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嫿 作品

第58章 第 58 章

    手機要掉時被細長的指攥緊,然後涼冰冰的手心覆在傅容徊額頭上,見體溫偏低,邢荔將病房內的窗戶關緊,不透進冷氣,轉身重新看向床沿瘦削蒼白的男人。

    傅容徊看上去精神倦怠,病服敞開的領口處,修長脖頸蜿蜒到鎖骨,皮膚失了血色,能依稀看見附於表層青色的血管,而眼皮異常發紅,空洞地盯著她方向。

    他剛才拖著病體給謝音樓打了一分鐘電話,看起來就更病的厲害了。

    邢荔走到跟前,語聲輕緩,比平日裡少了嬌媚感:“傅總讓你好好養病,別過度憂心他的事,要又病了……我索性去食堂拿根麵條,以死謝罪吊在你病房前算了。”

    傅容徊笑,伴著喉嚨發癢虛弱的低咳,伸手想去摸索壓在枕頭的絲綢手帕,卻被邢荔先握住,觸感細膩柔軟,指間帶著屬於她的溫度。

    人病的手腳徹骨寒涼,一點點正常的體溫,都能讓他感覺到滾燙。靜默幾許,傅容徊壓下了那股異樣,低低應著說:“怪我這具軀體爛到沒救了,邢荔,我不想死了後,我哥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傅家倒臺,是他本該在最意氣風發的年紀裡扛起了家的責任,我也是傅家的男人,卻只能躲在他背後避風雨……”

    “哥他,為傅家付出太多了……就當我這個瞎子自私,想趁著死之前,還給哥這麼多年來的救命恩情。”他清瘦的長指慢慢握緊邢荔的手心,仰起那張還很年輕的臉龐,眉骨帶著病態的倦容,停頓半響說出一句:“如果能看到哥和謝音樓有個家,我死也瞑目了。”

    邢荔的表情清寒又恍惚,儘可能去剋制著聲音裡的情緒,半晌轉臉看向窗外,眼角是紅的,都不用抹胭脂水粉了:“什麼死不死瞑目的,這種不吉利的話少說,醫院裡最不能說這個了。”

    傅容徊始終沒有鬆開她的手,一寸寸地沿著摩挲到了腕間,感受著她脈搏不正常的跳動,就在邢荔低下頭,以為他會有更越界的舉動時,卻過了兩秒就放開了。

    氣氛有些凝滯。

    傅容徊不知在對誰說般,將臉轉移到了別的方向:“你也別整日待在這冰冷冷的醫院裡,多穿點好看的裙子,化個妝,去外面世界走走……”

    邢荔沒接著話,當他是對空氣說的。

    夜幕初降,連帶著一場淅淅瀝瀝的細雨,整棟別墅像是被浸泡在濃墨裡似的,謝音樓收起透明的雨傘,冰涼雨絲落在她白皙手背上。

    別墅門前感應燈亮起暖橘色的光,她輸入五位數的密碼,輕輕推了進去。

    到處都是漆黑的,因為是傅容徊居住著的緣故,地毯鋪的很厚實,必經之路也沒有遮擋物,她搭著扶手,足音極輕沿著樓梯一步一步走上樓,藉著窗外的月光。

    走廊上寂靜昏暗,每一個房間的門都緊閉著,唯獨主臥是虛掩著。

    謝音樓走進去,裡面沒有被保姆清掃過,雪白被子斜垂在床尾,到處七零八碎都是她砸的東西,白色紗窗被吹得飄動,一地的玫瑰信封映在她眼睛裡。

    站在原地怔了會,謝音樓慢慢走過去,彎腰,將所有信封都撿到了被砸裂的玻璃信箱旁邊,細數之下有136封,都是用白玫瑰蠟永久封存好。

    她在這寂靜而空曠室內坐了下來,纖細膝蓋抵著鬆軟地毯,聽著外面雨水潺潺,過許久,才將那堆信封裡,抽了一張出來。

    謝音樓低垂的眼睫是微顫的,這半個月裡,她在謝家躲著避著傅容與,還沒想好怎麼去面對十年之後和他這段關係,怕再次用情至深,換來的是大夢一場。

    她竭力把滯悶情緒壓下,拆的第一封信是十年前的。「音樓,走後的第3個月,這裡比泗城要冷,我已經在傅家祖宅住了一段時間,曾祖父每日凌晨五點有喝泉水茶的習慣,你喝過麼,瀝城的小巷都有燒水賣茶的茶攤,我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拿青花瓷大碗去給曾祖父買茶。」

    謝音樓看到這,沒注意到自己開始有了掉眼淚的跡象,凌晨五點,怪會折騰人的。

    她繼續往下讀,傅容與寫這封信時,應該是有猶豫片刻,在紙的邊緣有墨水暈染開的痕跡,像是遲遲不下筆,給滴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