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盧蘇一夜

    但很快,最外層的陣光就黯淡了下去。

    數以千計的魑魅揚起它們巨大的頭顱,露出口中細密的利齒,竟是狠狠地對準陣法光壁咬了下去。

    光壁在細密的利齒中咀嚼,原本是無形之物,在它們口中卻像是有形的實體一般。

    祁念一想起來了。

    深淵之物最令人恐懼無力的一點——它們能夠吞食靈力。

    無論是陣法符棣還是法訣,都是以靈力為主體,但魑魅能夠將這些靈力生吞。

    儘管它們吞食靈力的也是有承受極限的,但每個修士也是有自己的極限的,一旦靈力耗盡,就只能任由深淵之物撲上來將你啃噬。

    故而,這千年來,武修一脈迅速崛起。

    其中,又以號稱武修之中戰力最強的劍修為甚。

    刀槍劍戟,以武入道者手中利刃,是對抗深淵之物的最有力武器。

    護城陣光在下一刻碎裂。

    數以千計的魑魅在地上扭曲蜿蜒爬行,但速度奇快無比,迅速就到了人們眼前。

    護城衛齊聲怒吼震撼蒼穹,分為三列,將入口處斜圍,最後一列卸下重裝鎧,手腕一抖,盾牌竟是重新拼裝,由盾化利劍,陣型迅速變換,頃刻間,劍陣已成。

    不同於尋常劍陣的集多人於一人之力,這個劍陣是吸納城內儲存的靈力,能夠更多的分散到每一個劍修身上,讓他們有餘力去應對數量過於龐大的魑魅。

    祁念一手中長

    劍發出輕鳴,跟隨著城內的散修,加入了對敵的隊伍。

    劍尖一挑,她腳踏虹光,七色光亮起前三色,三步扶搖直上。

    水墨色的衣襬蕩起墨雲,劍光水色搖曳,便是鶴唳雲巔。

    長浪徐徐,湧潮逐月。

    蕭瑤遊發現,這次,祁念一的劍,和幾個月前在無望海所見,又有了區別。

    無望海的她,初出山門,朝氣蓬勃,抱一往無前之勢,懷一腔孤勇之心。

    所以她那時的劍更鋒利,更決絕。

    現在,或許因為心態和從前不同。

    她的劍收斂了一身少年銳氣,添了幾分深沉包容。

    過去的她似逐月的浪,全憑滿腔氣魄,一鼓作氣,人全部精魂皆系一劍之間。

    而如今,更像是人和劍完美的融合了起來。

    此前,一往無前時也更剛過易折。

    現在,似乎更加廣博深邃。

    如同深海。

    浪頭不再逐月,而是要化為深海,將月亮包容。

    夜風瑟瑟,似有一粒雨滴落在蕭瑤遊的鼻尖。

    而空中的祁念一並沒有太多雜念。

    劍峰裹挾著朔風捲起千層浪,她立於潮頭。

    劍橫三分,偏鋒一寸。

    逐浪夜,豈能無風。

    第二式——晚來風急。

    護城衛之上,精妙的劍陣中吹來徐徐清風,帶著劍陣中所有的力量一同向前。

    風捲塵浪,長風萬里。

    千萬裡外的風聲吹渡盧蘇城,似輕似急,又似輕聲細語中最溫柔一劍。

    霎時,數百魑魅,被一劍同時斬下了碩大的頭顱。

    汙黑的血液浸入泥土,很快消融不見。

    不同於以往她用此劍式時的驚急洶湧,此時這一劍輕柔和緩,像是剛好吹過一陣夜風。

    祁念一伸手,一粒水珠落入她掌心,她才恍然,第二式已成。

    一場戰鬥持續到白日,祁念一收劍歸鞘時,才發掘自己腹中早已唱了許久的空城計。

    她回身,歪頭朝同樣疲憊不已的蕭瑤遊道:“走,吃早餐去,聽說城南的雞湯小餛飩很不錯。”

    蕭瑤遊懨懨道:“昨夜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是什麼讓你覺得今天早上還能吃到雞湯小餛飩?”

    但還真有。

    兩人漫步從城西走到城南,發現五更過後,竟真的陸陸續續有人們出門勞作,開始了同往常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叫賣聲逐漸熱烈,她們到了地方,正好撞上賣雞湯小餛飩的店晨時開店,便搭了把手。

    兩人要了一碗豬肉餡和一碗雞肉餡,撒上蔥花,先抬起碗喝了口湯,然後四目相對,都忍不住笑了。

    蕭瑤遊調侃道:“原來天下第一宗出身的名流,也不辟穀啊。”

    祁念一坦蕩道:“若連一口熱乎的湯飯都吃不到,修行還有什麼意思。”

    似乎修行對她而言,也是隻一件只為自己快樂的事而已。

    祁念一又多點了一碗,放在旁邊,預備著什麼時候偷偷塞給非白,蕭瑤遊見了,奇道:“看不出你還挺能吃,怎麼不見長個呢。”

    在祁念一散發出危險氣息之前,蕭瑤遊閉了嘴。

    臨走前,她們要同老闆娘結賬,卻被拒絕了,老闆娘笑呵呵地說:“兩位昨晚都幫護城衛抗擊那些鬼物了吧,按照我們城裡的規定,兩位在盧蘇城期間的一應吃喝住宿全都免費。”

    蕭瑤遊好奇道:“昨晚剛擊退一批魑魅,你們早上又如期出攤了,不害怕嗎?”

    老闆娘一臉少見多怪的表情:“這有甚好怕,哪怕是打過來了,也有護城衛頂在我們前頭,他們若頂不住,我們怕也無用。

    像我們這樣的凡人,好好過好日子就行了,哪裡容得上擔心這麼多。況且,那些鬼物,跟化緣似的,一個月總要來上幾次,若要天天害怕,人還活不活了。”

    兩人聽完這番話,雙雙對視著,紛紛感嘆。

    “總覺得,凡人似乎比我們要活得通透。”

    “凡人一生短短几十年,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明白自己要過什麼日子,可不就是比我們要通透嗎。”

    “是這個理。”

    原本她們在今晨的飛舟開了便能走,臨行時卻被發現參與了抗擊戰中,臨登上飛舟的前一腳都被熱情好客的盧蘇城市民朋友們拽了下來,愣是做了一番登記,成為了需要上感謝名單的榮譽市民後,才趕上下一班飛舟。

    事實證明,出遠門就是不能卡時間點,否則在遇到這種意外情況發生時,就會來不及。

    如此一來,距離南華論道第一日開賽,就只剩下一天半了。

    上了飛舟,消息販子又準備開始給祁念一科普南華論道里裡外外的注意事項和八卦,就聽見飛舟外傳來“咚”的一聲,似乎是有人摔倒了。

    兩人循聲望去,卻見那人眼前纏著黑紗,額前一縷顯眼的白髮垂下,一身水墨長衫曳地。

    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發紅的下巴,低聲道:“好痛。”

    蕭瑤遊盯著他看了片刻,跟祁念一咬耳朵:“你比他靈活多了。”

    此人正是前日所見的薄星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祝福,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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