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35章 村中閒話35




    顧兆伏案寫策論,寫了半早上,有些卡,正從檢查,週週進了裡屋,顧兆便放下手裡的筆,“怎麼了?”



    平日裡他要是學習,週週很少進來的,怕打擾到他。



    “王阿叔說有些事想問你,問你得不得空。”



    顧兆站起來,左右動了動脖子,說:“正好鬆鬆筋骨,坐了一早上了,走一起出。”去牽老婆的手。



    黎週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也沒鬆開。兩人出去,顧兆見王阿叔坐在凳子上光側影就能看出侷促,過去打了招呼,一同坐下,讓週週也坐著聊。



    “王阿叔什麼事?”顧兆也沒客套,有話直說,說完就走,王阿叔估計還能輕鬆些。



    王雪說:“我想問,要是我去鎮上賣豆腐,算不算入了商籍?”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末。大曆朝如今管的沒開國時嚴苛,那時候連年打仗,傷了根本,為了休養生息,大曆朝的第一任皇帝對商業打擊嚴重,各種稅目,制定了許多規矩,像是商人不能穿絲綢、不能穿精細的棉布之類,穿著顏色也不能鮮亮,還有出行不能坐人轎,只能畜生代步。住的房子也有規制,門頭什麼樣,面積有嚴格的要求。



    要是犯了,那就沒收家產,充徭役。



    那時候鼓勵種田,開墾荒地,稅率很低,農民可以免徭役,鼓勵生產,像是男丁五畝水田五畝旱田,因為男丁可以打仗可以耕種,女子、哥兒也獎勵田地。



    上一個皇朝,女子哥兒地位低下,生下來是沒有田地獎勵的。



    經過兩任皇帝時代,到了現在的康景帝,對著經商已經要求很鬆了。



    “小豆腐鋪子不算。”顧兆回答,“要是三代人連著做豆腐鋪子那就算,亦或者是豆腐鋪子做大了,買賣收錢的多,那也算。”



    王雪聽了有些急,“那我婆母之前做了,還有我在村裡也做了——”



    “王阿叔別急,你在村裡賣豆腐不算,要真想去鎮上做豆腐鋪子營生,小買賣的話,先去村長處做個登記,你在村裡有旱田,還是農籍,每年交夠糧稅就成。這樣去鎮上做買賣開鋪子也不用再交人頭稅了。”



    鎮上、府縣居住的百姓每年是要交人頭稅的。



    “那要是家裡沒人種田呢?”王雪問。



    顧兆說:“一,村長那登記掛停田。田還是王家的,只是暫時不耕種,每年交十畝田最低的糧稅,你可以在鎮上糧店買或者來村裡收。”



    十畝田停耕的每年交的稅還要多。



    “應該有個兩石。”



    按照以前旱田一畝地一百五十斤的收成,十畝田就是一千五百斤,只需要交七十五斤的糧稅就成。停耕後,十畝旱田就有硬性規矩交多...少,算是懲罰。



    這已經比開國初的懲罰輕多了,那會要是農籍停耕做小生意,直接是有罪要拉去打板子,然後充徭役,或者罰糧。



    “二就是改成寧松鎮戶,以後只需要交人頭稅就成。鎮上每年男稅三十文,女、哥兒稅十五文。不過要是改了戶,西坪村裡的田就要收回去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現在人很少有大浮動遷徙搬家的——除了戰爭、天災,不然真的故土難離,跟政策也有關係。



    百姓守住一方天地穩定耕種,國家才能安居樂意才不會亂。



    四處流竄那就叫流民,流民一起,就跟著就有山匪、草寇,國家就有亂的徵兆。所以歷朝歷代皇帝都不喜歡流民亂竄,容易出事情。



    顧兆看王阿叔滿面心灰意冷,說:“阿叔,你想帶著小田去鎮上賣豆腐嗎?”



    “倒、倒也沒這個想法。”王雪有些拘束,之前有丁點的念頭,現在什麼都沒了,打散的乾乾淨淨,他放了茶缸,起身說:“謝謝顧書郎了,不打擾了,我、我還有事——”



    嘴裡客氣話也說的顛倒三四的。



    “王阿叔先坐。”顧兆開口喊了人,“你是擔心小田身子不好種田吧?”



    王雪本來都要走,一聽顧書郎開的口,愣是又回來了,低著頭卷著衣口,說:“我也是前幾天聽人說學門手藝,讓小田當學徒,就動了這個念頭,小田年前又生了病,他身子骨弱,地裡真的幹不來,家裡也沒水田,就算攢著銀子能買水田了,可家裡種不來,眼瞅著明年小田十歲了,沒田沒屋。”



    “如今家裡十畝旱田,不怕你們笑話,開春上肥料,我公爹上了三四畝就不成了,我也想偷個巧,可他不幹了,難不成真要害地裡莊稼不上了?我不忍,就全都幹了,可幹了田裡的活,豆腐就做不了,一個人累死乾死,也沒啥指望。”



    王雪覺得日子太難了,以前王二狗在時他難,現在王二狗死了,依舊的難,“我就想去鎮上賣豆腐成不成,在村裡天冷了,天天做豆腐,三個月就能賺三兩多的銀子。”



    那就是三千文,每月一千文,一天賺三十三文左右。這應該是扣除黃豆成本,不然對不上。週週之前說,冬日裡豆腐賣的最好,隔壁村都有人來買,兩板的豆腐天天買空。



    開了春,豆腐買賣就不成了,王阿叔每天只做一板,賺的少些。



    王雪是把家裡的底都交代了,“我想著賣豆腐好些,力氣活我來做,小田做輕省的,比下地好,離鎮上也近,看病抓藥也方便。”



    今年過年,小田風寒發熱,把王雪嚇壞了。雪天路封死了,去鎮上不容易,沒大夫,是真熬著守著等小田退熱。



    天下父母心。



    黎週週聽了心軟,看相公。



    顧兆給王阿叔算了筆帳,“去年我家旱田上了肥,十畝旱田一畝四石的收成,按著官價全賣出去是十六兩銀子,就算留一半糧食自己吃,也有八兩銀子。農閒十一月到過年後開春的三月,滿打滿算五個月,賣豆腐就按四兩銀子算,一年也有十二兩,除去你家看病抓藥開銷,扣個四兩,還剩八兩。”



    “這我還是算的松,對不對王阿叔?”



    王雪點頭,他家裡開銷沒那麼大,以前有王二狗吃食上費糧食,現在王二狗沒了,也吃不了八石的面,再說還有黃米。



    “你去鎮上,一月賺的按一兩...半算,有好有壞,咱們取平均,這樣算下來一年是十八兩銀子,院子要租,你做買賣不能小還要地段好,這樣院子是四五兩,平日開銷吃的、還有糧稅兩石,零零總總算下來,和在村裡差不多。”



    “不過好處是在鎮上,小田輕鬆,看大夫方便。”



    本來王雪聽差不多已經歇了心思,可顧書郎一說後話又有些心動,這樣猶豫糾結,下不定主意。



    顧兆也不說套話,真心給建議:“阿叔,你真擔心小田身體幹不了莊稼活,不如送小田去東坪村趙夫子那兒讀書。”



    “讀書?不成不成,我家供不起的。”王雪擺手,讀書可貴了。



    顧兆耐著心解釋:“不是正經考科舉,而是識字會寫會算就成了,這樣他學個一兩年,可以去鎮上或是府縣問書肆、藥鋪、醫館缺不缺人。”



    “你瞧,當年黎家三房同在西坪村也沒什麼關係門路,為什麼就在府縣能扎著根找了酒樓賬房做學徒?”



    因為識字且打工人啊。



    如今農家子要麼家裡不捨得花錢送孩子學字,要麼真送去了當然不甘心給人打工當學徒,都是奔著考科舉的。而書肆、藥鋪、醫館這些需要識字幹活的就比較稀缺很好找活,當然也有家族傳承,讓兒子、孫子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