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溫梨笙正要用勺子把珍珠往嘴裡送的時候, 坐在對面的賀家之主突然開口,歉意的笑笑:“我這女兒平日裡性子就活潑好動,不懂什麼禮節, 世子莫怪。”



    說完他又對藍衣裳的姑娘責備道:“在世子面前失了禮節,還不快些認錯。”



    那姑娘舉起一個小巧的酒杯,起身對謝瀟南道:“丹丹方才略有失禮,還望世子莫與丹丹計較。”



    說罷她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殷紅的嘴唇染上一層酒液,襯得模樣有幾分豔麗。



    溫梨笙看著她, 忽而想起來這藍衣姑娘的身份了。



    賀祝元曾經提到過的。



    他是賀家的庶子,經常十幾二十天的看不到自己的父親,每回看到溫梨笙與溫浦長鬥嘴的時候,他都羨慕道:“要是我跟我爹也能這樣就好了。”



    他說在賀家,只有大房和二房三房的嫡系才能住在內宅, 與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而賀祝元這種庶子一律扔到外宅,賀祝元的娘又死的早, 早些年還有下人伺候, 負責他的吃食衣裳,但長大之後就自力更生了, 去長寧書院還是他自己的主意。



    若說江湖人重情重義倒也不盡然, 多得是冷血無情的人。



    賀祝元打小時候就經常被嫡出的三姐欺負,那三姐的名字就是賀丹丹。



    前世也差不多是七月份的時間,賀祝元突然神神秘秘的對她和沈嘉清說, 他三姐被送到謝府當世子的外室了,用不了幾日賀家就要發達,起初她和沈嘉清都沒信, 覺得賀祝元是平日裡窮瘋了。



    誰知道當晚就傳出消息,賀丹丹衣衫不整的被趕出謝府,她捶打府邸的門哭喊,引得不少人圍觀,最後還是被趕走。



    這事當時鬧得還挺大的,據說賀丹丹回家後懸樑自盡了,此事一出對謝瀟南的名聲有很大的影響,各種謠言在城中瘋傳時,溫浦長就派人將賀家家主的幾個妻兒都抓了起來,以毀壞世子名譽為由關押了好幾日。



    但當時溫梨笙並不在意這些事,那時候只覺得這世子做的什麼事,名聲如何,都與她沒有關係。



    如今溫梨笙身在謝瀟南的府邸,吃著謝府廚子的菜,自然與之前的情況大有不同。



    她順手把甜絲絲的珍珠送進口中,疑惑道:“你不是賀祝元的三姐嗎?”



    珍珠在口中化開,像方才一樣從舌根湧上來一股桃子的香氣。



    本來由謝瀟南接話的,但賀丹丹喝完酒後謝瀟南卻壓根不搭理,正是尷尬的時候溫梨笙的話打破了僵局,賀丹丹望向她,連忙道:“是啊,溫姑娘知道我?”



    溫梨笙點點頭,如實說:“賀祝元經常跟我提起你。”



    這時候賀家二房的那個夫人笑起來,拍了拍賀祝元的肩膀,一副親暱的樣子:“我就說咱們元兒與溫家大小姐關係好,上回她來咱們賀宅時,我還瞧見他倆站一起說話呢。”



    溫梨笙先前與賀家送生辰禮的時候,就是這個二房夫人接待的,當時看到她和賀祝元一起當即就拉下了臉,對賀祝元的態度冷淡而疏離,這會兒倒表現出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



    溫梨笙咂咂嘴說:“我們都是長寧書院的,算是同窗。”



    “恐怕不止是同窗吧?”有人皮笑肉不笑道。



    溫梨笙將這幾人一一看了一遍,問道:“你是誰?”



    賀家家主答道:“這是我夫人。”



    溫梨笙在心中捋好關係。



    這次來的是賀家家主賀啟城,帶著他的正房夫人和兩個女兒,以及庶子賀祝元,還有一個就是二房的夫人,其中賀祝元肯定是因為她才被帶來這裡的,溫梨笙抿開舌尖上的甜味,覺得有必要掌握主權,先搞清楚賀家人來這裡的目的。 她對賀夫人說:“我與賀祝元是什麼關係,你能知道的比我都清楚?”



    賀夫人眼睛細小顴骨也高,一副不好相處的面相:“自然是溫小姐你這個當事人是最清楚的,但怕就怕溫小姐刻意隱瞞,不敢承認。”



    這番話說的稍微有些不客氣,賀啟城佯裝叱責:“夫人,說話注意些。”



    溫梨笙看在眼裡,也知道這是他們提前安排好的戲碼,又想起賀祝元打從剛才開始就一副跟她不認識的反常模樣,心中知曉賀家人這次來,恐怕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衝著她的。



    她轉頭瞧了瞧溫浦長。



    溫浦長下巴輕抬,示意她繼續。



    得了親爹的支持,溫梨笙心中有了底,開口反問:“這話倒是奇怪,我溫梨笙做事從來沒有不敢認的,賀夫人說這話是何意啊?”



    賀夫人對她笑笑,說:“我知道像你們這樣風華正茂的年紀,平日裡又總在一起,朝夕相處之間難免會生出情愫,元兒雖是我們家庶出的孩子,但打小品行端正,與人相處也頗為和善,且樣貌周正,我和老爺也都把他當做嫡出的孩子來培養……”



    “等等,”溫梨笙忍不住打斷了:“你怎麼越說越奇怪啊?”



    這話說得,怎麼跟議親似的?



    賀夫人也沒在意她打斷自己的話,只從寬袖中拿出一個絹布包著的東西,舉到桌面上來,在眾人的視線下展開,問道:“這些可是溫小姐你的東西?”



    絹布中包著的,是那日在賀家溫梨笙給賀祝元的髮簪和鐲子,作為他給自己帶路的報酬。



    溫梨笙點頭,大方承認:“是我的啊。”



    “這是我們在元兒的寢房裡找到的,幾個小首飾卻寶貝似的藏起來,我們可是找了很久呢。”賀夫人將東西放到桌上,那些昂貴的飾品輕輕相撞,發出脆耳的聲音。



    謝瀟南眸光平淡,落在那琳琅的飾品上,見其中有一對墨金雕花細鐲,確實是那日溫梨笙腕上所戴。



    當時的她在身上裝飾滿了各種各樣閃閃發光的東西,唯有這一個飾品顏色是暗的,掛在白皙的手腕上,一眼就能看見。



    姑娘把首飾送給男孩兒,其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賀夫人把東西拿出來的用意,就是暗示溫梨笙與賀祝元是情人關係。



    但溫梨笙見狀,卻坦然的說道:“這些確實是寶貝啊,都是我爹去出沂關外訪的時候,從別地兒帶回來的,光是那對墨金鐲,賣了的銀錢夠賀祝元吃喝一年的。”



    “這話是何意?”二房夫人插話問道。



    “這是我給賀祝元的報酬,先前去賀家送賀禮的時候沒人招待我,我恰巧碰見賀祝元,便讓他給我帶路,我身上若是沒有帶銀票,便有將首飾抵銀錢的習慣。”溫梨笙笑彎了眼睛,一副溫良無害的可愛模樣:“不過你不識貨也正常,誰讓你們賀家那麼窮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