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七十三章 愛美

    這番話可是毫不客氣,卻說的蕭德音勃然變色。

    她道:“綿駒先生慎言!薛芳菲私德敗壞,你竟然拿我與她相提並論?”

    “說的蕭先生人品很好似的。”綿駒語帶嘲諷。

    “你!”

    這校考還沒結束,兩位考官都要先在臺上吵起來了。雖然綿駒看起來很好說話,卻是個極為固執的老頭兒。驚鴻仙子連忙出來打圓場,笑道:“兩位何必動怒,這還有別的學生尚未上臺,等他們一起上了也不遲,倘若中途還有琴藝更高超的,便不必難以取捨了。”

    綿駒冷哼一聲,這才罷休。可是幾人卻心知肚明,只怕接下來的學生裡,要想超過姜梨和姜幼瑤二人的,根本沒有。

    最後還是要爭執一番的。

    臺上綿駒和蕭德音的爭執,也被姜梨看在眼裡,雖然她聽不到兩人說的到底是什麼,不過大約也能猜得到一點,是關於她與姜幼瑤的琴藝。綿駒想來是推崇自己的,因為綿駒在進宮之前,只是個普通的民間樂師,姜梨彈琴前的一首鄉間小調,應當很合綿駒的性子。

    至於蕭德音,若是從前,姜梨信她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可是眼下……就說不定了。

    周彥邦緊緊盯著柳絮身邊的姜梨,方才姜梨的琴藝再一次震撼全場,他便又在心中更加堅定了一定要和取消和姜幼瑤的姻親,和姜梨在一起的念頭。姜梨本就是他的未婚妻,若非陰差陽錯,說不準他們現在都已經成親了。

    這樣的女子,本來就應該是他的!

    周彥邦想,如今姜梨憑著自己的本事,大約已經洗脫了“草包”之名,這樣一來,父母親的反對定也不會這般激烈。雖然有毒害嫡母之名,但寧遠侯一向疼愛自己,應當也會妥協。只是這樣一來就對不起姜幼瑤了,想到這裡,周彥邦有些內疚,只得從其他地方補償她。

    在周彥邦思量著姜梨的時候,他身邊的不遠處,沈玉容也是目光迷惘。

    姜二小姐在臺上撫琴的時候,莫名讓他想到了自己已經過世的妻子。說起來,薛芳菲的琴藝也是一絕,當初在襄陽桐鄉的時候,薛芳菲經常撫琴,那時候他常常站在薛家門外,牆頭下聽著裡頭佳人的笑聲和琴聲。

    後來薛芳菲來到燕京,不再撫琴了,他成了狀元,忙著各路應酬,記憶裡薛芳菲的琴聲也漸漸模糊,卻在今日,姜二小姐的琴曲下,莫名彷彿又看到了自己的亡妻。

    雖然薛芳菲不會彈這麼悽怨的曲子,雖然薛芳菲和姜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沈玉容的異樣,卻被坐在成王身邊的永寧公主看在眼中。永寧公主唇角笑容依舊,眼裡卻閃過一絲怨毒。看沈玉容這模樣,分明就是又想起了薛芳菲。

    一想到沈玉容如今還會惦念薛芳菲,永寧公主就妒忌的發狂,連臺上的姜梨也一併恨上了。都該死,誰讓姜梨像誰不好,偏偏像那個賤人!

    外頭的個人心思,姜梨自然也不會知曉,她只是心裡盤算著,不曉得肅國公姬蘅是否發現了什麼,總覺得姬蘅的目光讓人十分不自在,莫非還有什麼深意?可除了在青城山那一次,她和姬蘅又並無交集。就算姬蘅記得她,也只是一面之緣。

    應當……沒什麼關係吧。

    姜梨打定主意,倘若姬蘅拆她的臺,說出她在青城山上算計靜安師太的事,她就咬死也不鬆口,反正也沒有其他證據。

    這般想著,竟連學生們上臺校考也不上心,一個個學生繼續琴樂,柳絮也過去了,姜玉燕彈過了,姜玉娥也完成了,直到最後一位女學生彈過,整個琴樂校考已經結束,已是下午了。

    有了姜幼瑤,或者說有了姜梨珠玉在前,其他人的琴聲聽起來總是寡然無味,像是隻進的指法,甚至連指法都沒有熟練。實在是差距太大了,別說是懂琴的,就連門外漢也能立刻分得清孰高孰低。

    琴樂校考是要當時便出榜的。而如今眾人關注的焦點,也無非就是姜梨和姜幼瑤二人身上。

    姜幼瑤站在臺下,抓緊了季淑然的手,這一刻,神情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若是在自己最擅長的一面輸給了姜梨……姜幼瑤根本不敢想,若是周彥邦看到了會怎麼看待自己!

    二房的盧氏眼見著姜幼瑤不如之前自信,登時就笑著對季淑然道:“還是大嫂好,養了兩個女兒,都是個頂個的聰慧,我看,無論是幼瑤還是梨丫頭得了魁首,都是你們大房的人,大嫂定然是高興的,不愧是大哥的孩子。”

    季淑然本就有些心煩意亂,聞言盧氏挑事的話更覺怒意,面上卻是一點兒也不顯,笑道:“那是自然,我倒是覺得,梨兒彈得更好一些。”還主動誇獎了姜梨。

    姜玉娥在心裡嗤笑,只怕自己這位大伯母,心裡已經恨毒了姜梨。不過姜玉娥也寧願是姜幼瑤得了魁首也不願意是姜梨得了第一,畢竟姜梨什麼都沒有,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怎麼能和什麼都有的人爭東西?就應該乖乖俯首稱臣,搖尾乞憐如自己一般才對。

    五位考官在商量。

    其他的學生倒是沒什麼異議,唯獨到了姜梨和姜幼瑤二人這裡,分歧出現了。

    驚鴻仙子和蕭德音認為,姜幼瑤應當得魁首,而綿駒和師延認為,姜梨應當得第一。兩方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讓步。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就是姜梨第一,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綿駒痛心疾首,“你們都聽不出來嗎?”

    “綿駒先生,”蕭德音道:“個人有個人的看法,正如我們不能左右您的想法,你也不能左右我們的想法才是。”

    驚鴻仙子心裡有些微微詫異。

    她自己是因為得了季淑然的銀子,姜幼瑤又是她親手教出來的,不得已才只能選擇姜幼瑤。可是按他們懂琴的人來說,姜梨的琴藝應該是在姜幼瑤之上的,蕭德音不可能沒聽出來。

    那為何蕭德音非要棄姜梨而選擇姜幼瑤,莫非蕭德音也得了季淑然的銀子?可這不可能啊,蕭德音平日在明義堂做先生,生活富足,況且當初做宮廷琴師都給拒絕了,可見是個不貪慕榮華富貴的,不會是因為銀子的原因。

    驚鴻仙子難以理解。

    蕭德音卻是難得一見的堅持。

    綿駒更不可能放棄,師延連話也不多說一句。驚鴻仙子遲疑了一會兒,道:“莫非,此番要並列兩個魁首?”

    並列魁首,從前的校驗中,也不是沒有過。是因為兩方不相上下實在難分伯仲才不得已而為之。

    綿駒冷笑:“可姜梨分明就比姜幼瑤彈得好多了!”這是不肯的意思。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氣氛於是就僵持了起來。

    校考的考官遲遲不拿出個結果,漸漸地就被校驗場上的眾人注意到了。

    “怎麼回事?怎麼還不宣榜?”

    “我方才看綿駒大師好像指了一下姜二小姐和姜三小姐,是不是難以抉擇?”

    “那倒也是,姜二小姐和姜三小姐平分秋色,不過我更喜歡姜三小姐,姜三小姐可真是漂亮!以往也都是姜三小姐得琴樂第一的。”

    “我倒是更喜歡姜二小姐,那可是《胡笳十八拍》,從未有人彈過的。”

    姜幼瑤見那頭遲遲不出結果,心裡又漸漸升起一線希望。哪怕是並列魁首,都比姜梨勝過她要令人好受一些。

    “咱們總不能在這裡呆到天黑吧?”綿駒有些不耐煩了:“總得拿出個說法。”

    “可現在也沒有旁的辦法了。”驚鴻仙子苦笑一聲。她和蕭德音是決計不肯讓步的,眼下看綿駒和師延也是和他們一樣的想法。

    進退維谷。

    正在這時,突然有個聲音響起,帶著些懶散的深意,問道:“怎麼,還沒結束麼?”

    回頭一看,卻是一直在打盹的肅國公姬蘅,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正把玩著手中的摺扇,含笑看著他們。

    即便是已為人婦的驚鴻仙子,瞧見姬蘅的笑容時也忍不住一時間晃神,回過神來後,才歉意的道:“眼下出了分歧……”

    綿駒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對姬蘅道:“國公爺,你醒了正好,我和小延延以為姜梨應當得魁首,仙子和蕭先生認為第一應當是姜幼瑤,咱們兩方誰也說服不了誰,既然你醒了,今兒你也是考官,你且來說說,你站在哪一邊?”

    驚鴻仙子簡直哭笑不得。

    綿駒找誰不好,偏偏要找這位肅國公。雖然不曉得為何肅國公也成為了琴樂一項的考官,但是今日眾目睽睽之下,這位肅國公可是從上場開始就打盹,中途或許是醒了一兩次,但又很快心不在焉的眯起眼睛。

    從評判第一位學生開始,姬蘅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彷彿今日他只是來遊玩湊個熱鬧。所以四人心照不宣的,也沒有去煩惱他,四人就自顧自的決定了其他人的成績。便是真的讓姬蘅過來,他又不是琴師,又怎麼懂琴呢?

    可是眼下,綿駒卻讓這位連眼皮子都懶得抬的肅國公來評定最後結果。說姜梨還是姜幼瑤得第一,驚鴻仙子甚至懷疑,肅國公到底認不認識哪個是姜幼瑤,哪個是姜梨?連人的琴聲都沒有認真聽就來評判,這不是瞎胡鬧嗎?

    最重要的是,肅國公的態度就是根本不屑於參與這些事,誰知道他會不會開金口,怕是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綿駒卻是目光炯炯的盯著姬蘅。

    姬蘅瞧著面前的一頁紅紙,目光停留在“姜梨”和“姜幼瑤”兩個木牌上,低聲道:“姜梨……”

    “對!聽到了沒有,肅國公大人很有眼光,已經決定了是姜梨!”姬蘅樂得差點跳了起來。

    “綿駒先生稍安勿躁。”蕭德音淡淡道:“國公大人話還沒有說完。”

    蕭德音想著,肅國公對琴沒什麼喜好,喜歡的是唱戲,今日也沒有認真在聽,定然不會因為琴藝去選擇誰。但是肅國公的愛好,有一個是喜歡美人,姜幼瑤可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蕭德音突然心裡“咯噔”一下,說起來,姜二小姐姜梨,也並不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