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春宵 作品

第222章 最初(3)

    “你的本體是紅豆。”

    攬宿不光在紙上寫了字,還畫了一顆小紅豆,看上去圓滾滾的,充滿可愛氣,就像少年一樣。

    “紅豆相思,主情,就取一個‘情字’。”

    元霄仙君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小仙君的本體是紅豆。

    說起來,自從三百年前範暄隕落後,紅豆一族就沒出現過什麼驚才絕豔的小輩了。唯一能說道的,也只有須彌谷正在培養的那位小繼任族長,唐玉。

    對方也是一顆紅豆,真要論起來,跟範暄之間還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

    因著靈植一族的習性,元霄仙君也只在一百年前看過對方一眼。那時對方出門歷練,不慎遇到了意外,攬宿上神順手救了他一回。

    靈植一族每任族長都需要經過重重歷練,才能擔當大任。

    況且三百年前的禍事,幾乎毀了他們大半的傳承,就算後來陸續又有長老趕來了須彌谷,可想要教養出一個合格的族長,也是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的。

    故而到現在為止,唐玉也還沒有正式繼任。

    他正想著,忽而記起了一件事。當年範暄雖然隕落了,可她卻留下了一個孩子。

    只是後來柳松音趕去須彌谷的路上,不慎將對方弄丟了。這也怪不得對方,誰能想到在袖內藏得那麼嚴實的紅豆,竟會滾出來,那麼多靈植,偏偏只有對方不見了。

    因是上任族長唯一的後裔,柳松音事後發覺,懊恨得連修為都毀了大半。

    對方足足找了兩百年,實在沒有線索,才不得不放棄。

    元霄仙君看著眼前漂亮非常的少年,再算一下兩者的時間,腦中劃過一道白光。

    莫不是,對方就是當年靈植一族丟失的繼任族長?

    正在這時,攬宿忽而朝他望過來了一眼,溫和的眼眸波瀾寂靜,卻自有一番威嚴。

    是在告訴他,什麼都不必做。

    元霄仙君立刻懂得了對方的意思,既然小仙君是靈植一族的,上神肯定已經為對方安排好了一切。

    於是微微頷首,往後退了些。

    那邊紅豆還在為自己的名字高興不已,指著紙上的兩個字慢慢唸到:“範——情。”

    然而文盲豆子指的卻是飯菜兩個字,攬宿握著他的手,指到了正確的位置上。

    “平日不是很聰明,怎地連這樣看上去不同的兩個字也分不清?”

    “我剛才在看你嘛,沒看字。”他說著又往攬宿懷裡靠,“那我以後就叫範情了嗎?”

    “嗯,以後你便叫範情。”

    聽到攬宿的話,他看上去更高興了,還又唸了一聲自己的名字,然後說:“我喜歡這個名字!”

    “喜歡便好。”

    範情這時又拉了拉攬宿的手,“漏漏念一遍。”

    他想聽攬宿再念一遍自己的名字。

    書几上是圓滾滾的紅豆像,懷中是一團懵懂的紅豆,攬宿溫柔一笑。

    “範情。”

    “要像漏漏。”

    雖然範情會說話了,但太複雜的句子還是不大會,他這話的意思是要攬宿像自己叫對方一樣叫他。

    攬宿看他眼睛都盯圓了的樣子,指腹輕輕撫過了對方的眼尾,倏時,那處就被他碰得泛起一抹嫣紅。

    只聽他喊:“情情。”

    聲音似將滿絳河的星子都捧在了手中,柔光傾身。

    原本還看著他的範情立刻也不知怎麼了,轉過了頭,俯身趴在了書几上,臉還貼著寫了字的紙。索性上面的墨跡都已經幹了,否則的話,紅豆的臉上就得印出幾個大字了。

    他也不說話,就一個人在那裡止不住地高興著,時而再將頭轉過來又看看攬宿。

    元霄仙君在後面看著他們之間的相處,臉上不知不覺就添了些笑。

    他想,或許小仙君會比上神早開竅也不一定。

    “恭喜小仙君,今天可是您有名字的第一天,該好好慶祝才是。”

    元霄仙君說話也是跟哄孩子的語氣一樣,他從袖中拿出一早就準備好了的禮物,這裡頭不光有他的,還有其他仙姝、仙童的。

    除此以外,他還特別又去桃塢老叟那裡買了份新口味的糖果子,順帶也就知道上回攬宿上神究竟是用什麼東西跟對方交換了兩枝桃花。

    是開天闢地時獨一株的桃木。

    這段桃木是攬宿上神曾歷練時無意中得到的,雖說看上去不起眼,實際上珍貴程度非同一般。比之範情腰上那根由上古惡獸脊骨化來的墜繩還要稀奇。

    其花可釀出世上最香甜醇美的甘蜜,引入吃食當中,還有許多功效。且單是一段桃木,就能栽種成林,若不加以控制,九十九重天宮都能盡數蔓延。

    對於其他仙家來說都如此,更別提是對桃塢老叟了。

    對方早就想見識一下這開天闢地的桃木究竟是何風景,只是苦於沒法向攬宿上神討要。這回上神主動同他交換,他歡喜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拒絕。

    元霄仙君去的時候,桃塢老叟知他身份,還專門又送了他幾枝桃花。

    並囑咐他,當中三枝是特意挑出來,開得最好的,要送給小仙君。

    如今天界誰不知道,想要討好攬宿上神的話,須得對範情這位小仙君好。

    元霄仙君說著,一一介紹了這些禮物。還將那糖果子單獨拿了出來,交到了範情手中。

    攬宿平時會管著他少吃這些甜食,範情接到手後,第一時間看向了對方。

    “今日高興,可多吃一顆。”

    “漏漏喂。”

    他倒也大方,直接就把一袋子的糖果子給了攬宿,張著嘴在攬宿懷中等著。

    “知道的你是紅豆,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哪裡來的鳥雀。我喂的要比這袋裡的更甜些嗎?”

    紅豆說不出個所以然,卻會撒嬌,胳膊圈著攬宿的脖子,嬌裡嬌氣地道:“漏漏最好了。”

    “哪裡學來的這些哄人話?”

    攬宿從裡面揀了一顆淡藍色的出來,塞到了範情的嘴裡。

    糖果子入口以後,被他擠到了右側的腮幫子處,臉上起來有些鼓鼓的。

    “我自己學的,聰明。”

    他慣會自誇,講話的時候還要挺挺胸,期待地看著攬宿,似乎在等待對方的贊同。

    攬宿伸手戳了戳他略鼓的那邊臉頰,對方又癢癢得直往他懷裡鑽。

    “是聰明。今天要先跟我認出自己的名字,過幾天再正式教你認字。”

    範情像是從花叢中鑽出來的一樣,頭髮也亂了幾分。一下子看看書几上鋪著的紙,一下子又看看攬宿。

    人好看,字看不懂,但還是認認真真地跟著認了起來。

    等將自己的名字認清楚了,糖果子也吃完了。

    他將腦袋伏在攬宿的肩膀上,眼睛開始慢慢地要閉起來了。

    “累了?”

    小紅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要睡不睡的。

    攬宿欲將他帶回房,他卻是抓住了對方的袖子道:“不回,要這裡。”

    一次兩次的或許沒有察覺,但天天如此,範情知道每次自己睡著了以後,攬宿都是不在身邊的。

    他喜歡這樣窩在對方的懷裡睡覺,喜歡攬宿這樣抱著他,這會讓他感覺到無比的高興和舒服。

    每當這種迷迷糊糊的時候,範情又會像最開始說話一樣,兩三個字地往外蹦。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都不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元霄仙君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攬宿撫了撫紅豆的背,輕聲應道:“好,”

    他既然承諾了,就不會言而無信。範情抓著袖子的力氣漸漸變小,在即將垂下去的時候,被攬宿托住了,而後握在了掌心。

    書几上擺著的白紙算得上是範情的啟蒙物,也被攬宿細心地收好了。

    -

    雖說攬宿每天都會為範情調理身體,但他的寒氣仍會時不時發作。

    或許是在雪綏之域待了三百年的關係,他難受了也不會說出來。第一回發作是在外頭,原本玩得好好的,突然臉色煞白,也不說話,只默默承受著,蜷縮在攬宿懷裡,手中捉著一縷他的頭髮,一個勁地掉眼淚。

    因著那口氣的緣故,每每生病的時候,範情都會格外要黏著攬宿。

    是攬宿告訴他:“難受的時候可以說出來,不必忍著。”

    範情才知道要說,於是更加可憐了。

    “漏漏,痛。”範情仰頭,他見過仙姝不小心受傷了而後喊痛的,就一併將這些歸類到了“痛”字上。講話的時候,腦袋往攬宿肩膀上靠過去更多,似乎可以通過聞著對方的氣息來壓制一些難受。

    他連說話的力氣都變得很小,聲音還是發著抖的,身上也盡是冷汗。像一隻剛出生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小獸,顫顫巍巍地無所依靠。

    自從將範情帶回到仙極殿後,對方即便虛弱,也是健健康康的,從未有過這般模樣。

    攬宿憐他,一刻也未曾放開過對方,將自己的氣息完全籠罩在他身上,用神力替他壓制著噬骨的寒意,還會輕聲哄著他。

    足足一個時辰,那寒氣才徹底過去,不再折磨人。

    而範情早已因為太難受昏了過去,就連在睡夢中,都是不大安穩的。

    這個時候他就會像是一開始被攬宿帶回來一樣,輕微的一點動靜,都能讓他害怕得背脊發顫。

    元霄仙君每每見此,都心疼不已。這也就導致了他逐漸地對小紅豆溺愛起來,每回讓對方喝湯藥的時候,都會順便塞顆糖果子給對方。

    尋常的時候,也會專門尋些有趣的玩意兒給對方。

    糖果子太香,紅豆還以為是攬宿專門給自己的,也就沒懷疑地吃了。

    可惜他吃得高興,回頭當真鬧得牙疼起來。

    偏偏範情不知道牙疼要怎麼說,可憐巴巴地揪著攬宿,指著自己說痛。

    一開始攬宿還以為他是寒氣又發作了,後來才知道是牙齒痛。

    “張嘴,我看看。”

    攬宿一手按在他的後頸,另一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紅豆乖乖配合。

    “啊——”

    他寒氣不發作的時候,唇紅齒白,舌頭也都是漂亮的粉色。

    似乎是覺得這樣張著又不好意思,想把嘴巴閉上,不想攬宿的手指已經伸了進去,正一顆一顆地尋著究竟是哪裡痛。

    這般的觸按令範情有些不適應,可又升起了無限的歡喜,即使眼尾都紅透了,也還是攥著攬宿的衣服,靠在對方身邊沒退開。

    感覺到攬宿的指腹時,還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使得對方的視線暫時由口腔內轉到他的臉上。

    他的目光柔和寧靜,一下子就令範情連臉都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