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三兩 作品

第46章 第 46 章

    很快魏玠便找來了醫師,這是薛鸝在玉衡居關了這麼多日第一次看見外人。她倚著小榻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希望從他眼中看出一絲一毫的憐憫。常說醫者仁心,她只能期盼這醫師能夠為她求情,或是將她在此處的消息說出去也好。

    然而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醫師避開了她的目光,略為難地咳了咳,求助地看向不遠處的魏玠。

    “薛娘子並無大礙,腹痛難忍多半是氣血虧虛,待在下為她開一副補氣養血平補陰陽的藥,早晚服用,喝上一段時日便好了……”

    魏玠點了點頭,問道:“母親近日如何了?”

    “大夫人的咳疾發作,如今正在服藥,只是癔症仍不見好轉,郎君若是想去見她……”

    “母親不願與我相見,我還是不去得好,勞煩張醫師替我照看她了。”魏玠說完後,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了薛鸝身上。“至於鸝娘,張醫師知道該如何做。”

    “郎君請放心,在下絕不會多言。”

    薛鸝收回幽怨的目光,將整個腦袋都埋到被褥中。

    “張醫師是玉衡居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以為他能救你?”

    魏玠語氣不善,似是某種警告。“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薛鸝一半心虛一半畏懼,從被褥中探出半個腦袋,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小聲道:“表哥,我還是疼,你過來抱抱我……”

    他一動不動地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沒多久還是走近她,將她從被褥中撈起來抱到懷裡。

    薛鸝仰起臉去親他,用額頭輕輕蹭著他的頸側,像是在對主人示好的動物。

    “只是此處太無趣了,我想出去走一走,你不在府中,我一個人過得孤單,他們都不同我說話……”

    似乎是魏玠的命令,除了必要的答覆以外,玉衡居的侍者不會理會她的閒談。而如今朝中政務繁多,魏玠時常不在府中,她便只能被鎖在小小的屋子裡發呆,即便她氣得掉眼淚,也不會有一個人理會她。

    魏玠是個怪人,他可以獨自一人十天半個月不離開院子,也不同任何人說話。而薛鸝不同,她從來就不是個能安分下來的人,她想離開想得快要發瘋。

    “冬日要到了,我會告訴父親去山中清修一段時日,屆時我會帶你一同去。”

    魏玠摟著薛鸝,她卻一直往他身上貼,直到二人的身軀緊密相連。

    薛鸝忍不住唾棄自己,分明如此想要逃離魏玠,可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又莫名心中煩躁,只要魏玠一近身,她便忍不住與他貼得更緊,那股香氣似乎也讓她心神迷醉,連焦躁的心都逐漸安定。

    ——

    清早的時候,地上落滿了秋霜,腳踩上去嘎吱作響。魏蘊院子裡的花也凍壞了,去書院聽學的人寥寥無幾,如今魏弛在禁閉思過,魏禮已經在同魏植學著接管朝中事務,似乎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只有她要安分地留在家中,等待著與她並不相熟的夫婿成婚。

    魏蘊心中思慮重重,也不知該往哪兒去,只漫無目的地在府中亂走,最終竟走到了桃綺院的門前,仰頭便能看到入秋後凋敝的夾竹桃,稀稀疏疏的枝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豔麗與生機,就像桃綺院一般,忽然地沉寂了,她站在院門前,卻不忍再踏足其中。

    堂兄早已忘記了薛鸝,連始終不懈尋找她的梁晏也漸漸疲憊。已經過去了許久,仍沒有她絲毫消息,連一片衣角都尋不見。即便是一朵花凋謝了,也該留下什麼痕跡,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魏蘊沒有什麼法子,只敢偷偷讓自己的人在洛陽的酒肆與娼院打探。她害怕在這些地方尋到薛鸝,又害怕再也尋不見她。薛鸝是士家女,倘若被人拐去做了暗娼,只怕活著也會被殺了以保全家族的名聲,倘若她真的能找到薛鸝,絕不讓任何人知曉,她可以偷偷照看她,即便照看她一輩子也好,再不會讓她受欺負。

    ——

    又到了朔望朝會,魏玠隨同魏恆進宮,也不知何時能回來。薛鸝即便苦苦討好過他,依然被鎖在了屋子裡。魏玠總是格外清醒,看似待她百般體貼,實則卻始終剋制而冷漠地觀望著。

    薛鸝每一次動作,寂靜的屋子裡便會響起鎖鏈的撞擊聲,連夢裡都是這種冰冷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