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44章 府縣生活4
大娘在屋裡繡花,二孃學著打絛子,做些小零碎攢著一起能賣錢,可以自己零花。三娘年歲小,只有五歲,平日裡把自己管好了就成。
“嬸子怎麼這個時間過來了?家裡不忙啊。”周氏笑說。
許阿嬸端著一碗豆包,笑呵呵說:“還不是來給我家小子替你家三娘賠不是。”
周氏自然推辭不要豆包,說都是小孩子家家的,推搡玩鬧哪裡要大人上門的。許阿嬸笑呵呵將碗放桌上,說:“就是自家的東西,給三個丫頭甜甜嘴,別推了。”
這邊周氏便答應順著話要了,三個豆包也不過九文錢,不算貴价,改日許家買醋,她便宜回去就是了。有來有回嘛。
誰知道周氏這邊剛答應下來,那頭許阿嬸緊接著笑說:“豆包要是三娘再不收了,可不知道我家小文這個實心眼的,還要給三娘送什麼賠不是。”
“……什麼?”周氏察覺出不對來了。
許阿嬸愛憐的輕輕拍了下孫子腦袋,嘴上學說:“這小子實心眼,一直說給三娘賠不是,惹哭了三娘,三娘不和他玩了,拿豆包都哄不好,剛我買菜回去就瞧見小文拿著他阿孃的頭繩要給三娘賠不是呢,頭繩也不是什麼貴的,不過二十文的事,可他娘喜歡,我家小子不撒手,說做錯了給三娘哄著玩,不然不依。”
“這不,我就帶著小文一塊過來,給咱們三娘好好說說。”
“豆包許阿奶給你拿了過來,儘管吃,甜甜咱們三孃的嘴,以後啊和小文好好玩,你倆是一起長大的,他欺負你了,許阿奶給你說他……”
周氏在旁聽完了,眼底沒了笑意,她是聽明白了,面上是給她家送豆包,她就說好端端的不年不節的,送什麼禮,敢情是拿三個豆包來膈應人的。
這是拐著彎說她家三娘不懂禮數,一點小事不大度,生了許家小子的氣,把迷得許文斌暈頭轉向沒主意。
“嬸子瞧你話說的,為這點小事還親自上門來。小文拿蟲子嚇唬三娘往三娘頭上扔,我也曉得,男孩子嘛皮一些,我家三娘就是那次後受了驚,夜裡驚醒沒睡好,我才拘著不讓她再出去玩了。”周氏笑眯眯的拿話擠兌回去。
這誰不會。
“小文我是看著長大的,是個再簡單不過的老實孩子了,心腸直,莽撞了些,沒壞心眼的,哪能是故意嚇唬三娘,我都沒放心上,你還為這特意上門。”周氏笑。
許阿嬸便笑著回嘴回去,兩人一來一回過了幾個招,最後就是兩家孩子面上和好了,說以後一起玩。可等許阿嬸端著空碗走後,周氏先砰的一聲拴上了院門,動靜大,許阿嬸也聽見了,啐了一口。
然後隔著一堵牆開始指桑罵槐。
周氏在院裡罵女兒,是罵給隔壁許家人聽的。
“就你嘴饞,幾個豆包,什麼人端的都敢吃,要是心腸爛的,不怕吃壞了肚子。”
那頭許家院子裡,環娘看婆母,怎麼送回來還鬧起來了?
許阿嬸把碗塞兒媳手裡,也是一肚子氣,這個周氏牙尖嘴利的活該生不出小子,剛一聲聲的說她家小文老實莽撞,啥意思?不就是說他家小文傻小子一個。
“中午吃雞,趕緊宰了,省的養都是白費米糧,不下蛋的雞留著還有啥用。”
許家養了三隻母雞。
環娘不曉得怎麼婆母突然說殺雞,還說的這般大聲,連忙應好。等真去灶屋拿了刀出來,又被婆母攔著,還說她傻,真宰雞啊。
那剛又是為何那般說?
環娘想不明白,隔壁張家倒是沒罵聲了,還是第二天雞窩撿蛋的時候才明白過來,昨個兒婆母是藉著母雞下蛋說周氏呢。
周氏生了三個,可三個都是丫頭。
戳周氏痛處了。
黎週週在家給雞搭窩的時候就聽到隔壁說話聲,就母雞不下蛋就要宰了吃肉聽得清,想著府縣人大方,可又一想也對,母雞不下蛋了,又不會打鳴叫時間,那隻能宰了吃肉。
然後繼續搭雞窩,剛乾完沒多久,張嫂帶著幾個女兒過來了,還帶了自己做的醬菜送黎週週。
說你家搬進來這麼久了,也沒過來串串門,午後得閒過來坐坐說說話,不打擾吧?
黎週週當然請張嫂坐,將醬菜碗騰了,碗洗乾淨,又抓了一把花生放碗裡端出去放桌上招呼張嫂和二孃、三娘吃。
“我家裡收的花生,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家相公愛吃鹽酥的,嫂子你嚐嚐味。”
周氏也沒客氣,捏了顆剝開顆,一顆自己吃一顆塞二孃嘴裡了。
“誒呦,好吃,真好吃。”
黎週週不曉得張嫂過來什麼事,倒了茶,陪坐聊了會。
周氏來其實也沒啥事,晌午和許家鬧的生了一肚子氣,未來一段時間可能是不會上許家門閒聊說嘴了,她家也沒做錯事,憑什麼要關著院門任由許家的來回在巷子裡張揚充好人。
誰不會。
一條巷子的能說來的就那幾戶,有的還跟許家關係更好。周氏便把主意打到新搬來的黎家了,黎週週相公還是位秀才公,多好啊。
要是顧兆在,就知道周氏這是來拉幫結派找隊友站位的。
周氏客氣了會便說起晌午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你也瞧見了,她家的小子先嚇唬三孃的,如今還拿包子來膈應人。”
“說什麼母雞不下蛋,這不是罵我肚子不爭氣嗎?鄰里鄰居十多年了,沒成想人家是這麼看我的,拿話戳我痛處。”周氏說到這兒,其實是真有幾分難過,擦著淚。
黎週週見了,不知道怎麼說,先給張嫂添了熱茶,想了下說自己的事,“我之前在村裡還沒成親時,村裡人都說我命硬,模樣不好,哥兒痣也淡的看不出,像個男人。”
周氏便停了擦淚,心想那確實是,第一天黎家人來,她就誤會了。
黎週週見張嫂不哭了,繼續說:“我五歲時,阿爹病死,爹就帶著我分了家,日子也過的苦,不像府縣裡日子好輕省,我們要下田幹活的。”
“後來我十八了,村裡人給我介紹的不是鰥夫就是得了癆病命不長的,再或者就是家裡窮的二流子。”
人就是這樣,周氏之前覺得自己苦,還被人戳心窩子,如今一聽黎週週說的,頓時不覺得自己苦了。
“你沒答應吧?這可是把人送火坑的。”
黎週週:“沒,我爹疼我,我是個獨哥兒,就招了婿,找到了相公。我是十九和相公成的親,相公那時候十六,後來日子就慢慢好了。”
“前頭苦了,後頭就有福了。村裡人這麼說我的。”
黎週週是想拿自己安慰張嫂,在他看來張嫂也沒啥苦的,不用下地幹活,三個姑娘都生的漂亮又乖巧。
“你和顧秀才成親幾年了?”
“我今年二十一,相公十九,有三年了。”
周氏咋舌,黎週週看出張嫂想什麼,說:“我哥兒痣淡想著緩幾年也好,先好好補補身子,這事急不來的。”
又把相公說的補身子法子給張嫂說了一遍。
周氏這會是真不覺得自己苦,面前這位才是真苦,那過得就是黃連般的日子,想她好歹生了三個,肚子是沒問題的,可黎週週哥兒痣淡的壓根看不見,都不知道長在哪兒。
說了會話,等離開時,周氏心裡窩的那團氣也散開了。
“以後咱們多走動,你有啥不會不懂的就來嫂子家,別客氣。”周氏熱情說。
黎週週送客出門,點頭說好。能感覺到,張嫂今個對他不似以往那般表面客氣熱情,剛說那話是誠心的。
就是不懂為啥,他就是說了幾句自己的事,安慰張嫂的效果就這般好?
周氏帶著倆閨女回了自己院子,做下午飯時還和男人說:“新搬來的黎週週誒呦,以前日子難的,他阿爹五歲病死了,分了家跟他爹幹活,還說乾地裡活,哥兒本來就不好懷,乾地裡莊稼活定是累著了,可憐的。”
“阿爹死了還要分家,那上頭爺奶也不幫著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