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溫梨笙斟酌了半天, 最後在謝瀟南的盯視下緩緩開口:“你要是把我毒死了,我爹會傷心的。”



    謝瀟南唇角一扯,神情溫和話語卻顯得很無情:“溫梨笙你記住, 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害你,若是哪日你死了,一定是蠢死的。”



    溫梨笙勉強接受:“這死法倒還算獨一無二。”



    其實不怪溫梨笙三番五次的戒備,畢竟她上輩子就是被毒死的。



    前世江山平定, 奚京傳來謝瀟南登基稱帝的消息,大梁江山徹底易主自此皇姓改為謝, 溫梨笙被關了大半年的時間,在那一日得到消息說來接她去奚京的人明日就會入沂關。



    溫梨笙早就知道,謝瀟南留她性命把她關在這庭院之中,肯定還有別的用處,若是他造反失敗, 她就會自由,若他造反成功,則會有人將她接往奚京。



    分別前, 溫梨笙與這大半年來負責照顧她起居飲食還有聊天解悶的侍女們聊天, 情緒高漲時還開了酒喝,結果就是那杯酒壞了事。



    喝進嘴裡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火辣辣的刺痛, 她連忙往外吐, 結果還是有不少滑進喉嚨裡,那刺痛的感覺順著她的胸腔往下到了腹中,僅僅片刻就引起了劇烈的疼痛, 溫梨笙什麼都來不及做,就先嘔出一大口血。



    雖說重生之後,被毒死那會兒的記憶已經淺淡很多, 但她對一切帶毒的東西仍是頗為忌憚。



    之前她還特地在心中列過恐懼排行,首當其衝的是毒酒,第二才是謝瀟南。



    不過現在再提起那個排行的話,謝瀟南的名次恐怕要往後降好多,估計要十名開外。



    溫梨笙看著他的臉,只覺得完全沒有威脅性,甚至還帶著蠱惑人心的俊色,於是排名一下又降,掉到了二十開外。



    謝瀟南不知她在想什麼,只見她盯著自己出神,便疑惑問:“讓你吃個蒸蛋就這麼難?”



    她這才回神,用手捧起碗,挖了一大口塞進嘴裡,蒸蛋滑嫩鵝絲鮮美,入口之後美味就在口腔中散開,她頻頻點頭:“真是太好吃了。”



    “比起你先前吃的肉餅如何?”謝瀟南狀似隨意問。



    溫梨笙當即道:“那等東西怎麼能與這些珍貴東西相提並論?放到一塊相比就是貶低了這些美食的身價。”



    謝瀟南的雙眸劃過一絲滿意,起身道:“吃完了就回去吧。”



    完全是一副要送客的架勢。



    “等等!”溫梨笙想挽留他,匆忙之間抓住了他腰間的衣袍,隨即立刻感覺不妥,又轉手抓住他的衣袖,說道:“世子,你不生氣嗎?”



    “生氣什麼?”謝瀟南明知故問。



    “我打碎了那個金碗。”溫梨笙說。



    “哦。”謝瀟南神色平淡:“那個是假的。”



    “假的?”她驚愕出聲:“那個麒麟金碗的事,是編造的?”



    “不,此事為真。先帝確實賞了謝家一對麒麟碗,不過雖說是個碗,難不成還真拿著當碗用?”謝瀟南雙眼微彎,有些好笑道:“自然是珍藏著供起來,在奚京的謝府,我並沒有帶到這裡。”



    溫梨笙方才因為這個碗還一直提心吊膽的,心說這下是真的闖下大禍了,卻沒想到這東西壓根就是個假的!



    如此想來,當時那個碗被端進屋之後,是她爹說這個碗大有來頭,謝瀟南並沒有出口承認,因為他的沉默,所以才導致溫梨笙下意識相信了這個碗真是先帝賞賜的。



    她還納悶,這麼貴重的東西,謝瀟南吃飽了撐的拿出來給她用。



    一抬眸,就對上謝瀟南帶著些許笑的眼睛,彷彿在嘲笑她的愚笨,溫梨笙心底蹭地躥出一縷火,衝他喊道:“是假的你不早說,害得我擔心那麼長時間,我還以為我差點要跟我爹蹲大牢了!”



    謝瀟南輕挑眉:“我不是給你吃了很多好吃的嗎?”



    溫梨笙恍然大悟,咬牙切齒道:“我說你今日怎麼這般好心,原來是幹了虧心事,果然黃鼠狼給雞拜年!”



    謝瀟南被她兇了一道,還沒說什麼,旁邊就傳來溫浦長的大喊:“大膽,你這逆子怎麼跟世子說話的?!”



    溫梨笙被他嚇了一個哆嗦,一轉頭就見溫浦長大步走來,嘴上也沒閒著:“還是我平日裡太縱容你,竟然在世子面前這樣越矩,還不快些認錯!”



    溫梨笙倔強的仰頭:“我有何錯?還不是世子設計利用我在先!”



    溫浦長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說什麼!”



    溫梨笙吃痛,抱著頭縮著脖子,氣惱道:“本來就是,若不是當初在梅家酒莊,我撞見了世子爺偷東西,便也不會被捲入後來的事中,我一直都是最無辜的一個,你們還什麼事都瞞著我,現在還要我認錯,我不幹!”



    她吼完最後三個字,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漂亮的眼睛一下變得水潤潤的,晶瑩的眼淚從眼中滑落,打溼了睫毛,雙眉蹙著,看起來委屈的很。



    謝瀟南神色一頓,眉眼浮現起些許動容:“你哭什麼,又沒讓你受傷。”



    “怎麼沒有受傷!”溫梨笙捶著自己的心口:“我的心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傷害,我現在每日提心吊膽的,就好像感覺脖子上懸著一把刀嗚嗚嗚。”



    謝瀟南看了溫浦長一眼,而後問她:“沒人告訴你,在郡城之內不會有人對你動手嗎?”



    溫浦長卻道:“世子你不必理會她,這丫頭心眼多得很,多半是裝的。”



    溫梨笙嘴一撇,哭得更厲害了,悽悽慘慘道:“我打小沒娘,現在我爹也不在乎我了,沒人疼沒人愛我還活著幹嘛,我乾脆找根繩子了結我這坎坷悲慘的命運!”



    謝瀟南將溫浦長的話聽到左耳裡,溫梨笙的哭聲聽到右耳裡,看著她眼豆子一顆一顆的掉,還是開口道:“那你想如何?”



    “我能如何?我就是嗓門大了點,我爹就讓我給你認錯……”



    “不讓你認錯。”謝瀟南說。



    “我本來就沒錯。”她嗚嗚咽咽說。



    “好,你本來就沒錯。”謝瀟南有些不耐的說。



    “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你說。”謝瀟南道。



    溫梨笙抹了一把眼淚,吸吸鼻子說:“我想明日後日以及剩下的幾日都不去千山書院唸書……”



    謝瀟南:“……?”



    溫浦長一拍手,痛心疾首道:“你看吧世子,我就說你別搭理她,她都是裝的!”



    溫梨笙癟嘴道:“什麼裝的,我這眼淚都是真的,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你唯一的心願就是想盡辦法偷懶貪玩,用盡一切機會不去書院唸書,就是鐵了心的要跟城北的乞丐攀比,看誰沒文化,看誰識的字少!”溫浦長怒聲道。



    溫梨笙捂著心口:“說這話真的太傷我心了。”



    她淚眼朦朧的望向謝瀟南,帶著可憐巴巴的意味說:“世子爺,我爹冥頑不靈,我跟他溝通不了,你能不能替我做主,讓我別去那個破書院了。”



    “來人。”謝瀟南揚聲。



    旁邊站崗的侍衛應聲向前:“屬下在。”



    謝瀟南指著溫梨笙:“把這小騙子叉出去。”



    溫梨笙也顧不得哭了,喊了兩聲:“我不是騙子,我是發自真心的!”



    侍衛上前來,一左一右架住了溫梨笙的胳膊,溫梨笙暗自與他們較勁,憋著氣繃直身體把身體用力往下沉,打定主意要牢牢的坐在椅子上,結果堅持不到一瞬,就被輕易給架起來。



    跟這兩個侍衛比力氣,無異於螳臂當車,自知要被架出去的溫梨笙連忙把桌上的碗捧在了懷中,一併被抬出去,被架著往外走的時候她還不死心的喊:“世子,你再考慮一下啊,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啦——”



    謝瀟南閉了閉眼。



    溫浦長向謝瀟南行禮告辭,跟在後面出了謝府。



    侍衛將她放到了謝府的門檻外,她捧著蒸蛋哼了一聲,擦了下臉上的淚水,邊往外走邊吃。



    雖說沒能成功擺脫還要去千山書院讀書,但至少撈著了一碗蒸蛋也不算竹籃打水。



    謝府外停著溫家的馬車,駕車的車伕見自己小姐捧著個碗被侍衛架出了謝府,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衝溫梨笙問:“小姐,你沒得罪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