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 作品

第 61 章 雲野手札




    小弟回程時找來了南境那邊的靈礦芯,沒想到在鍛造新的劍丕上有妙用,這是目前唯一一種能保證竹子不會太容易折斷的材料,同時還能兼顧竹子的韌性,是很不錯的東西。



    就是南境人太小氣,這麼好的材料從不外傳,下次讓小弟過去再和他們打幾架,多弄一點回來。



    看內容,這應該是雲野在嘗試鑄造不夜侯。



    祁念一:“原來不夜侯三百年前就已經開始鑄造了嗎。”



    非白恨鐵不成鋼道:“除了靈礦芯,還有天星沙能有同樣的效果,他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祁念一安慰道:“那是三百年前,鑄劍工藝和如今相差甚遠,鑄劍師們都是在一步一步試錯的過程中才能得艱難得出一個結論,我們現在是站在他們的肩膀上,說這話自然輕鬆。”



    ——泰安十二年十月初二。



    試了很多種鍛造法,都沒能夠讓竹片和靈礦芯達成完美融合,小弟說我快把山上的竹子禍害光了,還好竹子長得快。但上次他從南境贏回來的靈礦芯快用完了,我讓他去南境再打一架贏一點回來,被他白了一眼。



    世風日下啊,我這個大哥當的好沒尊嚴。



    祁念一:“……。”



    她有點同情那個倒黴小弟。



    ——泰安十二年臘月二十。



    今日天氣寒冷,心有所感,賦詩一首。



    結果這首詩整整齊齊地全是用祁念一不認識的銘文寫成,她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覺得這銘文有些眼熟。



    她皺眉道:“這不是我那把紫水晶劍上的銘文嗎?”



    非白將下巴搭在她肩頭,斜眼覷過去,沒精打采道:“也沒什麼好看的,說的是今日下了雪,和小弟一起在院子裡烤紅薯吃,小弟把他酒窖裡的酒偷喝了。”



    非白頓了下,轉而說道:“他的小弟,怎麼和你愛做一樣的事。”



    都喜歡偷酒喝。



    祁念一反駁道:“二師兄也喜歡,二師兄說這是我們師門的優秀傳統。”



    ——泰安十二年臘月二十九。



    竹劍終於鑄成了,再不成型,靈礦芯又要用完了,屆時不知小弟會不會和我翻臉。



    不知是因為喝了茶湯還是過於興奮,一整晚沒睡著,索性給這把劍取名叫不夜侯吧。



    從這一篇日記開始,雲野往後的記錄間隔時間就越來越長,而且看上去情緒起伏越來越大,不同於最初簡單的快樂了。



    只有偶爾閒暇時流露出的一兩篇,能從中看出他原本活潑樂觀的性子。



    ——泰安十三年六月初六。



    跟無涯老頭打賭,他輸給了我一個烏雲礦,心痛得不行,這老頭,居然跟我比煉器。



    我們鑄劍師,首先是最好的煉器師。



    用這個烏雲礦給無涯老頭捏了個劍鞘送回去,畢竟我還要在滄寰接著住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無涯,滄寰?”祁念一思索道,“他說的是無涯劍尊,我的師祖?雲野跟師祖和滄寰還有這樣的關係?”



    難怪他將自己所有的劍都留給了師尊。



    ——泰安十三年六月二十七。



    最近實在熱,又在隕星峰多種了一片竹子,應該只用幾個月就能長成竹林,明年這個時候,在竹林裡避暑,是個好去處。



    無涯老頭人還挺不錯,又讓人送來了好多寶礦。



    他說我想做的事情太難,沒有助力,甚至會有千萬人相阻,要同天命相抗爭,太過異想天開。



    屁的天命,都是一群人為了保命捏造出來的幌子而已。



    他還說我一片赤心冰雪肝膽,這誇得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都活了這麼多年,一身修為已至千秋歲,都能跟千秋同歲了,乾點什麼不好,成日想著怎麼算計別人去死,多丟人。



    哪有那麼多別的啊。



    無非是我想做,我能做,所以我去做了唄。



    看到這裡,兩個人都有些安靜了。



    祁念一:“你說,他想去做什麼?”



    非白亦沒有回答。



    話雖如此,但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這樣活潑輕快的氛圍持續了好幾年,期間雲野又陸續打造出了幾把靈劍,正是祁念一手中的另外幾把,可見傳言中說不夜侯和漏影春是雲野死前所鑄的最後兩把劍這個說法一點都不準。



    中間的記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有時一年也就能記上一兩句,而且都筆跡匆忙,看得出他這段時間非常忙碌。



    直到泰安三十五年五月十一那日。



    ——我們找到她了,她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願意答應和我們一起結束這所謂宿命的人。



    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我和小弟暢飲一夜,又連夜做了詳細的計劃,其實也不用做太多,這份計劃我們已經準備了幾十年,但我們只遇到了她一個,願意和我們一起發一場瘋。



    當然了,發瘋這兩個字是她說的,我跟小弟都覺得我們非常有希望。



    祁念一已經猜到了,這個“她”指的是誰了。



    她想起那個人最後的結局,也只剩唏噓。



    中間又是很長的空白,再翻開一後,只剩了這一句話。



    ——泰安三十五年八月初一。



    她死了。



    只有這三個字。



    從這一日開始,手札上記載的時間已經變成了好幾年一次,語氣也不復最初的跳脫,而是沉穩了許多。



    直到許多年之後,人類王朝都已經改朝換代,他記載時間的年號都已經變了好幾輪,祁念一從字裡行間只能看出他在鑄一把劍,讓他耗了近百年心血也沒有成功。



    ——太初五年四月廿一。



    從來沒有過讓我這麼費心的劍,我現在才開始覺得自己天真,人力終究有力有不逮的那一日,我必須得承認,這世上有我鑄不成的劍,但一想這是一把怎樣的劍,似乎也並沒有讓我太挫敗。



    我決定去做一件大事,如果這本手札沒有再記,就說明我成功了。



    想了一下,把它交給無涯老頭保管了,我讓他別給小弟看,怕小弟難過。



    翻到這裡,這本手札已經到了最後。



    就在祁念一以為這是最後一頁的時候,封皮和這一頁紙張中突然掉出來了一張夾頁,飄在桌面上。



    上面寫著——思來想去,做這個大事前總得在世界上留點印記,讓後人能欣賞一下我這張英俊瀟灑的臉也是好的,起碼證明我來過。



    正面寫著這句話,祁念一將夾頁反過來,背面是一幅畫像。



    雲野的畫工非常精湛,之前就有不少日記中都畫了當日所見所聞,畫了山水和人。



    當然,畫的更多的是鑄劍的模型圖,每一張都堪稱惟妙惟肖。



    這張人像圖也不例外。



    這給自己畫人像的操作,祁念一也是第一次見。



    畫上的人劍眉星目,下頜處勾勒出英挺的輪廓,他眉眼距離近,若不是圖中是笑著的,則會顯露出披荊斬棘的鋒銳之感,是一張見之會讓人覺得帥氣得有些冷銳的臉,和他活潑跳脫的文字形成巨大的反差。



    祁念一靜默了許久,緩緩從喉嚨裡擠出來一句話。



    “非白,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圖上所畫的雲野自畫像,和非白有著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