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赴宴

    姜梨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曾也以為蕭德音是最溫柔的那個,畢竟能有那般動人的琴聲,一定是個靈透的人。只是真相醜陋,真相令人寒心。

    又坐了一會兒,主人家終於出來了。沈母和沈如雲先出來,沈玉容後出來。沈母拉著沈如雲與各位夫人小姐見禮,沈如雲穿著玫瑰紫牡丹花紋錦長衣,霏子長裙,可算是十分華麗了。她今日亦是精心妝點過,不知是不是因為很快要嫁入寧遠侯府,得償所願,看起來分外嬌豔。

    沈玉容後出來,他一出來,許多貴女們黏在李家兄弟身上的目光,霎時間就轉向了沈玉容。這般的青年才俊,前途無量的小沈大人,即便只是?,那也是旁人爭著搶著的。況且這位爺還是個情種,自己夫人做下那般醜事仍然不離不棄,世上女子皆是希望自己夫君是深情之人。沈玉容這般,除了家底薄了點,真是找不出缺點了。

    沈母的臉上,忍不住就流露出一點得意的神色來。她很喜歡這種眾星拱月的感覺,今日來府上的任何一位,換在幾年以前,他們一家都需高高仰望對方。而今這些人稱讚她的兒女,追捧她,卻讓她覺得,過去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哪怕只是為了這片刻的虛榮。

    姜梨將沈母的神情盡收眼底,同這人做了三年的婆媳,她早已知道沈母的心裡在想什麼。心中忍不住嘲諷的一笑,便是沈玉容升官發財,她做了上等人的娘,骨子裡的虛榮和市儈卻和從前沒什麼兩樣,甚至比從前表現的還要露骨了些。

    沈府的家宴要開始了,眾人落座在席上。侍女送上來一盤盤精緻的菜餚,許久不見,沈府的下人多了很多,連飯菜的口味也變了。姜梨怔怔的想。

    那時候她嫁到沈家,沈家本就沒什麼家底,全憑沈玉容在外寫字和薛芳菲的嫁妝過活。她精打細算,每日的飯菜卻也不能太簡陋,即便這樣,還總是被沈如雲和沈母嫌棄她不會過日子。

    眼下沈家像是不缺銀子了,頓頓都有大魚大肉,還大擺筵席,不知這裡面的銀子,有多少是永寧公主所贈。

    姜梨才剛想到這一茬,就聽到沈府的下人來通報——永寧公主到了。

    宴席上的眾人都訝然,永寧公主怎麼會突然前來?

    姜梨嘴角一扯,永寧公主當然會來。只要有沈玉容的地方,她都會毫不猶豫的跟過來。從前也就罷了,但桐鄉一案的熱情還尚未完全消退,馮裕堂背後之人的謠言也並未肅清。永寧公主應當與沈家保持距離才是,這會兒來,只怕沈玉容不會很高興。

    她不動聲色的朝另一邊席上的沈玉容看了一眼。

    沈玉容嘴角含笑,正側頭聽身邊同僚說著什麼,漫不經心的往花園入口處看了一眼。那一眼裡,姜梨分明看到了焦躁和不悅。

    他和永寧公主果然產生了分歧。

    永寧任性,又黏沈玉容黏的緊,一刻也不想分開。然而在沈玉容的心裡,和永寧廝守顯然不是第一位的。這個時候,以沈玉容的性情,只會想方設法避嫌,永寧這麼巴巴的貼上來,只會讓沈玉容惱怒。

    姜梨舉起面前的茶杯,淺淺啜飲一口,笑容溫軟。

    “沒想到公主會突然前來。”柳絮坐在姜梨身邊,偷偷與姜梨說話。

    這時候,永寧公主也隨著引路的小廝進來了。

    今日是沈母為沈如雲設宴,永寧公主穿的卻比沈如雲還要華豔,茜紅明珠花抹胸,飛鳥描花長裙,頭髮挽成金絲八寶攢珠髻,可謂是十分耀眼了。她嘴唇紅潤,笑容嬌媚,道:“偶然經過,本宮聽聞熱鬧,才知裡頭設宴。進來瞧瞧,沈夫人不會介意吧?”

    “哪裡的話?”沈母笑道:“公主殿下肯來,府上蓬蓽生輝。”

    永寧公主又是嬌小道:“沈夫人客氣了。大家不必在意本宮,同先前一樣吧。”她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沈如雲身邊。

    沈如雲則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榮耀一般,將身子做的更筆直了一些,頭也昂的高高的。

    看在姜梨眼裡,卻有一種令人作嘔的噁心。

    “沈家這模樣跟上趕著巴結差不多,”柳絮低聲道:“沈大人看著也是個清高之人,怎麼這家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梨只說了一句話。畢竟沈玉容究竟是不是真清高,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永寧公主若無其事的往沈玉容那頭看了一眼,沈玉容並未注意到她,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很快隱去,同席上的夫人們神情自若的笑談起來。

    巴結永寧公主的人,實在不少。姜老夫人和盧氏卻坐著沒動,甚至沒有主動與永寧公主打招呼。永寧公主是成王的妹妹,成王和右相勾結,右相和姜家是對頭,自然沒什麼可說的。

    這頓宴席,看上去也是賓主盡歡。夫人們忙著熱絡的閒談,相看的相看,巴結的巴結。用過飯後,就當在庭院小築裡看雪。

    雖然今日未曾下雪,但沈府風雅,特意修繕了看雪亭。長長的一道廊亭,也是一方景色。柳絮有些興致缺缺,其他小姐隨著沈如雲在院子裡走動,柳絮卻不愛湊這個熱鬧,拉著姜梨,兩個人單獨在園子裡閒逛。

    逛了一會兒,柳絮要去淨房,姜梨在外等她,也隨意走走,走著走著,突然看見一處敞開的屋裡,桌上放了一方琴。

    這方古琴,一看就很是珍貴,而是應當是女子所用,十分纖細輕薄,琴面下還雕刻了花鳥。在她作為薛芳菲的時候,她本來帶了一把琴,那是薛昭送她的,最後隨著她的死也一併燒燬了。沈玉容彈琴,斷不會用這種女兒家的琴,看到這把琴的第一眼起,姜梨就曉得,這是永寧公主所贈。

    永寧公主也會彈琴,雖然也許她的琴藝並不精妙,但世上不乏追捧她,為她叫好的人。姜梨走進屋,走到這方琴跟前,伸手撫過琴面,珍貴的琴,大約摸起來都沒有粗糙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精緻。她可以想到,或許在從前,沈玉容就坐在這裡,看著永寧公主撫琴,也許應和,也許只是微笑著看著。想著想著,姜梨般覺得一陣噁心。

    她卻坐了下來。

    沒有焚香,也沒有浴手,她試了一下,直接便彈撥起來。

    她彈得是《關上月》。

    琴聲悠悠盪盪,漸漸傳出了老遠,沈府沒有國公府大,這琴聲自然也不會在中途就銷聲匿跡,漸漸地傳到了廊亭之上。

    起先還沒有人注意,以為是哪位琴師在彈奏。漸漸地,聽的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有人道:“這是哪位琴師,《關上月》這般琴曲也能彈得出神入化,這……這是何人在彈?”

    “對對對,哎,蕭先生,您不是會琴嗎?這琴聲已經能稱得上極好了吧?”有人問。

    冷不防有人問到蕭德音,蕭德音正在發呆,一時沒回過神,只見身邊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蕭先生,您怎麼了?”

    蕭德音這才回過神,勉強笑了笑,回答道:“嗯,談的極好。”無人發現她此刻的掌心裡,竟全是汗水。

    旁人只能聽到琴聲,卻聽不到琴心,可她分明就覺得,彈琴的人如此熟悉,好像就是那個人,那個本應不該存在的人……薛芳菲?

    這怎麼可能呢!

    薛芳菲已經死了,彈琴的定然是和薛芳菲琴聲相仿的人,是她自己弄錯了。蕭德音這般想著,迫不及待的問沈母,道:“敢問夫人,府上琴聲是何人所奏,能不能請來一敘?”

    沈母也是一頭霧水,道:“琴師?我們府上未曾請過琴師。”

    “未曾請過琴師,那彈琴的是誰?”眾人詫異,“不會是來客裡的哪位小姐吧?”

    沈如雲恰好也在,她想了想,道:“府裡只有一張琴,是大哥的,放在西園的茶房裡。要是有人在咱們府上彈琴,定然只能彈那一張琴,只要派人去瞧瞧就知道是誰了。諸位不必心急,我這就叫人去看,哪位彈琴的人是誰,再請他過來。”說罷,便吩咐丫鬟前去了。

    《關上月》仍舊沒有停,越是彈到激盪處,越是有味道,有人忍不住道:“這琴聲,和蕭先生也差不離了。”

    蕭德音聞言,心中一陣惱火。曾幾何時,整個燕京城將她奉為第一琴師,尤其是驚鴻仙子出嫁以後,她再無對手。可是短短半年以來,先是姜梨,後是莫名其妙的這人,她這第一琴師,彷彿人人都能做得似的!

    除了惱怒以外,蕭德音的內心深處,還有深深地恐懼。

    實在是太像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聽薛芳菲彈奏《關上月》的時候,吃驚的都不肯相信世上有人能彈成如此境界。在那時,她也痛恨的發現,自己的琴技,的確及不上薛芳菲。

    好在薛芳菲死了。

    但這人是誰?

    被沈如雲吩咐去尋找彈琴之人的丫鬟來到了西園的屋子裡,那彈琴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小丫鬟進了屋子,看見那方珍貴的花鳥琴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似乎從未有人來過。

    空氣裡只餘淡淡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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