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和粽子 作品

第102章 上京番外(完)

    鼻腔裡發出些低沉但又煽情的聲音。

    陸無憂嗜甜,口味一直沒變,過去她就覺得他那張時常胡言亂語的嘴品嚐起來意外地帶點甜味,後來又疑心是自己的錯覺,畢竟人的嘴不可能因為吃糖吃多了就帶甜味。

    可……

    賀蘭瓷半闔著眼眸……現在她確實覺得唇舌間若有似無縈繞著淡淡清甜,像陸無憂身上的味道,她不自覺地又更纏緊了一點舌尖。

    陸無憂滾.燙的手指託著她的腰際,似乎想把她往上抬一些。

    但賀蘭瓷已經踮起腳尖了,手臂也掛在了陸無憂身上,幾乎身體重量全部依附於他,鼻端亦盈滿了他的氣息,間或松唇呼吸,但下一刻,又會緊貼到一起,糾纏著嬉戲、逗弄,賀蘭瓷的身子都開始漸漸發熱,攀在陸無憂背脊上的手指也屈屈伸伸,在他背後若有似無地撓動。

    陸無憂託她託得更緊。

    賀蘭瓷腳尖都快挨不著地了,寢衣下的胸膛起伏,因為貼得太近,甚至有些被擠壓到,呼吸越發不暢。

    她悄悄睜開眼睛。

    陸無憂的眼眸還被睫羽覆蓋著,親吻時露出的側顏格外認真,賀蘭瓷原本想說陸無憂至少讓她的腳站在地上,可這麼望去時,心尖一軟,猶豫間,已經被陸無憂整個抱起。

    賀蘭瓷短促叫了一聲,倉皇下,寢鞋落地,只能赤足踩上了陸無憂的鞋背,唇卻還貼著。

    她輕咬了他的下唇。

    陸無憂輕笑一聲,跟她玩鬧似的互咬了一會,才放開她的唇。

    賀蘭瓷忍不住道:“……你打聲招呼!”

    “想抱抱你。”他輕聲說著,鬆開一隻手,唇在她的耳際遊移,手卻沿著微敞的襟口向下,似乎在聞她身上的馨香,又似乎在檢查她沐浴有沒有洗乾淨。

    賀蘭瓷呼吸凌亂。

    陸無憂輕喘著道:“對了,要試點新鮮的嗎?”

    賀蘭瓷:“……”

    提起這個,就不得不提到,當初花未靈送賀禮時,送來的那個小紅箱子。

    曾幾何時,賀蘭瓷對著那個小紅箱子裡放著的東西面紅耳赤,淡定不能,當時絕想不到有朝一日能拿出來對著書冊一個個試著用。

    ……其實她真的不大記得了。

    但陸無憂記性確實好,回上京沒多久,就找人翻了出來,東西未曾用過,都還新著。擺進臥房裡,賀蘭瓷見到,還愣了好一會。

    陸無憂狀似隨口道:“要試試嗎?反正都是現成的。”

    賀蘭瓷雖然已今非昔比,但對未知仍有一絲忐忑:“這些……到底是怎麼用的?”

    有的她大致能猜到,但有的確實看不出來。

    陸無憂用指節抵著下頜,思忖道:“其實我也不完全清楚,可以……”他望向她,“邊研究邊試試看。”

    賀蘭瓷未雨綢繆道:“不能光在我身上研究……”

    陸無憂很慷慨笑道:“在我身上也無妨。”

    賀蘭瓷一個個拿起,端詳了一會,揣摩著用法,不自覺臉頰微紅道:“……是不是不太正經?”

    陸無憂振振有詞道:“這本來就是天地間最正經的事之一了,如今不過是增加些趣味罷了。”他拿起一顆內部空心形如銀珠的小鈴鐺,其下還拴著細細的鏈子,指尖輕晃,有些沉悶的水流聲,拿在手裡沒一會,就開始發熱,“這個倒是有趣。”

    賀蘭瓷也接過,奇道:“是拿來捂手的嗎?但也太小了……”

    陸無憂欲言又止道:“……我覺得可能不是。”

    賀蘭瓷:“……?那是做什麼。”

    當然,後來沒過多久,賀蘭瓷就在羞恥中,知道是怎麼用的了……也逐漸地知道了,其他亂七八糟的小器物是拿來做什麼的。

    然而即便如此,聽到陸無憂這麼說,她還是不由緊張道:“……你要試什麼?”

    陸無憂親了一下她的鼻尖道:“沒什麼,就是那天翻出件舊衣服,所以想來懷箇舊。”

    賀蘭瓷疑惑道:“還有什麼懷舊的?”

    她不由想起,他們當初回青州,去江流書院時,問山長要的那兩身天青儒衫,回去之後,那兩身衣衫就被他們弄得髒汙不堪了。

    陸無憂惡趣頗多,行事時叫她“姜小姐”,還要賀蘭瓷配合掙扎。

    她盡力配合,忍不住笑出聲時還被陸無憂挑剔不夠認真再來一次……她只好努力忍笑,端著面如霜雪的臉用心再來一次,雖然認真想起來,還的確是挺刺激的。

    有時候覺得不止陸無憂遺憾,她也隱約覺得,當初兩人對面三年,光顧著陰陽怪氣對方,確實有些浪費了。

    正想著,陸無憂把她放在榻上,已起身離開。

    不一會,陸無憂再回來,已身著緋羅袍,腰間是光素銀帶和藥玉佩,帽簷覆蓋著銀葉簪花。

    賀蘭瓷一怔道:“這不是……”

    恍惚間,時空交錯,似乎回到那年陸無憂剛中狀元,春風得意穿著狀元吉服御街誇官時的模樣,她剛心頭一動,突然見到另一樣物事,立刻脫口道:“你把它拿過來幹什麼!”

    說著,賀蘭瓷迅速起身,緊張極了去接她的嫁衣——她確實把它供起來了。

    “你當初不是還遺憾只能穿一次嗎?”

    陸無憂又理了理自己微皺的襟口,道:“早想看你再穿一次了,順便懷箇舊,再……”他跟變戲法似的拿出兩根紅燭,放在條案上點燃,“補一個洞房花燭。”

    賀蘭瓷抱著她裙尾曳地輝煌耀眼的大紅嫁衣,也稍微有一點動心。

    仔細想來,兩人初次,雖然穿得很像那麼回事,可實際卻是迫不得已。

    真正新婚洞房時,卻又什麼都沒做。

    而且這裙子確實很漂亮。

    “那你等我……”賀蘭瓷小心翼翼把嫁衣放到一旁,開始翻箱倒櫃找她收起來的妝奩匣子,“塗點脂粉,還有……盤個髮髻。”

    這時換陸無憂怔愣了:“你只是穿上便已經……”

    賀蘭瓷道:“不行。”然後開始忙活起來。

    陸無憂彷彿看見那個認認真真給自己準備嫁妝的姑娘,並非期待中的婚事,仍然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他甚至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凡事盡力的性子。

    至少給了她一個還不算差的婚儀。

    陸無憂等她換上嫁衣,才漫步過去,手指流連地掬起她一頭潤澤如瀑的青絲,道:“發我幫你盤吧。”

    賀蘭瓷對著銅鏡,學著她表姐的樣子在臉上搗鼓,同時懷疑道:“你會盤女子的髮髻嗎?”

    陸無憂輕笑道:“說什麼呢?我不是無所不能。”

    片刻後。

    賀蘭瓷看著鏡子中自己古怪的髮髻,篤定道:“你確實不會。”

    陸無憂咳嗽了一聲道:“這不是挺好的嗎?”

    賀蘭瓷用手掌比劃道:“感覺快要衝到天上去了。”

    陸無憂試探道:“……飛天髻?”

    賀蘭瓷提高聲音道:“那也不是筆直的一根朝上啊!”

    陸無憂沉吟道:“無妨,明天我就讓它叫飛天髻。”

    賀蘭瓷道:“……陸閣部,你這是濫用職權。”

    陸無憂道:“嗯,沒錯。賀蘭御史後天儘管去彈劾本閣部。”

    他還在伸指她的髮髻上彈了一下。

    “……”

    賀蘭瓷深吸一口氣道:“反正也是你看,待會也是你拆……”

    “說得很對。”陸無憂笑著抱起她,低頭看著懷中精心妝點後,身著大紅嫁衣,美豔妖嬈不可方物的女子,輕聲道,“是我的新娘子。”

    賀蘭瓷窩在他懷裡,小心注意別壓著裙褶,突然看向紅燭道:“要不要把燭火滅了?”

    “嗯?”

    她清透的眸子又望向陸無憂:“我剛才想起我們當初……”

    陸無憂立刻會意,配合地隨手將燭火滅了。

    四周沉於黑暗,他把賀蘭瓷小心放在床榻上,自己也翻身上榻,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臉龐近在咫尺,氣息交纏,他揚起唇角,喉結輕滾道:“……賀蘭小姐,怎麼辦?”

    賀蘭瓷又有點想笑。

    她手指勾住他紅袍裡雪白的襟口,回想著自己當初是怎麼說的……

    話到嘴邊,賀蘭瓷凝望著眼前面龐清逸的俊俏郎君,身體也有些酥軟,唇瓣一抿,她將他拉低了些,附唇到他耳邊,吐氣道:“都這樣了,你還問我……”她眨著眼睛,輕笑道,“陸公子,我想……”

    後半句話已瞬間淹沒在了陸無憂驟然襲來的親吻中。

    (六)

    幸虧第二日休沐,不用早起。

    當然公務繁忙起來,休沐與不休沐的差別只在於去衙門的早晚,賀蘭瓷也不過比平日多睡了一個時辰,就打算爬起來,不想還未動身,便被人撈過來,又按在懷裡好親了一會。

    親得她兩條腿都不住掙動,陸無憂按著她,語氣懶散道:“你別動了,不然待會真走不了了。”

    賀蘭瓷意識到什麼,輕聲道:“要我幫忙嗎?”

    陸無憂道:“不必,讓它自己消停吧。”他就著這個姿勢,撐住手臂坐起來,居然還叨唸了幾句,“紅塵醉死溫柔鄉。”

    賀蘭瓷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便先爬下去穿衣了。

    “……不過我是真的打算上奏,小懲大誡,免得來年考評又要頭疼。”她斟酌道,“還有刑部給事中的人選你再考慮一下。”

    陸無憂笑笑道:“行吧。”

    通政司一大早就收到了賀蘭御史送來的彈章,抄錄的官員亦是發愣。

    “小賀蘭大人這是……”

    “你沒看錯,她在彈劾陸閣部,覺得他對考評不過的官員懲戒過於寬鬆,不能叫底下官員引以為戒,建議直接罰俸停職,嚴重者貶官。”

    “……這,還要呈報給內閣嗎?”

    “不然呢?”

    通政司幾位抄錄官面面相覷,心裡都在嘀咕。

    她上彈章,陸閣部知道嗎?這是夫妻吵架了?還是……什麼他們不能瞭解的情趣?

    “就……照抄吧。”

    賀蘭瓷仔細看過卷宗,去刑部大牢提審了犯婦,又親自去那戶人家附近走訪,因為還有別的事務要忙,斷斷續續查了足有月餘,才算弄清楚事實……私通是假的,有人蓄意不軌,栽贓嫁禍是真的。

    等案子差不多水落石出,賀蘭瓷才算正經休沐了一日。

    表姐姚千雪算著日子照例又來探她,即便為人婦為人母,也不能阻止她打聽上京熱鬧的心,賀蘭瓷從她這裡得知了不少舊人舊事。

    譬如當年那位雲陽郡主,後來總算遠嫁了另一位藩王,大抵是為了離開上京這個傷心地,安定伯小姐倒是至今未嫁,不知是否因為過去陰影。

    還有個不大不小的風波,前曹國公世子瘋瘋癲癲了數年一朝醒來,似乎對家人胡亂說了些什麼,不過話未說完,他人又暈了過去,至今未醒。

    賀蘭瓷總懷疑是陸無憂的手筆。

    陸無憂對此笑而不語,只說:“別關心他了,來關心關心我們的兒子吧,捷報頻傳呢。”

    阿歸認祖歸宗之後,在上京待了一陣子,對固守京畿實在沒什麼興趣,乾脆去了邊關打北狄,戰績斐然,還抓了在工部掛名的倒黴周寧安一併去,負責研究攻城器械。

    唯一沒什麼長進的大抵是賀蘭瓷的親哥賀蘭簡。

    似乎無論時日如何變更,他都是一樣的,不求上進,且由於妹妹和妹夫太過上進,他現在日子格外愜意,還入贅了門不錯的親事,上回賀蘭瓷看見他又不知哪抱了只花紋斑駁的小貓,正和她的新嫂子一塊快樂地逗弄著,賀蘭簡傻樂,他媳婦也傻樂,看見賀蘭瓷還招呼她一起來逗貓。

    賀蘭瓷有時候都懷疑他是不是抱錯了。

    然而他與她爹賀蘭謹樣貌確實又有幾分相似,只是脾性沒學到半分,她爹如今還在益州鞠躬盡瘁,恨不能為大雍出盡最後一份力,賀蘭簡連家業都不怎麼過問……要說是小時候她爹對他們兄妹倆不聞不問,才導致他如今這樣,但賀蘭瓷卻與他截然相反……總之,是個不解之謎。

    陸無憂則安慰她道:“這世道有上進的人,自然也有不上進的人。你兄長這樣,不管別人如何評價,至少他自己是逍遙自在的。”

    賀蘭瓷休沐,陸無憂也抽出一天空來,說著要不要帶她去看看蓮花潭,或是廟會煙火。

    她很誠懇道:“留在府裡吧。”

    以往想去,是因為天天待在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不同,天天在府外忙碌,留在府裡閒散度日,反而成了稀罕事。

    陸無憂笑笑道:“也好,馬上入夏了,可以去水榭坐坐。”

    建好之後,賀蘭瓷還是頭一回過來看,坐在廊下,水風輕緩,水榭旁有剛長成的垂柳,垂絲入水,水面清澈如鏡,碧波輕漾。

    陸無憂道:“是不是還不錯?我堂舅幫忙修的,花的銀子不多。”

    她看了會池塘中悠然自得的小魚,忍不住道:“今年會試是你主考,那……”

    陸無憂敲敲廊柱:“你怎麼這還要聊公務。”

    賀蘭瓷噤聲道:“……那就不說了。”

    陸無憂也一頓,道:“算了,你想聊就聊吧。”

    賀蘭瓷道:“我發現我確實還是比較喜歡忙起來的時候。”

    陸無憂奇道:“這還需要發現?”

    賀蘭瓷被他一噎,看向遠處,轉口道:“但也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陸無憂又敲了兩下廊柱道:“賀蘭大人,知道我愛聽,都會用這種話哄我了。”

    賀蘭瓷坦然道:“說點實話罷了,沒有在哄你。”

    陸無憂笑著站起身,拍了一下水榭中間一個突兀的圓桌,只聽咔嚓兩聲機括運轉,從下面浮起了一口銅鍋,他漫聲道:“就知道你在這坐不住,所以特地叫人做的,回頭未靈來了也可以用。”

    ……還真是古董羹無處不在。

    然而賀蘭瓷也確實喜歡。

    很快,廚房裡就端來了切好的菜,春暮夏初的晴好天裡,坐在水榭中,聽著風聲水聲,吃著咕嘟咕嘟熱乎乎的古董羹確實很有偷得半日閒的快意。

    賀蘭瓷捋著頰邊碎髮,剛抬眼,突然見陸無憂從懷中取出一個淺粉的錦囊放在桌上。

    似是從廟裡求的,她有點意外。

    因為陸無憂這個人,不大信神佛,她偶爾去廟中進香,陸無憂也只接送她,並不入內。

    “……是廟裡的?”

    陸無憂點頭道:“是回禮,我也沒想到我發現得這麼遲,打開看看。”

    賀蘭瓷微微迷惑,她拆開錦囊一看,裡面放了張緣箋,陸無憂飄逸的字跡認真寫著四個字。

    ——願許來生。

    賀蘭瓷一怔,不過很快她摩挲著緣箋,笑起來:“這麼肉麻,這都不像你了,不過……”

    陸無憂道:“不是你先肉麻的?”

    賀蘭瓷:“……?”

    陸無憂把他自己天天佩的荷包放在桌上,道:“你不會忘了吧。”

    賀蘭瓷只一眼就想起來了,不過佯裝記不得道:“嗯?你讓我想想?”

    陸無憂直勾勾看向她:“你最好想起來。”

    賀蘭瓷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隨手打開那個荷包,裡面放著的緣箋早已泛黃,她的字跡,工工整整寫著四個字。

    ——願君無憂。

    “這哪裡肉麻,陸無憂不就是應該無憂無慮。”

    此生無憂,來生無憂。

    “想起你是什麼時候送我的,我還天天戴著,就覺得肉麻得不得了。”陸無憂拿起那個淺粉的錦囊,低聲道,“所以你到底願不願意?”

    賀蘭瓷道:“有筆嗎?”

    “嗯?”

    “只許來生才不像你,要許不是應該寫上生生世世嗎?”賀蘭瓷笑著道,“那我也是願意的。”

    【上京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