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九 作品

39、39

    初次的事, 留給雲月的記憶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很難在大腦裡忘卻,情景記憶猶新——被水霧浸透到朦朦朧朧的浴室, 上方呼吸沉重的男人,頭髮梢水滴沿著下顎落至她皙白鎖骨間……

    一想到, 就過目不忘。

    直到來到住院部,雲月的小臉依然透著番茄紅, 一時半會消褪不去。

    晏千幫提著果籃, 接地氣的應季水果五顏六色, 包裝花裡胡哨, 倒是絲毫沒有影響男人處事不驚淡然自若的氣質, 還有閒情逸致拿眼去看身側的女孩。

    小姑娘在臉紅,兩頰跟熟透蘋果似的。

    他剛才其實也沒怎麼太計較她對大哥上心這事, 簡短醋一醋, 為的是她吳儂軟語一般的哄誘,眼下這情況來看,她怕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於是角色對換,他象徵性反過來低聲哄道:“舟舟。”

    雲月細密眼睫微動, “幹……幹嘛。”

    他明知故問:“你臉怎麼這麼紅?”

    離開水果超市有一陣子功夫, 她還沒緩和過來, 屬實過於羞澀了。

    雲月抬手摸了下臉頰,“熱的吧。”

    “是嗎。”

    他邊應, 邊拿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溫度微涼, 一點都不像是熱的。

    “真的熱嗎,舟舟。”男人輕描淡寫地掩飾住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性,“我怎麼感覺你在害羞。”

    “……”

    被這麼直白地提出來, 雲月不由得產生倔強的膩煩心理,細眉皺起,“沒有啊,你胡說什麼。”

    她這個歲數,老大不小,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生,而是有過經驗的“已婚婦女”,如果單單因為提起某些事就臉紅一路的話,實在丟失面子。

    於是挺直腰背,打起精神,還拍了拍臉蛋,就為證明自己非常地自然。

    晏千好整以暇望她一會兒,“真沒有嗎?”

    “……沒。”

    所謂做賊心虛不過如此,說話時都不去看他的眼睛,尤其是男人目光深邃探究的情況下,她更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不對——她隱約感覺到這個男人是故意試探問的,那麼她在自己鑽洞前,先把他給埋了再說。

    “好了舟舟。”晏千斂

    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知道什麼。”

    “不就是浴室的事嗎。”

    “……”

    果然他就是明知故問的。

    她深呼吸,想把被他牽著的手抽回來,再離他遠一些的時候,晏千彌補似地哄:“下次不在浴室了,好吧?”

    男人語氣誠懇,認真地和她商量,眉眼所及之處都是她泛紅的臉頰,態度就像是哄一個小朋友。

    雲月總算肯抬頭看他,然後輕聲應:“嗯。”

    過一會兒,又聽他慢悠悠冒出一句:“沙發應該不錯。”

    “……”

    ???

    不是——

    床是睡不下他還是怎麼——

    淨挑點稀奇古怪的地方???

    ……

    來之前,爺爺告訴過他們晏南風在住院部的病房位置,離電梯口很近,他們出來後便能一眼望見。

    這時候人不多,病人都在病房裡休息,沒什麼人走動和喧譁的情況下,那邊病房鬧出的動靜顯得格外大。

    人的情緒忍耐是有限度的,到達一個極端後就會忽視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環境,歇斯底里地只想求一個事實。

    晏南風的病房裡,慕青椋現在就是這樣一個狀態。

    一個以前出門要全副武裝,戴墨鏡都容易被認出來的女明星,此時在公共場合,就像一個精神失常的病人。

    也許病人都比她正常些。

    慕青椋是最注重形象的人,現在的面目有些難辨,妝容拉跨,衣服和包包配色衝突,就連注重護理的頭髮都亂糟糟。

    “所以你寧願把手廢掉,這輩子再也沒法碰鋼琴,也要和我分手嗎?”

    “晏南風,你好狠的心,這些年來你究竟讓我怎麼做,才能對我有一點點的憐憫,我不需要你的感情,我只要你稍微在乎一點就夠了。”

    “我就差到你寧願死,寧願剁手,寧願受盡世人唾棄,遭人辱罵渣男的地步嗎?”

    “你說話啊——”

    大概是吵過一輪了,這番話的氣勢足,可聲音太過於沙啞,就像是哀哭三天三夜的嗓子,很難分辨音色。

    這段時間,慕青椋無疑是崩潰的,事業上接連不斷的打擊,感情方面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漠然,這和外界評價她的

    “富貴花”“天底下最幸福的女明星”這樣的人設完全呈現出兩個極端。

    一直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突然從高空中墜落,並且再無翻身的可能性,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外人可能在同情她的事業,衰敗的家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從十六歲時就喜歡你,過去的十多年我對你的感情只增不減,我想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和你結婚,生孩子,過最普通也最幸福的生活。”

    “你知道感情被辜負是什麼體會嗎,知道被所有人當笑話看有多難堪嗎,知道我從始至終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為了和你在一起嗎。”

    說著說著,慕青椋跪倒在地上,開始哭起來。

    在她的斜對面,是安靜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似溫和的眉眼實則藏盡了世間的薄涼,面無表情地坐看對方撒潑哭嚎,無動於衷。