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佑商夏 作品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官家終歸是沒有熬過去,本來官家已經是油盡燈枯之時,若沒有兗王這場叛亂,官家尚能撐到殿試之後,看著本來要成為儲君的邕王替他主持完他這輩子最後一場科舉考試,要是運氣好,還能撐到三月春獵結束。

    兗王這一場叛亂,將官家最後一點心力給熬完了,即便如此,官家連夜還是召見了諸位相公,將國事託付給重臣,算是正式給自己的臣民有了交代。

    次日,聽到風聲的盛老太太帶著王大娘子等一起殺到了盛長槐這邊,看著盛長槐肩膀上的箭傷落淚不已,昨日盛長槐雖然中了一箭,但並非中了要害,而且力道也沒多大,在西郊大營換了一身禁軍服飾的盛長槐甚至都沒叫官家發現他受傷了。

    在盛長槐的勸慰之下,老太太終於止住了流淚,家裡的親人也收斂住情緒,還沒過多久,全旭的奶哥哥何三水又跑到盛長槐這邊報信。、

    “盛少爺,也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在大娘子跟前說什麼殿前司跟著兗王造反,已經被神策軍鎮壓,大娘子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驚嚇之下,昏厥了過去,幸好我家少郎君及時回家,連夜綁了幾個穩婆郎中,雖然有驚無險,性命無虞,但卻因為這個,早產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我家少郎君怕家裡沒個老人坐鎮,大娘子剛生完孩子他放心不下,讓我請盛家老太太去家裡幫忙主持大局。”

    原來,昨天下午的時候,有個平日裡和盛淑蘭聊的來的鄰居正在陪盛淑蘭在家裡聊天,因鄰居家有個族人在殿前司裡面當個小兵,就在盛長槐跟著神策軍殺入皇宮大內那會功夫,全旭家鄰居的族人娘子求他們家嫡系想辦法把自家夫君撈了出來。

    好巧不巧,來全旭家報訊的下人也是個缺心眼的,直接在盛淑蘭面前說了昨日下午城門口的大戰,盛淑蘭卻是知道全旭昨日被殿前司緊急招回去當差,聽聞這個消息,還以為全旭被捲入了叛亂,又驚又怒,直接暈了過去。

    好在何三水的娘子是個穩重的,連忙叫人去城門口打探消息,正好看見了被宋朝中臨時指派接手城防的全旭,全旭聽到這個消息,連差事都顧不上了,匆匆趕回家中,見自家娘子那翻兇險,又聽下人報訊說因為昨日的叛亂,穩婆和郎中均不敢出門,一氣之下,叫人直接綁了過來。

    盛淑蘭在郎中的救治下終於甦醒,看到全旭無礙,又聽全旭說自己不僅沒過,還因為及時撥亂反正,為勤王大軍打開城門因禍得福才穩定下來,但即便如此,卻因為驚喜,當天晚上就難產了一夜,早上天亮的時候才十分兇險的生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全家在汴京除了全旭夫婦,並無其他長輩,全旭已經沒了方寸,讓何三水趕緊來請老太太,何三水在積英巷撲了個空,又匆匆趕到這邊報信。

    “母親,咱們趕緊去吧,維大哥哥他們一家都不在京都,這時候能幫他的,只有咱們了。”

    王大娘子聽自己姑娘盛如蘭說起在老家長房對她十分又好,心性早比之前好多了,對長房也有了一些親近,知道這時候要不是全旭沒了方寸,也不會這麼著急的來請老太太,也在一旁催老太太趕緊過去。

    “祖母,您趕緊過去吧,把明兒也帶上,明兒管家也有許多日子了,實在不行,就把明兒留在那邊,替淑蘭姐姐管幾天家,孫兒並無大礙,郎中不也說了嗎,三兩日便可無礙,賀家兄弟的藥也十分靈驗,沒什麼的,淑蘭姐姐那邊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老太太見盛長槐無礙,這才匆匆帶著盛明蘭跟何三水去了那邊,昨天盛紘和盛長柏兩人都已經回家,均是有驚無險,沒被牽連進去,積英巷那邊也是無事,王大娘子帶著盛如蘭也一起跟著過去了。

    本來盛長槐也準備跟著過去看看,被老太太呵斥了一番才作罷,莊曉蝶也得了老太太命令,若非必要,這幾日就看著盛長槐,不要讓他出門,也不知道給莊曉蝶說了什麼,惹得莊曉蝶一臉的羞紅,待老太太她們走了之後,盛長槐才一臉好奇的問道。

    “祖母剛才給你說啥了。”

    莊曉蝶本來已經正常了,被盛長槐這麼一問,又羞紅了臉,瞧了瞧旁邊也是一臉八卦的翠柳和楊柳,直愣愣的盯著她,實在有些說不出口,但架不住盛長槐一再追問,只好悄悄在盛長槐耳朵旁邊說道。

    “老太太說主君受了傷,這幾日就不要讓曉蝶陪侍了。”

    說完,臉紅的啥也不願意說了,盛長槐一臉的鬱悶,祖母怎麼這樣啊,搞得他好像是什麼急色之人一樣,口裡嘟嘟囔囔的,惹得莊曉蝶白了他一眼,他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什麼樣,自己心裡一點數都沒有,每次服侍他一次,第二天都要被李媽媽調笑,翠柳楊柳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尤其是翠柳,心裡在想什麼,莊曉蝶一清二楚,這小蹄子對自己的怨言一天比一天重。

    盛長槐還想說點什麼,突然聽到了皇城方向傳來了鐘聲,馬上屏住臉色傾聽。

    鐘聲一連響了好久,盛長槐心裡已然明白,還是找莊曉蝶確認了一句。

    “響了多少聲。”

    楊柳是個仔細的,一看盛長槐的樣子,就已經上了心,一直在心裡默數著,莊曉蝶他們沒經歷過這種事,不知道皇城敲鐘是什麼意思,剛才沒注意數,楊柳卻是盛家留在汴京的老人,知道皇宮裡面敲鐘的意思,連忙給盛長槐回答道。

    “響了二十七聲。”

    盛長槐嘆了一口氣,官家還是沒熬過去,國喪二十七聲,官家沒了,還是沒熬到殿試,這一科的舉子,算是白來了,這個時間,完美的錯過了春闈。

    “蝶兒,帶兩個小的院子裡玩會吧,我想去書房靜靜。”

    聽到官家去世,盛長槐心裡一陣煩悶,不是因為封爵的聖旨尚未下達,官家親口允若,甚至立嗣詔書都是自己書寫,趙宗全不至於就反悔出爾反爾,而是對將來的迷茫。

    盛長槐和趙宗全僅僅相處了一天,都沒說幾句話,但觀其言,看其行,說實話,對於趙宗全此人,盛長槐感官很差,總覺得此人並非是表面上的膽小怕事那麼簡單,忠厚老實的面孔下,其實隱藏著他多疑的性格,在看他在皇宮的一言一行,如果他是官家親子倒也無妨,但是像現在這樣,機緣巧合登上大位,手裡沒有自己的力量,禹州跟著來的又都是以前底層出身,唯一一個有點來頭的顧廷燁,在汴京又是個聲名狼藉的,要穩定朝綱,安撫四方必然要倚重自己潛邸舊人,難免走上任人唯親的地步。

    盛長槐深知,作為寫下立嗣詔書的人選,又是平叛勤王功比第一,明面上是當紅炸子雞,實際上更是風口浪尖的人物,又非禹州舊臣,天生就是新帝近臣,到底如何擺正自己的位置,盛長槐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主君,趕緊沐浴更衣,擺案焚香,聖旨到了。”

    “聖旨???”

    盛長槐大吃一驚,官家已經去世,按照禮儀,新帝登基,要在官家下葬之後舉行登基大典,才有明發聖旨的可能,這時候的太子,還不是皇帝,就算按照慣例,在官家遺體之前,諸位相公應該已經以帝皇之禮拜見了新君,但在登基大典沒舉行之前,所發聖旨,名不正則言不順。

    這就和後世結婚一般,領證不叫結婚,就算是已經是國家承認的夫妻,但這時候兩人還是之前一樣,各住各家,等辦完婚禮才算名正言順,才能得到鄉鄰親戚的認可,將兩人看做是一家人。

    沐浴更衣肯定是來不及了,也就只能擺案焚香,等傳旨的內官宣讀完之後,盛長槐這才發現,自家方掌櫃的沒見過世面,一看是宮裡的內官來傳旨,就以為是聖旨,這哪裡是什麼聖旨,分明就是皇后,或者現在應該是太后的懿旨了。

    剛剛成為太后的曹皇后,派內官傳來的懿旨其實就一個意思,讓盛長槐從明日起,以文昌伯的身份進宮為官家守靈,直至官家下葬。

    “還是來了。”

    盛長槐早有預感,自己這個當紅炸子雞會被人架在火上烤,但是沒想到來的這樣快,封爵的聖旨還沒下,太后就迫不及待的讓他以文昌伯的身份給官家守靈,雖然說太后這是好意,這時候能親自為官家守靈的,都是朝堂重臣,就算是勳貴,也不是人人都有這個資格。

    但是,太后還是太著急了,封爵的聖旨沒下來,盛長槐就以文昌伯的身份參加官家葬禮,好心辦了壞事,現在確實沒什麼,將來可就說不好,等新任皇帝回過味來,可能會心裡不太痛快,這是越俎代庖啊,聖旨還沒下,太后的懿旨倒先發了。

    可惜,盛長槐這會子沒有選擇餘地,不接太后懿旨,背上一個抗旨不遵的名義,日後若是官家和太后不和,盛長槐此舉就成了向新君獻媚,挑唆太后和官家不和的證據。

    無奈之下,盛長槐也只能暫且接下太后懿旨,將來在說吧。

    仁宗皇帝一生節儉,去世之後也不願意給朝堂添加負擔,彌留之際留下遺詔,葬禮一切從簡,皇陵這一塊在生前就開始修繕,倒是不用花費多少心思,經過一場內亂,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太后和新君的黴頭,眾人皆按禮部禮儀行事。

    當天晚上,在諸位相公的見證下,帶領三省六部的重臣確認了遺詔的合理性,並以帝皇之禮拜見趙宗全,確認了趙宗全新君的身份,這種場合,盛長槐還沒有足夠的身份參與,畢竟他的封爵聖旨還沒下達。

    次日,在朝堂百官詫異的眼神中,盛長槐入宮給官家守靈,參加小斂,無論真傷心假傷心,大小官員均哭拜官家,內官依照禮儀,把十九套斂衣依據順序為皇帝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