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 作品

第 60 章 半壺清酒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連他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而來人在抬手輕易的解決掉聞仲平後,又灌了剩下的半壺酒,惺忪的醉眼在掃過僵直的一干人等時,迷惑道:



    “咦,這是哪裡?”



    莊鈞額心直跳,全然不知道這位又是哪裡跑出來的天兵,但他確實又救了在場所有人,連忙上前道:“多謝前輩相救,此處是南霄山脈,敢問前輩要去何處?”



    “南霄山脈。”來人品了一會兒,搖頭道,“山人我要去綏海,這裡到綏海多遠?”



    莊鈞迷茫道:“綏海在東洲境內,此處是西洲……”



    這一東一西,他是怎麼能走錯到這麼離譜的程度的?



    這人搖頭,喃喃道:“我走錯了?這怎麼可能,我怎麼會走錯。”



    人群中,楚斯年艱難的擠出來:“師尊,您怎麼會在這?”



    他此言一出,眾人驚呼。



    楚斯年的師尊,那就只有青蓮劍派那位千秋歲的劍尊了。



    在場蒼朮谷眾人聽到“迷路了”這幾個字的時候,皆是渾身一抖,忍不住回想起了他們噩夢般的那一天。



    他們原本在追捕雲珏和慕晚,眼看著都快要追上了,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醉鬼,指著他們蒼朮谷非說是天音谷,揚言要找九轉音闕的尊主。



    解釋還不聽,堅持自己沒有走錯。



    一般對於這種人,他們搬出蒼朮谷的威名都能把人嚇走。



    但偏偏他們碰到的是天下五位太虛之一,還是號稱戰力最強的那位。



    打不過,又得罪不起,只能眼睜睜看著劍尊把慕晚和雲珏撈走。



    好在,他們把“那個”搶回來了。



    儘管如此,劍尊那句“我走錯了?這怎麼可能。”還是在蒼朮谷心裡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他們不知道,在青蓮劍派有一個原則。



    劍尊要去哪,就讓他去哪,千萬別說他走錯了。



    不然他會指著這裡直接給當地改個名。



    為了這個,青蓮劍派的地圖已經換過好多次了,山上的地標也已經換了一輪又一輪,劍派弟子自己都記不住這裡原本叫什麼。



    莊鈞立刻恭敬道:“原來是劍尊親至。”



    傳說中的太虛境強者,和他們的想像完全不一樣。



    原以為都會想玉盟主那樣,不怒自威,高深莫測。



    而眼前這人,卻和這幾個字完全搭不上邊。



    他身上穿著一身略顯陳舊的長衫,領口沒有繫好,鬆鬆垮垮的露出鎖骨,腰帶也只是簡單的纏了下,頭上束了個半舊不新的黑木發冠,幾縷額髮不羈地散落,鬍鬚遮掩了他下半張臉,只露出劍眉之下一雙似醒似醉的丹鳳眼。



    他努力辨認了下,對楚斯年道:“你告訴他,這裡是哪。”



    楚斯年於是淡定地對莊鈞說:“莊副盟主,這裡就是綏海,是您記錯了。”



    他身後一群青蓮劍派的劍修一股腦的跟上來,七嘴八舌地叫著:“弟子見過劍尊。”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玉重錦眨眨眼:“真想不到,劍尊如此狂放不羈。”



    仙盟終於得空給這一幕亂局收場,祁念一鬆了口氣,就見劍尊不知何時眼尖地瞟到了她也在這裡,抬手招她過來:“小念念也在這裡啊。”



    很多年前,滄寰和青蓮劍派互通有無後,祁念一和從楚斯年才知道對方在那裡修行,滄寰和青蓮劍派同在東洲,相距不遠不近,她少時在青蓮劍派待的時間,和楚斯年在滄寰待的時間差不多長。



    因此她早早的就在青蓮劍派刷了個臉熟,同樣習劍,劍尊興致上來了,也會給她指導一二。



    祁念一乖乖地上前喚道:“見過劍尊。”



    劍尊眼中閃過精光,讓人根本弄不清他究竟是醒是醉,他笑著說:“聽說你最近拿了一把神劍?”



    祁念一心頭警鈴大作,果然聽見劍尊說:“讓山人我看看。”



    祁念一抱著劍警惕道:“看可以,摸不行!”



    劍尊吹鬍子瞪眼道:“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小氣呢!”



    祁念一寸步不讓:“劍尊您也不會輕易讓旁人碰自己的劍吧!還有劍派的這群師兄弟們,也都不會的!”



    她抱著非白連退幾步,看著劍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要對自己的老婆行不軌之事的登徒子。



    “行行行,看看總行了吧。”劍尊沒好氣道。



    他眼神從非白的本體上緩緩掃過,眼中閃過一絲深意,他臉上的醉意似乎淡了些,終於能看出一些千秋歲強者的影子。



    “是他啊。”劍尊嘆道,“終於又見到他了。”



    祁念一問道:“您之前見過這把劍?”



    劍尊笑了笑,眼神淡掃一下,似乎在說“我見的不是這把劍”,卻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另一邊,謝天行被七疏真人拷上了鎖靈環,即將要被他帶走。



    滄寰一群弟子站在他身前,神色複雜。



    他們站了好一會兒,也沒說話,七疏以為他們還抱著幻想,準備從他手中劫人,卻未料曲微突然高喊了一句:“小師兄,如果真的是你做的,那錯了就是錯了,該罰的,就都得罰。”



    誰也沒想到素來溫婉恬靜的曲微是最先說這話的人。



    盧秋桐拍拍他的肩膀:“小師兄,無論結果如何,若還有機會,日後再重新做人。”



    被曲微掐了下,低聲道:“你怎麼一副小師兄死定了的樣子。”



    寧瑾抱劍而來,他平日裡話少,即便這樣的場面,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用劍鞘抵著謝天行的肩膀,沉聲說了句:“等你的消息。”



    他們心裡都清楚,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



    七疏真人愣了一瞬。



    他願意為這幫小輩們會找他求情,抑或是搬出師門來壓他一頭,但他們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對謝天行說——做錯了,就得受懲罰。



    “滄寰,不愧是滄寰啊。”



    而後他悵然想起,上陽門上下弟子,也都是這樣對清河這個大師兄的,不由悲從中來。



    傷清河者是滄寰首徒,救清河者,卻也是滄寰。



    盧秋桐上前一步,正色道:“我們小師兄做錯了的事情,他受懲罰,我們都沒有怨言。屆時陣師會對小師兄的審判,我滄寰自會到場一觀究竟,也算是送他這段,畢竟他是我們的師兄。”



    一直平靜地看著他們的謝天行淡淡道:“這聲小師兄還是別叫了。”



    滄寰眾人呼吸一窒,就見七疏真人帶著謝天行踏雲而去,雲中隱約傳來他留下的那句話。



    “日後,可能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