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 作品

第八百二十章 隕落古佛

魚典豐眉頭一挑:“怎的?老子今天一大早的玩得開心,殺得開心,待會更要吃得開心……這麼多開心的事情湊在一起,你們一個個哭喪著臉是什麼個意思?”

滿大街跪地的百姓身體一抖,同時抬起頭來,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哪怕臉上還掛著淚水,這些百姓也已經扯著嗓子‘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無論他們的笑容多麼扭曲,無論他們的笑聲多麼難聽,整條大街上的百姓,全都在笑,一個個極盡全力的、歇斯底里的在笑。

魚典豐終於開心了,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就對嘛,要笑,笑,懂不懂?”

“老子的爹,老子的爺爺,耗費九牛二虎之力,將那些佛國的賊禿擋在邊境線外……耗費無窮的心血,將飛狼郡、漠風城治理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讓你們這些賤種一個個活得豐衣足食、家宅安寧……你們要感恩,你們要……笑!”

接過護衛遞過來的肉串,魚典豐一邊大口啃食,一邊大聲嚷嚷道:“笑,笑就對了……唔,傳我命令,今天整個漠風城,所有的子民,都要給我笑,不管他們在幹什麼,都要給我笑出聲來!”

“派出所有駐軍上街巡邏,有人膽敢不笑的,給我殺他全家!”

魚典豐輕輕揮了揮手。

當即就有黑衣修士踏著狂風衝上了天空,隨後,整個方圓數百里的漠風城上空,就傳來猶如雷鳴的喊話聲:“奉少城主之命,今日,所有城中子民,必須笑,大笑,開心的酣暢淋漓的笑……笑出來,笑得燦爛……誰敢不笑,誰敢笑得虛情假意,誰敢笑得難看難聽……滿門誅絕,雞犬不留!”

下一刻,漠風城上上下下,各處大街小巷,各處宅邸,各處店鋪,無論城中百姓是在做什麼的,全都歇斯底里的、迫不及待的笑了起來。

大笑聲,扭曲而癲狂的笑聲沖天而起,整個漠風城,瞬間好似變成了一座精神病院!

偷偷熘下山的本願,就是在這時候,來到了漠風城外。

方圓數百里的漠風城,被一圈高有百丈,用法術凝成的黃褐色石牆圍繞。厚達三里的石牆上,矗立著一根根用生靈骨殖壘成的法柱。惡毒的禁制,邪惡的咒語,拘禁了無數的陰魂厲魄,一根根高有裡許的法柱被無數黑煙包裹,濃厚的煙氣中,一張張慘白色的面孔不斷浮現,不斷髮出若有若無的淒厲喊叫聲。

成群結隊的狼妖在城牆上呼嘯往來,或者化為原形肆意奔走,或者人立而起,有模有樣的披著重甲四處巡弋。更有一架架長達十幾丈的小型、高速穿梭舟以漠風城為中心,在方圓千里的高空中急速飛馳。

身高近丈,身形瘦削,皮膚隱隱呈青金色,眉心有一排細細的鱗片紋路的本願穿著一套獸皮衣衫,原本剃得光熘熘的大腦袋,用法力催生出了四尺多長的濃密長髮,亂糟糟的披散在腦後。

他腰間繫著一條山藤,腰後彆著一柄柴刀,肩膀上扛著一大捆,足足有著尋常兩三個茅草屋這般大的一捆柴火。以他如今表現出來的妖族混血的外形,‘這麼點’柴火,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偌大的柴火捆上,有幾根探出來的樹枝,上面還掛著二十隻野兔、五十隻山雞,以及一條膘肥體壯的大野豬。

本願的衣飾打扮,就是一個最正經不過的樵夫兼獵戶。

他身上一縷澹澹的妖氣升騰,碎金色的眸子不時縮成一條線狀,強大的佛力、濃厚的佛韻,全都被他借用強大的天賦血脈,壓制在了體內,沒有絲毫洩露。

一條穿梭舟從頭頂百丈高處高速飛過,剛剛飛過數十丈遠,飛舟突然停下。

一名身披輕甲,修為在真仙境三四重天的虎頭修士從穿梭舟上一躍而下,重重的落在了本願面前。他飛起一腳踹在本願小腹上,本願很配合的摔倒在地,狼狽的向後翻滾了好幾圈。

虎頭修士‘卡卡’狂笑,一把搶過了掉落的柴火上掛著的野兔和山雞,胡亂的掛在了腰間,更直接抓起了那條長達八尺許的肥碩野豬,‘卡察’一聲啃掉了一隻豬耳朵。

“小子,這點東西,就算你孝敬大爺的……嘖,這豬夠肥美的啊,大爺今天心情好,教你一個乖,進城了,趕緊給大爺我笑,笑得越大聲越好,不然被砍了腦袋,還連累了九族,可不要怪大爺我白吃白拿!”

虎頭修士怪笑一聲,架著一道狂風沖天而起,回到了穿梭舟上。穿梭舟一聲呼嘯,激盪狂風,化為一道流光跑得無影無蹤。

本願慢吞吞的爬起來,慢悠悠的扛起了柴火。

“笑?”他一步一步的朝著前方的城門走去,低聲的自言自語:“為何要笑?魚典豐這雜碎,他又想出了什麼惡毒的法子折騰人麼?”

隨著漠風城的城門越來越近,本願的眸子裡碎金色的幽光越來越盛,一抹璀璨的金光幾乎壓制不住,就要化為滔天烈火噴薄而出。他急忙用力的咬了一口舌頭,差點將自己的舌尖整個咬了下來。藉助鑽心的劇痛,他好容易才壓制了心頭刻骨的仇恨、滔天的怒火,勉強保持著冷靜,帶著一絲僵硬的笑容來到了城門前。

他在心裡默默祈禱。

“救苦救難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本願在心中無比虔誠的祈禱著:“保佑弟子今日降妖除魔,為漠風城百姓剷除魚典豐這一家子禍害……為弟子父母親族報仇雪恨!”

正在祈禱的本願,突然被站在城門口的護衛一槍桿抽在腦門上,直打得他悶哼一聲,狼狽的栽倒在地。

幾個護衛嬉笑著,吊兒郎當的湊了上來,衝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一邊踢打,一名領頭的護衛隊長一邊低聲笑罵:“混賬東西,又是一個窮鬼……賣柴火的,能賺幾個銅錢?啊,又是一個窮鬼,連只兔子都沒有……真正是白費了爺們的功夫!”

“得了,沒油水的,兄弟們也不能在這裡白忙活,拿這小子活動活動手腳也好!”

幾個護衛莫名的衝著本願就是一通亂打,一陣子嘻嘻哈哈的咒罵後,一腳將他踹飛了幾丈遠。本願哼哼唧唧的在地上抽了一陣,慢吞吞的撿起了鬆散開的柴火,重新紮成了一大捆,一點點的挪進了漠風城。

城門口,幾個黑衣修士帶著燦爛的笑容杵在那裡。

他們陰狠的目光掃過渾身狼狽不堪的本願,見到本願臉上居然也帶著笑容,正不斷髮出‘呵呵呵’的笑聲,幾個黑衣修士的笑容頓時一僵。

“滾,滾,滾!”黑衣修士衝著本願大聲喝罵,悻悻然的摸了摸腰間的佩劍。

本願一瘸一拐的,帶著僵硬的笑,伴隨著呆板的笑聲,一點點的挪進了城內。

他卻是不知道,他進城前的那虔誠祈禱,已然化為一縷極細極輕微但是極其柔韌的念力,飄飄蕩蕩直上九天,好似被磁鐵吸引的細針,又好似聽到了主人呼喚聲的小狗兒一般,朝著這一方天地的極高、極深邃處飄了過去。

混亂虛空中。

一朵朵凋零殘破的蓮花亂舞,一張張乾癟難看的蓮葉亂晃,混亂的邪力縱橫交錯,化為一張厚厚、重重的天羅地網,朝著盧仚不斷纏繞了上來。

這羅網不是為了擒拿盧仚,而是為了阻攔他。

盧仚雙手結印,默運玄機,眸子裡閃爍著澹澹的光芒,認真的剖析著眼前不斷纏繞上來的邪力羅網。座下白象噴出的白蓮閃耀著華光,好似一柄利刀,切開了一層層羅網,帶著他不斷向前行進。

漸漸地,盧仚已經窺破了幾分這混亂邪力的來歷。

“掌中佛國,芥子須彌,轉生化死,三十三年蟬!”

盧仚眼前,好似出現了一株參天大樹,樹幹上掛著一枚枚碩大的、透明的、剔透晶瑩的蟬蛻。在那大樹的樹心中,隱隱可見一隻拳頭大小的蟬影若隱若現。

這是一枚混沌異種三十三年蟬。

三十三年,每一年都蛻殼一次,轉生一次,如此三十三次,可證不壞金身,可得不滅道果。

只是,這三十三年蟬的‘每一年’的概念,和兩儀天的‘年’可不一樣。

她的一年,就是一劫。

她的一劫,可能是一念之間就已經劫起、劫落、劫過去……也有可能,要持續幾萬、幾十萬個大劫會的漫長歲月,依舊只是一年的起初階段。

三十三年,三十三劫,年難過,劫難渡。

是以,自從混沌中出現了這一奇異族群,恆古以來,從未有一隻三十三年蟬真正的熬過三十三劫,順利的抵達彼岸,得到那傳說中的不壞金身,修得那最終極的不滅道果。

盧仚看到,那參天大樹突然枯萎,樹心突然崩碎,寄生在參天大樹樹心中求得庇護的蟬兒突然被捲入了一場混亂的潮汐中,身軀幾乎被徹底摧毀,只有一點精血連同一點殘魂勉強苟存……劫來了,而這一場不明其所來的劫,差點直接讓她徹底湮滅。

只是僥倖的是,她得了機緣,化身為人,轉投到了某一處天界,更習得了紅塵老僧傳下的佛法,化身為一尊佛門弟子。

那一方天界的佛門,傳承的是紅塵老僧的‘帝尊天法’,至高至上、霸道森嚴,偌大的佛門,就是一方結構森嚴、戒律嚴苛的機器,自上而下、自下而上,重重疊疊宛如羅網,所有佛門弟子都是羅網中的一個節點、一個齒輪,所有人都身不由己,所有人都被裹挾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