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劍遠行 作品

第467章 沒分過手,怎會知道前任的好(8000字大章節)

    自從韋孝寬帶兵返回關中後,賀拔嶽就立刻暫停了進擊河東的計劃,收縮兵力,將其佈置在蒲坂城和龍門一線。



    這天,賀拔嶽將親信將領謀士召集起來議事,除了侯莫陳順和侯莫陳崇兄弟屯紮漢中不在以外,其餘的基本悉數到場。



    賀拔嶽之所以要召集眾人議事,那是因為去年關中旱災爆發,幾乎到了人吃人的地步。雖然漢中送來一批糧草,可以解燃眉之急,但韋孝寬和達奚武出兵南陽,最後功虧一簣,沒有將大部分糧草轉運回來。



    今年估計等不到秋收,關中就會徹底斷糧,不管是世家大戶還是升斗小民,都會一樣捱餓,無非是看誰先餓死罷了。



    因此賀拔嶽也著急了,此番就是想看看眾人態度如何,好決定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



    其實賀拔嶽想幹什麼,眾人也都知道,無非是要出關中搶劫唄!要不然,開會的地方也不會選在蒲坂城了。



    關中缺糧,現在兵馬都帶到黃河邊了,很多事情明擺著的,不必煞風景一樣拿出來多說。



    “諸位,此前南陽籌糧不太順利,今年日子難過,敢問有何良策可以應對呢?”



    賀拔嶽環顧眾人問道。



    他話裡有話,前面說南陽籌糧不太順利,言外之意便是,不用再提這一茬,先想想別的辦法吧。



    “若要得糧,有三處可尋。一為弘農洛陽,二為河東,三為塞外部落,主公可以選其一而為之。”



    坐在賀拔嶽身邊的蘇綽開口說道。



    作為賀拔嶽身邊的頭號謀主,蘇綽講究的是辦事利索,不要玩水磨工夫。一開口就點題,根本不講那些有的沒的。



    “蘇先生所言不假,諸位,就按這個來討論吧。”



    賀拔嶽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他之前都跟蘇綽商量好了。



    “主公,北上塞外求糧,不亞於緣木求魚,不說也罷。北地部落經常南下搶糧,若是他們有糧,何苦一再南下?”



    說話的這位小鬍子中年文士名叫長孫儉,原來是北魏的官員,新投靠賀拔嶽不久,被任命為錄事參軍,平日裡頗有獻策,很受重用!



    不過他這條建議算是正確的廢話,蘇綽本身就是隨口一說,大軍都開拔到蒲坂了,誰會沒事再北上出塞啊!



    “慶明(長孫儉表字)言之有理。”



    賀拔嶽微微點頭說道。



    開會這種事情,肯定不能一上來就丟大雷,要不然把手下都嚇得不敢說話了,那會還怎麼開呢?



    像這種召集一大堆人開的會,其實往往只是起一個“凝聚人心”的作用,不是要真正來定策,而且也定不出什麼像樣的策略來。



    真正決定戰略發展的會,往往都是幾個人的小會,那種會議,經常都是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那就是兩條路,要麼按照既定方略去攻打河東,要麼就出潼關到弘農,劫掠一番之後,再返回關中,諸位以為,哪一條路為好?”



    賀拔嶽沉聲問道。



    終於來了!



    眾人心中一緊,前面那些都是廢話,到現在才剛剛點題。



    他們這支軍隊,本身就是衝著河東去的。只不過現在河東的爾朱榮軍已經敗退走了,被高歡的人馬佔據。再加上他們在南陽籌糧不順,無法保證後勤,所以不得不暫緩攻略河東。



    打弘農的好處在於,這條路是“單行道”。從關中出潼關是可行的,從關東入潼關,那就完全不行了!



    而經略弘農的侷限性在於,此處地域狹小,弄不到多少糧食。而且弘農到洛陽一帶經過戰亂後,十分殘破,單獨劫掠的話油水太少,以此為戰略突破進入關東的話,賀拔嶽反而沒有這個本錢了。



    “經略河東,勢在必行。末將願意為先鋒,出兵河東,以解燃眉之急!”



    膀大腰圓的李弼出列,對著賀拔嶽拱手說道。



    “不可不可,如今高歡勢大,我軍無糧,拿什麼去跟高歡爭奪河東?不如派一軍精銳速擊弘農,一擊而走,奪糧而歸,豈不妙哉?”



    這回出列說話的漢子名叫赫連達,塞外赫連部的領頭人,聽聞賀拔嶽掃清關中,特意帶部曲內附後投奔而來的。



    論劫掠,他可是一把好手,算是技藝精湛了。



    兩種意見都有人說,一時間大堂內竊竊私語者不少。



    平日裡餿點子最多的韋孝寬因為此前作戰不力,在軍中有人恥笑他華而不實。因此這次韋孝寬在大堂內眼觀鼻鼻觀心,就當自己沒長嘴巴,在堂下一言不發。



    “兩個方略各有優劣,一時間我也難以決斷。不如你們今日都想想,明日再議不遲。”



    賀拔嶽一聲令下,眾人各自散去,唯獨韋孝寬被留了下來。



    “今日你一言不發,可是因為上次作戰失利而心有芥蒂?”



    賀拔嶽輕聲問道。



    此刻他連蘇綽都撇開了,顯然是要從韋孝寬口中聽些實在話。



    “主公,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便是出兵河東。主公屯兵蒲坂,就是奔著河東而去的,不存在偷襲弘農這樣的事情。既然如此,末將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呢?”



    韋孝寬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不是賀拔嶽開口詢問,韋孝寬才懶得提什麼建議。



    賀拔嶽臉一黑,他還以為自己秘而不宣,手下人什麼都不知道。沒想到韋孝寬這個大嘴巴居然就這麼直接說出來了,搞得他賀拔嶽跟弱智一樣!



    這種一眼就被手下看穿的感覺,非常不好!



    “咳咳,道理嘛,確實是這個道理。那我們要如何應對呢?總不能讓關中就這樣繼續無糧啊。時間長了要出大事的!”



    賀拔嶽無奈的問道,懶得跟韋孝寬計較那些言語上的磕碰了。



    “高歡在河東立足未穩,若是能聯合河東世家一起動手,那麼此戰還是有辦法速戰速決的。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韋孝寬雙手攏袖說道。



    這個建議,只能說是真的狗。要是賀拔嶽能說動河東世家,如裴氏、王氏、薛氏等投靠過來,那麼擊退高歡,問題還是不大的。



    但是這裡有個問題,河東世家如果真要投靠賀拔嶽,那麼就必須要離開河東,因為關中的軍力,無法保護河東地區。



    將來賀拔嶽的兵馬一走,或者是被打敗,你走了不要緊,那些世家可還是要過日子的。



    你不能保護別人,如何能讓別人來投靠?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所以韋孝寬的建議說了等於沒說。



    “明白了明白了,你先去忙著吧,我再一個人靜一下想想。”



    賀拔嶽苦著臉擺了擺手,韋孝寬只得告辭後行禮離開。其實也不怪韋孝寬,因為他作為一個將領,只能提關於軍事方面的建議。



    河東世家為何會投靠關中,那些真不是韋孝寬應該管的事情。



    ……



    蒲坂城外不遠處就是黃河岸邊的風陵渡,煙波浩渺,風景十分優美。春夏之交,氣候宜人。



    黃昏的時候,賀拔嶽與蘇綽在風陵渡的涼亭內飲酒,賀拔嶽眉頭不展,似乎內心十分糾結。



    “令綽(蘇綽表字)啊,關中大旱,青黃不接,我內心十分憂慮,只是苦無良策。之前派兵入南陽籌糧,最後功虧一簣,我知道他們已經盡力了,可是……世道艱難,只論成敗,為之奈何?”



    賀拔嶽嘆息一聲說道,遠處日落黃河,殘陽如血,看上去悲壯而美。



    “主公多慮了。河東世家眾多,肯定不希望仰高歡鼻息。主公此番出兵,勝算頗大。問題只在於主公不能對河東世家長期保護,如此一來,難免眾人心中疑慮。



    所以必定會有人暗中串通高歡,沆瀣一氣。這才是難的地方。”



    河東是一個統稱,其實是被地形天然的分成了南北兩塊。



    北面的那一塊是以平陽郡為核心的臨汾盆地,南面那一塊是以河東郡、高涼郡為核心的河東盆地。



    如今高歡在平陽郡屯紮重兵,並且與西河郡來往暢通,可謂是牢牢控制。而平陽郡以南,只是剛剛擊敗爾朱榮的兵馬,控制力很是薄弱,當地的地形也很複雜。



    更主要的在於,跟平陽地區世家大族力量被不斷削弱不同,包括聞喜裴氏在內的河東世家大族,都是居住在南面河東郡這一塊。



    高歡一時間也是難以控制這個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