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五百五十章 崇平帝: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下方眾臣,聽著那少年陳情之言,面色變幻,心頭已然震撼莫名。

    這是要主動攬過?

    不是,這置他們滿朝文武於何地?

    被賊寇愚弄的他們,沒事兒人一樣,結果先見之明的舊賈珩,卻要主動攬過。

    饒是臉皮再厚,都覺得如芒刺背。

    賈珩其實此刻也是無奈。

    惟有如此,才能將這個場給救了,誰讓崇平帝丟了這麼大個臉不說,又急得吐血暈厥過去?

    現在還好說,他鬼神莫測,他未卜先知,他先見之明,但事後呢?

    這都是自己給自己埋雷,你比天子高明?弄得天子因為羞愧難當,吐血暈厥,這可把你能耐壞了。

    當然,不是說這一切會發生,而是一絲隱患。

    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不能再為天子粉飾,而是儘量淡化此事的影響,並且主動給天子想好策略,還不能太過張揚。

    最最愚蠢的做法,就是嚷嚷著∶“如是天子昔日聽我一言,當不復有此敗!”

    這種論調,天子以及群臣可以這般暗中嘀咕,自己幹萬不能這般想。

    當然,他主動攬過,並不是真的把罪過攬過來。

    他有什麼罪過?

    先見之明,天下皆知,那麼誰也不能把鍋讓他背,但這是一種政治擔當,宰輔胸襟。

    現在給天子臺階下,以後縱然回想起來,也不會有任何的不舒服。

    崇平帝看著跪下請罪的少年,一時默然無言,心頭愧疚之餘,又生出一股強烈的震動。

    「河南皆反,臣都能從容彈壓,唯他暈倒,卻五內如焚,有力難使……」

    是了,滿朝文武,如論誰最不想他出事,只怕是子鈺,除卻朕,也沒有人能讓他遂生平之志。

    而後面之言,分明是在幫他攬責……

    這時,群臣心思也有幾分複雜,對河南局勢,多是鬆了一口氣。

    雖賈珩說著從容彈壓得“輕狂“之言,但因為剛剛察變亂於未起,幾是鬼神之能,哪怕是政敵也不覺得是什麼輕狂之言。

    崇平帝微微閉上眼睛,喃喃道“河南,洛陽……”

    “聖上,洛陽不會有失。”賈珩堅定說道。

    這時,施傑跪將下來,膝行幾步,面色肅然,叩首拜道“陛下,臣領軍機樞密,不能提前查察河南之亂,同僚有警,臣愚鈍無知,還行阻攔,如今局勢,臣有失職之責。”

    內閣三位閣臣,此刻再也不好愣著,也都紛紛叩首請罪。

    此刻,已經被嚇傻當場,跪倒在地的柳芳等人,聽了這話,張了張嘴,但卻有些不敢說話,唯恐在這一刻成為殿中群臣的集火對象。

    然而,崇平帝卻是死一般的沉默,一言不發。

    賈珩情知崇平帝心頭還有一個過不去的坎兒,就是他拿著軍報給眾大臣分享,結果滿朝文武一個看出來的都沒有。

    可太蠢了,自己蠢,滿朝文武也蠢,關鍵是前者……

    賈珩想了想,低聲道“聖上,兵部一接軍報,不待甄別而呈遞聖上,也有失責,不過如今正是大喜日子,彼等不經查察,就行邀功,倒也……”

    說著說著,也有些洗不動了,只能選擇淡化。

    戴權這時“噗通”跪下,道∶“陛下,是奴婢沒有核實詳情,妄自來報,是奴婢有錯,還請聖上怪罪。”

    說著,叩頭不止,血流如注。

    崇平帝擺了擺手,吩咐道“戴權,起來罷。”

    戴權叩首而謝,此刻額頭血流如注,但卻不敢去擦。

    宋皇后這時候拉過崇平帝的手,低聲勸道“陛下。”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崇平帝這時候,目光逡巡向下方群臣,忽而開口說道。

    “聖上。”

    一時間,殿中群臣大譁,紛紛喊道,因為這是天子在自承己過。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群臣就完全脫離了責任,不說其他,通政司彈劾賈珩的奏疏還在,先前群臣一副喊打喊殺的模樣,現在全部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還有先前內閣和軍機處都被釘在恥辱柱上。

    況且,天子都認錯了,說一句,我錯了,你們這些臣子,又該如何自處?

    “子鈺,你起來回話。”崇平帝轉而看向賈珩,目光溫和。

    賈珩聞言,怔了下,頓首拜道“臣,臣……臣不敢。”

    “起來罷,朕等會兒還要聽你細細解說河南局勢,跪著又如何解說?“崇平帝道。

    宋皇后看著那仍是跪地不起的少年,目光慈和,柔聲道“子鈺,聽陛下的,快起來罷。“

    賈珩只得叩首再

    拜道“臣多謝聖上。“

    崇平帝目光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少年,打量半晌,心頭那種複雜之感仍是抑制不住。

    河南發生的一切都為其料中,與其推演幾乎嚴絲合縫,一字不差,而且他提前還有所佈置。

    算無遺策,鬼神之能。

    “子鈺,河南局勢,你早有所料,如今可有方略,洛陽方面……“說到最後,面色微白,急促咳嗽了下,一旁的宋皇后連忙伸出纖纖玉手撫著天子的後背。

    如是洛陽也丟失,漕運隔絕,這江山社稷都……

    賈珩道“聖上,河南局勢在臣心中已有通判籌劃,但聖上可否答應臣一個條件?“

    崇平帝聞言,詫異地看向賈珩。

    “聖上萬萬不可再這般自毀過甚,太醫先前所言,聖上宵衣旰食,積勞成疾,因急火攻心,才有暈倒,如今河南生亂,還望聖上不要太過憂心。”不等崇平帝詢問,賈珩面色一整,拱手道。

    雖然有些類似向領導提著“要多休息,不要太勤勞工作”意見的即視感,但因為他剛剛在群臣的打壓下剛直不屈的模樣,此刻卻無絲毫諂媚的印象。

    事實上,他也不想崇平帝這個時候出問題。

    另外一邊兒,群臣都是為少年之言一震。

    哪怕是左都御史許廬,都沒有覺得這話有任何肉麻,反而有著說不出的真摯。

    至於韓癀,則是抬頭目不轉睛地看向那蟒袍少年,目光眯了眯,心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經此一事,這少年的聖眷將會達到巔峰,而軍機處也會成為賈珩的一言堂,如果其成功平叛河南,軍機處甚至在戰事決策權上,地位可與內閣齊平!

    除非這少年打了敗仗,犯了其他大錯。

    崇平帝點了點頭,目光柔和幾分,雖未直接應著,但溫聲說道“朕以後會注意的。”

    賈珩低聲道“大漢的江山社稷如何離得了聖上,不可再毀逾過甚,先前太醫說,聖上之所以暈厥,是因為長期操勞國事以致廢寢忘食,臣擔心河南之亂,聖上太過憂慮,仍不愛惜身子,還請聖上放寬心,臣會竭盡全力,平定河南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