冠而敝之。可也。適子冠於阼,以著代也……”郎朗讀書聲盤旋於樑柱之間,周夫子放下手中的書卷喝了口涼茶,緩一緩嗓子的疲憊。



    看見溫梨笙正乖乖巧巧的低頭寫字,不由一驚,心想難不成小魔頭轉性了?



    於是往下走去,腳步輕緩的穿過正齊聲朗讀的學生,悄悄的來到了溫梨笙的前方。



    他也不敢走得太近,怕驚動了滿心滿眼認真的溫梨笙,只站在幾步之前伸長了脖子張望,就見她聚精會神的揮動著筆桿——畫了一個極為醜陋的人。



    有鼻子有眼睛,姑且算作人。



    周夫子先是驚了一下,而後又想,這才對嘛,這才是他認識的小魔頭,怎麼可能會安安分分的唸書呢?



    他走過去,俯低身子,用和藹的笑容道:“呀,這畫的是什麼呢?”



    溫梨笙將手上這一筆畫完,而後抬頭衝他笑道:“夫子猜一猜呀。”



    周夫子看著她的笑臉,只覺得小魔頭只要不惹事的時候,模樣還是極為討喜的,他便仔細瞧了瞧畫,而後一拍手斬釘截鐵道:“畫的城北的乞丐吧?看著真像啊,這鼻子這眼睛,還有這亂糟糟的頭髮。”



    溫梨笙笑得露出一行白白的牙齒,揭曉答案:“這是我的自畫像。”



    “什麼?”周夫子表情一僵。



    “看不出來嗎?”溫梨笙點了點其中一個地方,然後掂了掂頭上那妃色的流蘇道:“這是我發上的髮釵,我特地畫出來的。”



    “啊?那難道不是打結的頭髮嗎?”周夫子大為震驚。



    溫梨笙撇著嘴角,挫敗道:“畫得真的很醜嗎?”



    周夫子忙笑著說:“不醜不醜,是我年紀大了,看東西不大清楚。”



    溫梨笙被安慰了一下,又開心的笑起來,擱下筆拿起紙呼呼吹了兩下,然後揚起來興致沖沖的對身邊的謝瀟南道:“世子,你快看。”



    周夫子想阻止卻已是來不及。



    謝瀟南聞聲轉頭,只在她手中的畫上看了一眼,短暫的停留都沒有就又轉回去,說道:“把這醜東西拿走。”



    溫梨笙氣哼哼的斜眼瞅他,撇著嘴的模樣看起來又兇又可憐。



    周夫子便說道:“世子從奚京而來,自然從小就見慣了那些名家之作,覺得你的畫作普通也實屬常事,依我看你未有師父教畫成這樣,已算是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