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七百一十五章 賈珩:看來,這個多鐸武勇不在他之下!



            

            

            浣花樓

歌姬翩躚,蕭鼓齊作,燈火優傒,聲光相亂,周方不時傳來女子的嬉笑以及歌舞管絃之聲。

而單獨一四四方方的庭院內,硃紅樑柱勾起帷幔的樓臺上,一隊隊衣裙鮮麗的少女,隨著琴曲翩翩起舞。

賈珩與鹽商汪壽祺敘著話,周圍幾個鹽商雖是舉著酒盅,欣賞歌舞,但有一半目光都是落在那青衫直裰的少年臉上,察言觀色,揣度其人心頭所想。

而陳瀟隨著錦衣百戶李述以及錦衣府的其他好手,五六人做扈從打扮,按著腰刀,立身不遠處,警戒周方。

而這一幕,落在正在一個暗中觀察的小廝目光中,匆匆離了欄杆,不知何處去了。

汪壽祺笑了笑道:“自太祖時期定製,揚州鹽業至今已歷百年,從如今朝廷認為鹽務積弊至深,打算整飭鹽務,不知永寧伯是什麼看法?”

所謂收了錢,不說辦事,但簡單的試探,仍是不可或缺。

賈珩抬眸看向滿臉帶笑的汪壽祺,沉聲道:“汪老爺,這鹽務之事是齊閣老在負責,我原不該過問。”

眾人聞言,心頭微動,對賈珩一二再的鹽務與己無關的話語,權且信了七八分。

黃誠恭維說道:“永寧伯為天下少有的英傑,可謂文武雙全,總督河南之時,就將河南治理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河南百姓無不感佩永寧伯之德。”

眾人紛紛附和說道。

汪壽祺這時笑著說道:“永寧伯,老夫一時孟浪,不過揚州鹽業歷經百年,為大漢捐輸、報效,不敢說立下汗馬功勞,但也敢說頗有建樹,老朽實不忍大好局面不復存在,齊閣老主張復前明開中之法,可今時今日,時過境遷,開中之法已不合時宜,如是從南向北運輸糧米,千里迢迢,商賈無利可圖,也就無人踴躍參與,如是就地在邊疆招募流民,購置糧食,北地近些年收成也不景氣。”

賈珩沉吟說道:“如是邊事,本官倒可淺言一二,邊軍每年轉運糧秣,至南輸北,靡費甚巨,齊閣老欲效前人之智,以鹽事濟邊事,想法倒是無可指摘,只是誠如汪老爺所言,北地經年大旱,赤地千里,再難商屯,如以鹽引分銷輸糧,也未必比現在強上多少。”

汪壽祺聞言,眼前一亮,連忙問道:“永寧伯是不贊同開中法了?”

一眾鹽商之中,黃日善、黃誠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心頭都是一喜。

至於是不是賈珩故意如此說,誆騙他們?這個根據賈珩以往在河南以及京城的旗幟鮮明的風格,似乎也沒有必要。

賈珩沉吟道:“開中法的確難收初時之效了,但鹽務之事分屬內閣與戶部事宜,本官插手,也是犯忌諱的事兒,只要彼等糧餉供應無缺,鹽務上的事兒,怎麼改,還是看齊閣老。”

汪壽祺連忙道:“但現在江北大營都缺糧少餉,如揚州鹽務能一如先前不改其法,兵馬饋餉無虞。”

賈珩道:“此事,還要看南京戶部以及兵部,不瞞汪老爺,本官要前往去一趟。”

眾人聞言,心頭都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就是馬顯俊聞言,也是半信半疑。

或許真是誤會了?他們對這永寧伯太過提防了?

蕭宏生在一旁坐著,目光凝了凝,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汪壽祺面上笑意繁盛,說道:“有曲舞而無好酒,豈不掃興?不知永寧伯還能飲酒不能?”

賈珩推拒道:“今日仍不能飲,還請幾位賢達見諒。”

這時,伴隨著一陣馥郁香氣撲鼻而來,一個姿容豔麗、徐娘半老的婦人笑著過來,看向汪壽祺道:“汪老爺,南菱和其他的女孩子都過來了。”

汪壽祺點了點頭,道:“將人都帶過來吧。”

而說話的功夫,就見七八個桃紅柳綠,金釵玉環的少女盡數過來,算是為幾個鹽商陪酒,一人一個。

如果說先前還有幾分疑慮,但見賈珩收了銀子,無疑這種提防心理減輕了許多。

南菱著火紅色衣裙,年歲不大,梳著朝香髻,梳著劉海兒,巴掌大的臉蛋兒塗著胭脂以及腮紅,由老鴇麗娘挽著手,走到汪壽祺以及賈珩跟前。

汪壽祺笑道:“永寧伯,你看看這丫頭如何?”

賈珩抬眸打量了一眼二人,問道:“汪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汪壽祺笑道:“這不是,永寧伯初至揚州,未必有人能照顧了起居,這丫頭是個心靈手巧的,吹拉彈唱,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無一不曉,還能唱著吳越的小調,陪著永寧伯平常解悶用。”

用,在這些人眼中,就是一件器物。

汪壽祺看了一眼南菱,暗道,如果不是浣花樓的花魁被劉大人看上,將那顧若清送給眼前少年,倒也不錯。

其他如程培禮、黃日善、黃誠、馬顯俊等人都是看向那少年,也有些好奇賈珩究竟收不收。

如果收了,先前真就是虛驚一場了。

賈珩轉眸看向南菱,韶顏稚齒的少女,臉頰妍麗清雅,秀眉之下,大眼明亮,此刻正一瞬不移地看向自己,眼神有著期冀之光,還有幾許好奇。

“南菱見過公子。”南菱盈盈福了一禮,眸光亮晶晶地看向那青衫少年,聲音如黃鶯出谷,柔軟玉潤。

作為從小培養的揚州瘦馬,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也沒什麼排斥,甚至還有些慶幸。

原本還以為永寧伯是一位滿臉皺紋的老者,抑或是絡腮鬍的武將,不想竟是這等少年郎,委身這等人,也不算辱沒了她。

賈珩轉眸掃了一眼那眉眼如畫的少女,眉頭皺了皺,其實也就比晴雯大一些,然身形瘦弱,也沒什麼身材可言,白幼瘦就是江南商賈名流的畸形審美。

“汪老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身旁並不缺這等照顧起居的婢女。”賈珩說著說著,面色澹漠幾分。

姑且不說這些人的不良目的,就是他身邊兒什麼時候缺過女人?

汪壽祺一見賈珩神色冷了幾分,心頭不由咯噔一下,暗道,莫非這少年權貴不喜歡?

是了,也不是誰都喜歡這等沒長開的小丫頭片子,比如劉盛藻大人的公子,就喜歡他人之妻,許是這等權貴也有著類似癖好?

南菱聞言,一張妍麗俏臉蒼白如紙,嬌軀顫抖幾分,一旁的老鴇麗娘神色也頗是不自然,這是被人婉拒了。

汪壽祺陪著笑,端起一杯茶盅,道:“永寧伯,是老朽唐突了,老朽敬永寧伯一杯。”

說著,連忙給麗娘使了個眼色,讓其帶著南菱離去,這等送了禮,人家不收,一直糾纏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對比著先前爽快地收下銀票,可見不是人不收禮,是沒送對!

南菱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如紙,目光柔弱楚楚,聲音祈求道:“這位公子,收下我吧,鋪床疊被,端茶送水,我都會的。”

與其回頭賣給亂七八糟的人,不如與這位少年勳貴,看著倒是個好人。

汪壽祺卻皺眉道:“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帶她下去!”

賈珩眉頭皺了皺,正要說話。

就在這時,只聽到樓臺上傳來一陣酥糯柔軟的歌聲,明顯與先前的曲樂聲音大不相同,頓時吸引了眾人心神,循聲而望,眼前不由一亮。

只見在幾個女子眾星拱月中,臺上,那女子一身藕荷色長裙,手持琵琶,一邊兒彈奏,一邊唱曲。

歌聲輕柔酥軟,帶著吳地口音。

顧若清一襲青色衣裙,抬起清澈靈動的眸子,隔著不遠距離的窗扉看向下方圍桌夜宴的眾人。

清冷目光先是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旋即,目光偏移,垂落在蟒服少年身後,著武士勁裝的陳瀟面上。

藉著廊簷懸著的紅色燈籠而視,看清那五官長相,目光深凝,迅速收回。

她,怎麼也在這裡?

陳瀟柳葉細眉下的目光,同樣凝了凝,心頭微震,師姐她怎麼也在這裡?

兩人雖然在年齡論起,陳瀟要稍長一些,但屬於因緣際會進入的白蓮教,而顧若清則是先入門成了無生老母的弟子,後來無生老母將北方京城的教中事務交給了陳瀟。

顧若清瞥了一眼陳瀟,也沒有多看,繼續唱著曲子。

師姐妹兩人只是迅速對視一眼,並沒有眼神交流。

賈珩看了一眼南菱,低聲道:“汪老爺,不用難為她,我只是不喜這樣太過瘦弱的,好像一年半載沒好好吃飯一樣。”

汪壽祺:“???”

特孃的,果然是送錯禮了。

其他幾位鹽商,也都是臉色古怪。

江桐笑了笑,打了個圓場道:“這是揚州士人風氣,其實老朽就不喜歡,這在床上摟著像一塊兒石頭,硌的不行,不知有什麼意思。”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笑了起來。

而那麗娘也順勢將那南菱拉到一旁。

然而,就在這時,只聽外間傳來一陣陣嘈雜喧鬧之音,痛哼以及呼喝之聲。

不多時,幾個家僕簇擁著一個著員外服,身穿錦衫長袍的中年人,不顧幾個著灰布衣衫的家丁阻攔,闊步進得廳中,見到正在臺上唱曲的顧若清,面色陰沉似水。

“老夫當是真睡了,沒想到原來是給幾位老爺唱著曲。”劉盛藻臉色青氣鬱鬱,怒氣衝衝說道。

鹽商都要仰他的鼻息,這顧若清這是故意噁心於他!

此刻,正在包廂中宴飲的汪壽祺,見此一幕,蒼老面容微變,心頭就是一凜,暗道不妙。

“劉大人,劉大人他怎麼來了?”江桐皺了皺眉,與一旁臉色凝重的鹽商程培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