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這胭脂水粉用的全是樓中姑娘的, 實際上山水間的姑娘們也算是富養,不管是衣裳還是飾品,都算得上精巧。



    也正是如此, 方才那姑娘給溫梨笙面上妝點的時候,她雖然覺得芳香有些濃重了,但並不會覺得這種氣味低劣。



    倒是不知謝瀟南這般挑剔。



    溫梨笙坐在他的懷中,兩個人的距離近到她一抬眸就能將謝瀟南眼睛上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 呼吸聲在耳邊盤旋,飛落頸間, 如燎原之火所過之處便掀起熾熱。



    她有些難耐,動了下手臂想要從他身上站起。



    卻不想謝瀟南圈在她腰間的手臂相當牢固,剛動一下就收緊,將她牢牢的按在腿上。



    胡山俊見狀立即大笑起來,對謝瀟南道:“世子爺, 這些個倒酒的女人都是一樓的低等貨色,是給些銀子跟路邊乞丐都能睡的,還是莫髒了世子爺的手。”



    這話刺耳難聽, 溫梨笙轉頭朝那邊站著的一排倒酒女看了看, 見她們仍面色如常的帶著笑,一點兒也不覺得這話侮辱人。



    也是, 這世間哪裡不是按三六九等分的?即便是在這青樓之中也如此分明, 有的人接待地位低下摳摳搜搜的男人,有的人則接待達官貴族子弟。



    胡山俊用手點了點屋中的一扇大屏風後,說道:“那後邊坐著的, 才是我給世子爺備的姑娘,個個都是樓裡的挑尖貨,腰段好得很。”



    溫梨笙的手搭在謝瀟南的肩膀上, 從他的肩膀上錯眼往後看,就見那畫著孔雀的大屏風後影影綽綽,果然有不少女子,正在撫琴輕唱。



    她正暗暗打量著,卻覺得下巴上的力道一收,頭又被轉了過來,謝瀟南盯著她問:“亂看什麼?”



    溫梨笙把藥藏在了小拇指的指甲裡,她怕自己亂動之後那些藥都掉落,只得用雙手推了推謝瀟南的肩膀,用極小的聲音對他說:“放開我。”



    謝瀟南卻不理會,身子往後一仰就靠在椅靠上,並沒有鬆手,只將下巴一抬:“倒酒。”



    這架勢彷彿是完全沒有把胡山俊的話聽進去,雖是如此不給面子,胡山俊還是滿臉堆笑:“世子喜歡就好。”



    溫梨笙被他按著不能動,只得先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然後貼心的端起酒盞送到了他面前,柔聲柔氣道:“公子請用。”



    卻沒想謝瀟南眸光輕動,看了她片刻,而後將頭一偏,表示不喝。



    溫梨笙當即想摔酒杯。



    你他孃的不喝,讓我倒酒幹什麼!



    溫梨笙見他偏著頭視線放在別處,一時沒忍住帶著些許怨氣的瞅他一眼,卻沒想到他又突然看回來,她表情來不及收回就這樣落在了謝瀟南的眼中。



    謝瀟南將她一雙帶著氣性的眼睛看了又看。



    溫梨笙目光一飄,不知怎麼的落在了謝瀟南的唇上,發現先前被她咬破了的口子已經完全癒合了,半點痕跡都沒留下,漂亮的唇形抿成一條直線,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正在她觀察的時候,謝瀟南撤了手臂的力道,往她腰間推了一把,讓她重新站好。



    溫梨笙立在他旁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若是方才謝瀟南不突然拉她的話,這會兒她早就給胡山俊倒好了酒下好了藥,卻沒想突然生變。



    胡山俊見她直愣愣的站著,便說道:“既然世子青睞你,那你便好生伺候著。”



    說著他又朝那排女子中看了看,抬手點了點魚桂:“你好像是生面孔,過來我瞧瞧。”



    魚桂見自家小姐半路被劫,知道重任擔在了自己身上,便不動聲色的朝胡山俊走去,與溫梨笙擦肩而過。



    剩下的人也開始挑選,實際上他們十分看不起這些負責斟酒遞筷的女子,充其量當個下人使喚的,所以胡山俊方才說話才這般難聽,但這些女子早已習以為常。



    挑挑選選之後,藍沅因為身材有些乾瘦而被嫌棄了,隨著被剩下的三個女子一同出了屋子,臨走前她還頗是不甘心的望了望溫梨笙,大約是為自己沒有機會執行任務而感到遺憾。



    魚桂走到胡山俊面前,剛用手抬起酒壺,就見胡俊山眉頭一皺:“你這手……怎麼這般醜?”



    魚桂的手確實算不得好看,她每日都不懈怠的練功,所以手背上曬得很黑,幹皮成片。



    似是沒想到會有這茬,魚桂愣了一下,然後手往袖子裡一縮用紗袖擋住了手背:“遮住就好了。”



    她飛快的拿起酒壺給胡山俊倒了一杯,胡山俊因為方才的事心情有些煩躁,皺著眉喝了兩杯,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說道:“你出去吧,你這手看著太掃興了。”



    魚桂放下酒壺,低著頭快步往外走,與溫梨笙路過的時候她輕輕點了下頭。



    胡山俊性子暴躁易怒,僅僅是一件小事,便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陰鬱了不少,桌上的一眾人平日裡都是跟在胡山俊屁股後面的馬仔,這會兒見他心情不虞,也沒再繼續調笑,房中一時間只剩下了琴聲。



    溫梨笙跟魚桂對上之後,知道她的藥已經下了,便生出想要離開的心思,但她現在若是走就顯得太突兀了,只得站在謝瀟南身邊,眼睛也不亂看,落在了謝瀟南搭在桌邊的手上,發現謝瀟南的右手拇指上戴了一個精緻的墨玉扳指。



    她之前沒再謝瀟南手上看到過任何東西,乍然出現一個扳指,襯得他的手白皙修長,如精心雕琢的白玉。



    他就這樣慢條斯理的用食指轉動著墨玉扳指,斂著眉眼,平添幾分貴氣,縱使在這活色生香的奢靡之地,他也彷彿置身事外,格格不入。



    過了會兒,有兩個女子進屋來,在香爐中點上一種香,用扇子扇了會兒,空氣中頓時飄起一種異樣的味道,在屋中迅速的散開來。



    那種香氣並不沖鼻,也不顯得膩,相反倒是有些清淡,溫梨笙覺著還怪好聞的。



    謝瀟南這才掀起眼皮,看向胡山俊:“胡公子倒是會縱情享樂。”



    胡山俊這會兒的表情緩和許多了,聽見他的話之後便笑起來:“能與世子一同喝酒乃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要想盡辦法讓世子玩得盡興。”



    謝瀟南的手仍舊慢慢的轉動扳指,說道:“無趣至極。”



    胡山俊的表情僵了一下,據溫梨笙的混世小隊調查,這地方算是胡山俊最常來的地方之一了,他對這裡面不少女子頗是喜愛,卻沒想到被謝瀟南定了個“無趣”的標籤,當下不免有些尷尬。



    胡山俊琢磨著這些東西是不合謝瀟南的心意了,便揚手道:“停,你們都過來吧。”



    屏風後的琴聲停下,隨後一陣窸窸窣窣,那些女子起身依次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溫梨笙好奇的轉頭看去。



    就見那些女子粉面含春,唇點硃色,走路的時候身姿窈窕婀娜,確實不管是身段還是面容,都比那批來斟酒的女子好上太多。



    其中有個女子大約是胡山俊近日來正捧著的,扭著細腰從溫梨笙旁邊路過,走到胡山俊身邊一下就坐在他的懷中,嬌笑道:“胡郎可算是來了,奴家正想得緊。”



    溫梨笙一見這場景,簡直沒眼看,藏在墨紗下的唇嫌棄的撅了起來。



    胡山俊摟著她一笑,抬眼見原本安排給世子的女子正怯生生的站再後面,而方才那個倒酒的還大剌剌的杵在世子身邊,便指著她皺眉道:“你沒眼色啊,還不讓讓地方。”



    溫梨笙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這才發現有個眼睛圓溜溜的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縮著肩膀有些害怕的樣子。



    那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謝瀟南,低聲道:“麻煩這位姐姐讓一下。”



    溫梨笙不爽的嘖了一聲。



    “世子放心,這姑娘是我專門挑的,身子乾淨還沒接過客。”胡山俊說著,又對溫梨笙道:“你聾了是不是?”



    溫梨笙衝胡山俊笑了一下,眉眼舒展開,眼眸彎彎的將眉間的一顆硃砂痣襯得十分漂亮:“我在這是礙事,要不我先出去?”



    胡山俊見了她的笑之後,一下怔住了,盯著她眉間的硃砂痣,而後疑惑道:“我好像沒再這樓見過你。”



    溫梨笙應答:“我是初來此地。”



    胡山俊衝她招手:“你過來我仔細瞧瞧。”



    溫梨笙心中頓時升起一頓煩躁,心道這狗賊屁事還挺多的,反正眼下這藥也給他下好了,要不直接轉頭出去算了。



    正想著,她手腕一緊,腕間側面被一個帶著暖意的潤玉貼住,低頭一看是謝瀟南那隻帶著墨玉扳指的手抓住了她的腕子。



    再一看,謝瀟南方才還顯得冷漠平靜的面容染上了一層煩躁,眉頭微微擰著,彷彿崩在了耐心的邊緣。



    看著他臉色不大好,胡山俊身旁的姑娘也是個人精,連忙嬌笑道:“這位俊俏公子,您可千萬莫動氣,這妹妹確實瞧著面生,我不記得蓉媽最近有招什麼新人進來,還是讓胡郎問問比較好。”



    正在這時,桌上另一人開口了:“堂哥,還是叫這些女子都出去吧,世子不喜這種場合。”



    溫梨笙覺得聲音耳熟,轉眼看去,見說話的人竟是胡書赫。



    一時有些意外他也會出現這種地方,但轉念一想,胡書赫也是胡家人,他喚胡山俊堂哥,就說明胡書赫其實是胡家大房的人,出現在這裡八成是因為他是謝瀟南和胡山俊的牽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