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枕猶眠 作品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嗯?

    後知後覺地感知到手中的異物觸感,徐徒然懵了一下,垂下眼去,這才注意到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左手。

    那手指上還沾著一些記號筆的印子。徐徒然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畫著符文的手臂,不自覺地揚了下唇,循著那隻手臂,繼續往旁邊看去——

    徐徒然的表情頓了一下。

    她什麼都沒看到。

    或者說——是手臂的盡頭,什麼都沒有。

    那手臂本身倒是挺完整,從手掌一直到上臂。然而上臂的後面,卻是一片空空蕩蕩。

    徐徒然的笑意僵在了臉上。逐漸甦醒的感官終於捕捉到於空氣中飄蕩的血腥氣,她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帶著那隻斷臂起身,探頭往床邊看去,跟著便不忍直視地閉了閉眼。

    只見床沿的下方,是大片的血跡。看上去還挺新鮮。從位置來看,應當就是從那斷臂的切面滴滴答答落下的。

    徐徒然睡覺時習慣睡在床鋪的一側,再加上姿勢問題,那隻斷臂的斷裂面正好懸空在床沿之外。而床邊的地板上不知為何,還鋪上了大片的護理墊,正好接住了滴落的血跡。這會兒已然被染成了深紅一片。

    ……往好的方面想,她倒是不用太操心該如何向酒店解釋“為什麼獨居的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房間就慘烈得宛如兇殺現場”這種匪夷所思的問題了。

    徐徒然默了幾秒,小心地將懷裡的斷肢拿了出來,確保上面的血不會沾到床單上。跟著仔細觀察了一番切面,又四下張望了一番,輕聲喊道:“楊不棄?”

    理所當然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徐徒然神情複雜地收回目光,又探頭看了眼地上的大片血跡。認真思考了三秒自己夢中吃人的可能性,最終還是認命地起身收拾起房間,順便將筆仙之筆拿了出來。

    這筆看到現場的第一反應是【不是我乾的,我什麼都不知道】,被徐徒然逼著虛空閱讀了好一會兒,才不太確定地表示楊不棄應該是自己離開的,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徐徒然又發消息問了蒲晗。辰級的全知給的情報則要更準確一些,認為這應該是某個傾向升級的副作用,與其說楊不棄是自己離開的,不如說是在升級到特定階段後,被某種不可抗的強大力量給帶走的。

    徐徒然自然更相信蒲晗的說法。她看過了,斷肢的切面很整齊,如果是楊不棄自己截斷,截不出這種效果。至於楊不棄升級的傾向,她思來想去都覺得只可能是預知,於是和蒲晗打過招呼,改簽了車票,直接打包東西,準備再去一趟綠地中心。

    染滿血漬的護墊被她用冰十八的高溫統統燒掉,斷肢則用冰塊凍上,用桌布裡裡外外包了好幾層。拖家帶口地揣上一堆可憎物外加一朵小粉花,徐徒然匆匆離開酒店,路過花壇時卻眼尖地注意到一抹奇異的綠色,心中一動,當即拐了過去。

    那抹綠色所在的位置,正是楊不棄昨晚待過的那個角落小花壇。徐徒然探頭細細一看,只見景觀植物間赫然多了一株纖細的小樹苗,看著不過十幾釐米長,單薄的樹幹上卻已抽出細細的枝條,枝條上還掛著嫩綠的葉片——那綠色鮮亮得像是加了濾鏡,甚至有點發光。

    徐徒然懷疑這東西可能是昨晚楊不棄不慎掉在這兒的。因為那顏色和他樹幹上萌發的新枝真的很像。不過這也只是猜測,一時無法確定……

    直到她親眼看到那原本一動不動的小樹,一見她就開始抖擻葉子,還興致勃勃地給她用柔軟的樹枝比了個心。

    徐徒然:……

    確認了,這肯定就是楊不棄掉的。

    徐徒然抿了抿唇,不知第幾次在心裡嘆了口氣。趁著四下無人,匆匆圈定了私人國土,跟著拿出個閒置的小方盒,打算將這小樹苗打包一起帶走。

    她本來還在糾結要怎麼把這玩意兒挖出來,畢竟她身邊也沒帶鏟子。那小樹卻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非常鎮定衝她抬起一根樹枝,輕輕揮了一揮,跟著開始自己原地搖晃,一面晃一面將自己往外拔……

    等完全從泥裡爬出來了,還不忘將一根樹枝橫在身前,衝著徐徒然充滿風度地一躬身。

    只可惜徐徒然沒空和它講什麼風度,直接將樹抓起來往盒子裡一塞,揹著走了。

    此時時間尚早,綠地中心人流量還沒起來,只有幾個精神奕奕的老人家在門口廣場舞劍打太極。徐徒然熟門熟路地摸到北門,原地晃了幾圈,果然逮到一個溜出來玩的大白熊,揪著對方讓它帶自己進了香樟林,開口就是要找域主。

    只是作為化身的白熊似乎沒法直接聯繫域主,只能哭唧唧地將人往辦事處帶。徐徒然耐著性子跟在後面,氣勢洶洶地一進門,正聚在一起打牌的大白熊們都呆住了。正跟著它們一起打牌的蘇麥也愣住了。

    唯一沒愣住的就是在旁邊休息的大黑熊,搞清來意後非常冷靜地衝著徐徒然比了個安撫的手勢,轉身出去就搞了輛乾淨的觀光小火車,載著徐徒然一路飆向林子深處,車技那叫一個純熟老練,又快又穩。

    等見到了正在發呆的域主本主,這位倒是沒有驚訝于徐徒然的再次造訪——它只在看到徐徒然後,有些鬱悶地表示,你怎麼又自己升級了。

    “正好有空,順便升了。”徐徒然飛快地拿出楊不棄留下的斷肢,三言兩語表明來意。而正如她所猜的一樣——在聽完她的描述後,木頭人遲緩地點了點頭。

    “時空漂流”——他是如此形容的。

    獨屬於預知傾向的副作用。僅在突破辰級大門時出現。受這種副作用的影響,升級者的□□或靈魂會迷失在過往的時空中,在不同的時空片段中隨機跳躍,如同一片被放入河流的樹葉,不知飄向何處。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升級者所見的時空片段,必然與他自己有關。而在每個時空片段內,他所能停留時間都十分有限,根據木頭人的經驗,也就幾分鐘而已。短的甚至停留不過轉瞬。

    想要擺脫這種情況,唯一的途徑就是抓緊時間繼續升級。越接近真正的辰級,狀況就會越穩定。而等完全升上辰級之後,隨機的時空漂流,甚至可以轉化為定向的時空跳躍。

    徐徒然認認真真地聽著,恍然大悟:“難怪我之前聽說,辰級的預知可以隔著時間操控人的命運——”

    “辰級,只是有限的影響。”木頭人緩緩道,“細微的,影響。”

    通過修改關鍵細節而影響他人之後的人生走向。這是辰級預知能力的頂點。而且他所能回溯的,只有和自己關聯的時空片段。完全沒有自己參與的過往,就像是裝在另一個玻璃球裡的世界,根本無法碰觸。

    而真正的“操控”,還要往上。

    起碼木頭人是這麼告訴徐徒然的——辰級再往上的預知者,或許就能真正成為他人命運的操控者。

    這讓徐徒然不由想起了曾在姜父手記中所看到的那段話。

    【而預知與全知的權柄,終將歸屬於操縱時空的命運紡車——或可稱之為,命運書寫者。】

    “但……我還是不太明白。”徐徒然抿了抿唇,“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了。預知,不是一種針對未來的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