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溫梨笙伸手撈了一下, 想把那封信給拿過來:“算了吧,你再重新寫一封。”

    謝瀟南卻將手一揚,避開了她的手:“信已封好, 用不著再拆。”

    “可是你父親看見了那段話,不會對你生氣嗎?”

    謝瀟南搖頭:“不會。”

    溫梨笙從未想過謝瀟南會在家書裡跟他父親嘮這樣的閒話,像他這種性格的人, 家書應該就簡單的幾行字吧。

    比如一切安好,勿念之類的。

    沒想到他洋洋灑灑的寫了三張紙。

    “要不還是算了吧,免得被你爹笑話。”溫梨笙本來是跟謝瀟南鬧著玩的,結果寫到他家書裡去了, 她還是有些泛慫的。

    雖然她沒有見過景安侯, 但用腳指頭想也該知道,那種生自名門望族, 久居高位的侯王,定然是不怒自威, 不苟言笑的,對於謝瀟南這種家書不知道會不會責罰與他。

    但謝瀟南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將家書封好之後壓在書下, 轉頭看見溫梨笙眼中有擔心之色, 便笑道:“放心吧。”

    溫梨笙看了一眼那封被壓在書下的信, 心中忍不住猜想景安侯看見家書中那樣一段話時, 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正想得入神, 就見夫子夾著書走進學堂,學生們齊聲問安, 而後就開始授課。

    像這種純講課, 一點不帶互動和不需要回應的授課, 一直都是溫梨笙的死穴, 只要她聽上一刻鐘,就會開始犯困,然後忍不住打瞌睡。

    今日也不例外,溫梨笙聽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打哈欠,眼眸中積了一層水濛濛的液體。

    謝瀟南側頭看她一眼,低聲問:“沒睡好嗎?”

    想起晚上做的那個夢,她點點頭:“做了個噩夢。”

    但其實她做了這個噩夢,也並沒有睡得不好,一睜眼就到了天亮,只是那個夢的內容讓她耿耿於懷。

    謝瀟南眸光變得柔和:“若是困得厲害,就睡會兒吧。”

    溫梨笙搖頭:“我不睡,你平日裡總忙其他事,好不容易能夠跟你同坐一處,我怎麼可能再睡。”

    昨日去謝府找他,就一口氣睡了一個時辰,已經浪費了不少相處的時間,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睡了。

    溫梨笙睜大自己的一雙眼睛,用手支著頭,定定的看著謝瀟南。

    謝瀟南的表情有些驚訝:“為何這樣看著我?”

    “我要保證我自己不會睡著。”

    謝瀟南低低地笑了一下,拿起墨筆在紙上寫著東西,說道:“若是睏倦了,即便眼睛睜得再大也是沒有用的。”

    溫梨笙不信:“不可能,只要我的眼睛不閉上,我就絕不會睡著。”

    “是嗎?”謝瀟南道。

    溫梨笙心說當然是,她堅定地盯著謝瀟南的側臉,看著他挺直的脊背,微微低下的頭,俊俏精緻的側臉,墨黑的眼眸微微轉動,在紙上落下漂亮整潔的字體。

    雖然以前可能也如此感嘆過,但溫梨笙還是在心中再次嘆道:謝瀟南真是生了一副讓人百看不厭的好皮囊。

    前世即便是她對謝瀟南有著排斥之心,但仍舊承認這一點。

    溫梨笙就這麼盯了一會兒,耳朵裡全是夫子授課的聲音,說的盡是些聽不懂的話,沒過多久她就撐不住了,支著頭搖搖晃晃,彷彿下一刻就要磕在桌子上。

    謝瀟南見狀停了筆,看著她的頭一點一點的,便將掌心伸到她面前,耐心等了也一會兒,果然見她整個腦袋往下掉,磕在了他的掌心上,被穩穩的接住。

    溫梨笙迷糊醒來,從他的掌心裡把臉抬起來:“世子想把我的頭按在桌子上嗎?”

    “是怕你把腦子裡最後一點智慧給磕沒了。”

    溫梨笙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這滿腦子的智慧,磕掉一點兒也不礙事的。”

    謝瀟南低聲說:“磕掉人就徹底傻了。”

    她沒聽見這句,扭了扭脖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接著瞪眼睛。

    本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會再課上睡著,卻沒想到放課鐘響的時候,她猛地睜眼,發現自個正靠在謝瀟南的肩上呼呼大睡。

    溫梨笙一下驚醒:“什麼,什麼?!我就閉了一下眼睛,放課鍾怎麼響了?”

    謝瀟南把書合上,忽而說一句:“時光如梭。”

    她揉了一把睏倦的臉,就見周圍的學生已經收拾東西陸續起身往外走,還有幾人向她投來異樣的眼光。

    溫梨笙有點接受不了她一閉眼就睡了一個上午這件事,撇著嘴對謝瀟南說:“我睡著了你怎麼不叫醒我?”

    謝瀟南捏揉了一下肩膀:“你沒說讓我叫醒你。”

    “我也沒說我想睡覺啊。”

    “由此可以得出,不可阻擋的事情就算再努力阻止,還是會發生,所以不要做無味的奮鬥,望世人引以為戒。”謝瀟南一邊穿上大氅,一邊說。

    溫梨笙覺得這話頗是耳熟,而後想起這是她那篇《青蛙說》結尾的那句話,從謝瀟南的嘴裡說出來,就有一股莫名的諷意。

    學堂內的人已經走空,就剩下兩人,溫梨笙湊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仰頭控訴:“你笑話我!”

    “豈會,不過是覺得你寫得很好,拿來引用罷了。”謝瀟南抓了一下她的手,探了探溫度,她雖然穿得看起來並不厚,但一雙手卻出乎意料的熱乎乎的。

    溫梨笙笑嘻嘻的問:“那我跟狀元相比,差了多少?”

    謝瀟南想了想:“差了兩個字。”

    “什麼字?”

    “你自己想。”

    溫梨笙自己琢磨起來,心說會是什麼字呢?原來她在謝瀟南的心中,跟狀元的差距這麼小嗎?

    她得意的笑起來。

    謝瀟南捏了捏她的臉,忽而說道:“我要離開郡城幾日。”

    溫梨笙愣了一下:“去哪裡?”

    “川縣。”

    溫梨笙基本沒有出過郡城,但也聽過川縣,需要穿過大峽谷,來回的路程要用上一天的時間。

    “去那裡做什麼?”溫梨笙一想著好幾日都看不見謝瀟南了,心情有些低落,嘴角不自覺的沉了下去。

    謝瀟南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因為一些突發的事情,現在情況尚不明確,我正要去探查。”

    溫梨笙道:“很快就能回來吧。”

    她巴巴的看著謝瀟南,墨黑的眼眸中隱隱藏著期望,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察覺到她非常不捨的情緒,謝瀟南低嘆一口氣:“很快。”

    溫梨笙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毛病,就覺得一天見不到謝瀟南就想得很,抓心撓肝的想,要不然做什麼事都是心不在焉的。

    這一聽他要去別的地方,雖說嘴上說著很快,但她心裡清楚,沒個四五日是回不來的。

    見她耷拉著眼皮,眉眼中都是不開心,謝瀟南湊近了她低聲說:“你這樣我怎麼走啊?”

    溫梨笙的臉在他大氅上蹭了蹭,而後鬆開環著他的手臂,說道:“沒關係,不就幾日嘛,我等著就是了,世子去了之後一定要注意安危。”

    謝瀟南捧著她的臉,而後低頭在她側臉印下一個親吻:“好。”

    與謝瀟南又黏黏糊糊的說了一會兒話,兩人自書院分別,溫梨笙回到溫府之後,就見溫浦長匆匆忙忙地回來,對下人道:“快去將我的衣物收拾了,我要出趟門。”

    “怎麼了爹?”溫梨笙站一邊問。

    “我這幾日去趟川縣,你自己在家中老實點,不要在別處惹事。”溫浦長看起來有些急。

    “你也去川縣?”溫梨笙一聽,就覺得不對勁,到底川縣出了什麼事,溫浦長和謝瀟南都要去那個地方?

    她追問:“爹怎麼突然要去川縣,你不是很久沒有出過外地了嗎?”

    溫浦長道:“別問那麼多。”

    溫梨笙不樂意了,一下抱住他的手臂:“你要是不說,我就一直抱著不撒手!”

    溫浦長氣惱地甩了兩下手臂:“鬆手!”

    結果沒能把溫梨笙甩下去,差點閃到自己的老腰,他另一隻手扶著後腰哎呦哎呦的叫著:“你這小兔崽子,你是想要我老命啊!”

    溫梨笙道:“是你自己非要甩的。”

    溫浦長道:“你撒手。”

    “你說不說,不說我不撒!”

    “你就在我手臂上掛一天吧!”

    “掛就掛!”

    溫梨笙就是不鬆手,溫浦長拖著她走了兩步就累了,妥協道:“行我告訴你,就是川縣那邊挖出幾副新棺材,棺材裡的屍體都是剛死不久的。”

    “人死土埋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要去那裡?”

    “四副棺材,三個少女一個少年,且棺材蓋的裡面全是血淋淋的抓痕,這不是自然死亡。”溫浦長聲音壓低,沉沉道:“他們都是被活埋的。”

    溫梨笙驚得一下鬆了手,腦中立馬蹦出三個大字:活人棺。

    前世一股來歷隱秘,勢力非常龐大,名為長生教的教派在大梁各處興起,散播著只要將少男少女活著封入棺材裡埋於畫好的陣法之中,便可完成獻祭儀式,實現祈願人的心中所願。

    這種說法一聽就是害人的邪術,但當時大梁已經支離破碎,戰亂導致很多人流離失所,加上巨大的天災在西部發生,數百萬的難民逃往至南方,也導致了殺人越貨,強取豪奪之事處處可見,戰亂與天災,爭權和侵略,導致天下民不聊生,疾苦難言。

    加之長生教在各地大肆宣揚,甚至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做演示,騙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在這種亂世之下,歹心之人數不勝數,於是一場浩大的獻祭便在大梁各處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